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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微風中有些凜冽，夾雜著細小而鋒利的冷鋒，吹得人想把整張臉都埋進衣領裏。
    洛晨的頭發摻雜著翹起的發梢，像是倔強的枯草般堅強地挺立在寒風中，今天他又起晚了，不過這一次沒了小巫女貼心的送早餐上門服務，他們隻是像往常一樣約好了在天鵝巷中碰麵。
    天鵝巷其實是一條十分寬敞的老街，它的一半已經翻新修建成了現代化的大街道，而隱藏在別墅居民區的部分仍然保留了最原始的青瓦台灰地磚的樣式，地磚間的縫隙中爬滿了翠綠的青苔，而身邊的欄杆上則纏裹著紫藤蘿，若是在夏天走過這一條古巷子，躁鬱的心情也會好上許多的。
    這條巷子是洛晨每天上學的必經之路，穿過居民區的長台階，就能進入更加現代化的天鵝巷，這也是一條近路。
    星光高中大部分的學生仍然是不住校的，學生大多來自本地，而家就在學校附近，所以在每個工作日，都能看到天鵝巷中絡繹不絕的人潮，穿著潔白的襯衫，一個個青春洋溢，陽光清新的氣息從每個學生的身上滿出，撲麵而來。
    洛晨快步穿梭在小巷中，在台階盡頭，段晟月背靠在欄杆上，耳朵裏插著耳機，燦金色的長發在晨風中飛揚，段晟月十分自然地伸手將自己的長發挽住，耳朵的輪廓浮現出來，是那樣的粉嫩，像是精靈般隱匿於叢林之中。周圍同樣穿著襯衫和格子裙的學生從她身邊經過，而她就那樣安靜地等待著。
    她的目光清澈，一如往日。
    洛晨快步躍上台階，段晟月便將耳機取下，然後抬頭說了聲早。
    “今天是舞會啊，都準備好了？”洛晨隨意地問道。
    “當然。”段晟月回以寧靜的微笑。
    今天是九月的最後一天，同樣也是舞會舉辦的日子，今天的課表隻有半天，從中午開始，學生們就可以自由安排時間，不管是去換衣服也好或是打扮也罷，大家都在為這一場難得舞會做準備。
    “心情不好？”洛晨似乎發覺段晟月表情上的細微變化。他是個反應有些遲鈍的人，但是對於小巫女，隻要她和平常有細微的不同，他都能在瞬間就察覺到。
    “沒......哎呀走吧。”段晟月搖了搖頭，然後便繞到洛晨身後將他向前推，催促著他趕緊動身。洛晨隻好放棄追問這個女孩的心情，他知道，如果段晟月真的不想說，那麽勢必也會像上次那樣悶在自己心裏，想要在短時間內問出什麽他最好不要抱有這個期望。
    兩人漸漸地並肩而行，這是他們最常見的相處模式，從高一相伴一直到高三，洛晨的身邊永遠有段晟月的陪伴，而段晟月的身邊也總有一個洛晨，不管春夏秋冬。四季輪轉，兩人一直是同行的伴侶，這對於兩人來說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從最開始被人饒有興致地討論和八卦，直到現在大家都司空見慣。
    今天的太陽似乎比往常升起得都要早，此時此刻，溫暖而赤紅的晨光灑在了天鵝巷的路上，將來往行人的影子印在淡黃色的圍牆上，原本青灰色的曙光鎮變得富有活力起來，陽光像是喚醒了這座小鎮的生機，使它從沉睡中再度蘇醒過來。
    占卜婆婆早早地就出攤了，她總是如此，在無人的時候便來到天鵝巷擺攤，然後就這樣慢悠悠地過完一天，但即便如此，還是有兩三個學生圍攏在她的攤位前，占卜婆婆的衣著外麵罩上了一襲黑紗，將她今日的穿著給掩蓋住了，或許是年紀大了更加能注意天氣的變化和對身體的保護吧，占卜婆婆用黑紗連同自己的腦袋也裹住，遠看起來倒像個異域商人。
    “婆婆，今天也很早呢。”段晟月笑著打招呼，她和這位占卜婆婆也算有過一段交情，在她年紀尚小的時候曾意外地在公園邂逅了這位看起來年輕的婆婆，並在她的身邊呆了一整天，自那以後段晟月就很喜歡跑去公園玩耍，她和洛晨結識也是在那個公園裏，那座素以櫻花和蘭花聞名的雙白塔公園。
    占卜婆婆抬頭望了望段晟月，然後露出了喜悅的笑容，說道：
    “早上好，聽說你們今天要舉辦舞會，你真的很能幹呢。”想必占卜婆婆一定從別的學生口中聽聞了此事，“來，婆婆送你一份占卜簽，當做是鼓勵吧。”未等兩人反應過來，占卜婆婆便早已將一副精美又富有年頭的塔羅牌分成三份平鋪在桌麵上。每一張牌的背麵都畫著錯綜複雜的鎏金花紋，看起來十分具有觀賞價值。
    “來選一份吧，記住你想要占卜的東西。”
    段晟月望了望洛晨，男孩回以一個點頭肯定的動作，於是段晟月像是思考著什麽，伸手指了指桌子中間的那一摞牌。
    占卜婆婆微笑著將桌麵清理幹淨，隨後握住那一疊牌，以花哨繚亂的手法切著牌，然後從牌堆頂任由段晟月將四張牌摸出並反扣在桌麵。
    占卜婆婆示意兩人一會兒要保持安靜，隨後將這四張牌組成一個十字形，目光虔誠又認真地翻開第一張塔羅牌，隻見上麵是一隻黑色而靈巧的貓，一躍而起，仿佛將要躍上牆頭以便觀察這個凡塵。
    “謔......厄運的代表，這張牌代表未來運勢，它預示著將要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小姑娘你可要小心一點身邊哦。接下來的則代表著.......你所想占卜之事的結果。”婆婆一邊說著一邊翻開第二張牌，隻見牌上畫著一對男女在天使的召喚下相遇，四周陽光普照，希望之樹和毒蛇盤踞的禁果之樹就佇立在兩人身後。
    “戀人......這真的是多少學生夢寐以求想要抽到的牌呢......”占卜婆婆笑著說道，洛晨見到段晟月抽到“戀人”這張牌，便有些好奇地用手肘碰了碰段晟月的肩膀問道：
    “你心裏想占卜的是什麽？能抽到這張牌？”
    “萬事不可明說也不可全然相信，塔羅牌隻是反映占卜者內心想要看到的東西，並沒有什麽準確的含義，你的命運絕不會因為一副牌就蓋棺定論。”占卜婆婆見狀立即打斷了洛晨的提問。
    “接下來這一張則代表著......事物的解決辦法！”婆婆翻開了第三張牌，隻見上麵畫著一隻巨大的鍾表，女神、天使、魔鬼和毒蛇環繞在周圍。占卜婆婆見狀眉頭一皺，然後便緩緩抬起頭解釋道：
    “這是命運之輪，你也可以看做是......時間。那麽接下來這最後一張......”
