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家i！
    千棠路上碰見個生得水靈俊俏的小姐姐向自己買燈，心中甚是得意。
    她剛在攤子後坐下來便聽得街那頭傳來的哀嚎，也不知哪根筋搭錯，扭頭遞了把瓜子給隔壁擺發飾攤的大娘，隨口八卦“大娘，這裏的攤子經常遭賊麽？這青天白日的，怕不是妖精作祟吧？”
    這大娘生得人高馬大，麵泛紅光，一身樣式老舊翻皮褂子裹著灰布羅裳，似乎並非時下流行的款式。
    她似乎對這種慘呼聲並沒有很驚訝，見千棠眼生，眼中頓時生出幾分賣弄自己八卦靈通之意，接過瓜子就開始嘮嗑，“有的嘞，經常有客商大白天被偷那種有用處的豬玀靈骨，鎮子上的人都心知肚明是誰幹的，可惜咱這地方也沒個靠得住的官府，沒人捉。”
    “哦？怎麽個說法？您再多講講唄。”千棠很識時務地再遞上一把瓜子，一雙杏眼中閃爍著好奇以及深思。
    她辨出了那個聲音之前賣給自己一具火狐靈骨的客商，這人被偷的東西，肯定也隻能是非人族的屍骨……
    當年變故之後，幾家大人約定引渡天都戰死將士的不瞑魂，以免再生事端，每一具尋到的屍骨或引渡一個亡魂都是要連引渡者的名字一起上報登記的。
    獸族和半人族的屍骨上都會附著濁氣，就算是人族修士沒這個白天偷盜的本事，所以隻有不想被登記的非人族才能幹出這種事來。
    衛阿公對她講過，要找到失蹤的娘親，千萬得留心這種事情，因為娘親也在“不能被登記”的行列中。
    “那些被偷掉的豬玀靈骨都是放在特製的籠子裏的，那籠子孔很小，隻有蛇能鑽進去！都說建國以後不許成精，這鎮上隻有天食居裏那個常駐妖精戲班子裏有個連體蛇精三胞胎姐妹，所以隻能是她們做的。這個蛇精呐，一看就是天都舊朝的餘孽，三個身子一個尾巴，跳起舞來柔若無骨，那三張臉喲，看過的都說漂亮得像是從青家出來的，誒，小姑娘，青家是哪個你知道伐？”
    三頭一尾？這種東西不都是傳說中地界的標配麽？就算是從前天都也沒有哪家敢長得這麽獨樹一幟啊？
    哦，不對，有是有的。綰綰姐姐曾經講過，哥哥以前是師尊手底下最差的學生，綰綰姐姐是四長老鬥嬋座下最好的學生，第一次學無相術的時候，大家兩兩一組學著對方變，哥哥學著變綰綰姐姐的本相銀環蛇，結果就是搞出來的是一身三個腦袋的行頭，最後還是哥哥的東方師兄把他變了回來
    雖說三頭蛇在印象裏似乎是不存在的，大約隻是戲班子為了討巧變的，不過還是得去看一看……
    大娘沒發現千棠走了神，自顧自講得眉飛色舞，
    “要說當年天都啊有個獸族銀環蛇青家，生意做遍天下，其中最有名堂的就是皮肉活計，自家中人的樣貌更是天下一絕，我跟你講奧，聽說青家曆代當家都喚作‘青姬’，因為是蛇精，所以跳起舞來扭七扭八，能將男人迷得七葷八素，可惜哦，鬼兵偷襲的那天正好是萬柳拂塵陣開啟的時日，青家所有小姑娘？你有沒有在聽哦，小姑娘？”
    千棠沒接話，因為就在她的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街對麵一圈時，正巧找到了“天食居”幾個大字，可那字下的一幕深深刺入了眼。
    天食居牌匾下，一群人正在圍觀一個虯髯大漢用木瓢往衣衫襤褸的小男孩嘴中灌泔水，小男孩身後還有七八個比他略矮上一些的乞兒，正安安靜靜地排著隊，似乎都是在等待灌食。
    大娘正說到精彩處發現沒人附和，順著千棠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那大漢灌完了食，拉著一條連著八九個乞兒脖頸的麻繩往店旁邊的巷子裏走去，圍觀的人群則十有八九都進了天食居。
    “大娘，那些人是幹嘛的呀？”千棠僵硬地回過頭，沒發現自己問話的尾音有一絲顫抖。
    “噢，那些啊，你別看他們都長得人模人樣的，其實都是鵝精，灌了泔水養肥了拿來做菜的，一般這種事情都是在鵝棚裏做的，這個天食居是我們鎮上的老字號了，最近也不知道從哪弄來這批細皮嫩肉的小鵝精，每天一大早剛進貨就在們口喂養，招徠食客，然後午時三刻殺掉做晚宴，諾，我跟你講的那個戲班子也是天食居的。”
    小鵝精
    做晚宴
    假如她生在再往前幾百年，大約當時弱小的人族也是這番光景，頂多是一個世道輪回的道理。
    隻是為首的這個男孩子，自己倒是見過幾次，
    第一次是在千家村，他重病，那個相貌極好的小公子稱他為弟弟，為他討藥。
    第二次是今早，她買靈骨的攤位旁這男孩就被豬玀販子綁著叫賣。
    如今那公子也不知身在何處，前幾天還在自家門口談笑的人，轉眼便落得這幅光景，總歸叫她這個不是人的寒心。
    不怕不怕，世事本就不公，沒什麽好怕的……
    不過這種店，會允許一個非人族戲班子落腳嗎？還是常駐？
    千棠好不容易從驚懼中釋然，心底泛起疑惑，思量著要為去看那三頭戲子做打算，便問道“這天食居允許混血人進去嗎？”
    “喲，小姑娘我看你這膚白體弱的，八成是身上有著些羚羊精的血脈？想去戲班子找人？”大娘做了多年生意，