    占卜婆婆順勢將最後一張塔羅牌翻開，隻見牌麵上隻有一個清晰的羅馬數字，那代表的是數字“十”。
    看完這最後一張，占卜婆婆瞬間將頭沉了下去，若有所思地點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看她那副樣子仿佛是在看什麽線索一般饒有興致。
    “婆婆......”段晟月忍不住開了口，她對於第一張牌翻出代表厄運的黑貓而有些在意。
    “小姑娘，我想你心裏想問的事情可能你自己早就有答案了，現在我想的是......可否請你身邊的這位男孩來試著抽出一張塔羅牌呢？”占卜婆婆把目光投向了洛晨，一時間竟讓他不知所措，他尋找段晟月的眼神，得到的是一個肯定和支持的回答，便有些緊張地將手伸向了牌堆頂，即使是個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麵對傳聞中異常準確的占卜婆婆的占卜他還是有些擔憂，他害怕得出的答案和心裏所期待的有所不同。
    想到這裏洛晨的手更加有些僵硬，結果在抽牌的時候竟然因為用力過大而在抽牌的瞬間連帶著將下一張塔羅牌也帶了出來，那張牌就在空中飛旋了幾圈，仿佛一片枯葉般落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洛晨慌忙道歉然後伸手想要把那張意外被抽出的牌拾起來，但是卻遭到了占卜婆婆的嗬止：
    “住手！凡是被抽出的牌都不能隨意放回牌堆，這都是命中注定要被你選中的牌，少一張都會影響我占卜的準確性！”占卜婆婆先一步將掉落在地上的塔羅牌拾起，隻見牌麵上的圖案是一隻手臂被長長的鐵釘貫穿，被釘死在木板上，鮮血淋漓，這是象征著耶穌受難時的聖痕。
    占卜婆婆的雙眼放光，像是看到了什麽極為驚人的畫麵，帶著驚訝和略顯興奮的表情急切地將洛晨手中的塔羅牌翻開，那是一隻沙漏。
    老人捧起洛晨的臉，睜大了雙眼緊緊注視著他，這一下可著實把洛晨給嚇到了，他本能地想要掙脫開。
    “孩子，我們是不是以前在什麽地方見過？你......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占卜婆婆忽然發問。
    “什麽意思？”洛晨被問得一頭霧水，顯然和占卜師交流不是他的強項。
    “如果你在想的東西和這女孩所想的是一樣的話，那麽你必須記住一件事，堅定你的信念，遇到任何事都不能動搖，即便是再不能承受的事！記住了嗎？”占卜婆婆說罷便扔下仍在發懵的洛晨，又一把抱住段晟月的肩膀說道：
    “小姑娘，你也是，你真的能夠直視內心嗎？我必須告訴你這很難，但是我相信你，堅定你所想的，你就會看到你想要知道的東西！答案需要你自己去發掘！”占卜婆婆看起來異常激動，那種癲狂程度差不多可以用中彩票來形容了，兩人完全被這位有些神神叨叨的占卜師給弄得雲裏霧裏的，各自低頭盯著自己親手選出來的塔羅牌陷入了沉思。
    “洛晨！班長！快上課了！還不走嗎？”站在校門口一位四班的短發女孩揮著雙手喊道。
    “什麽？”洛晨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表，這才驚覺指針已經過了七點鍾，還有五分鍾早讀鈴聲就要響了。
    “快！快走！”洛晨說罷拉起段晟月的手就準備奔跑衝向教學樓，“婆婆，謝謝你的占卜，我會注意的，您自己注意身體！”洛晨邊跑邊回頭對著占卜婆婆告別，而老人家像是沒聽見一樣，依然在興奮的自言自語。
    兩人很快就消失在視野中，不多久，校園內的鈴聲響起，一天忙碌的學習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占卜婆婆此時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仿佛剛才幾近癲狂的並不是她，她緩緩抬頭看向遠方，朝陽已經完全灑滿了天鵝巷，將遠近的建築物都蒙上了一層淡紅色的光暈。
    “希望不會是一場大雨。”占卜婆婆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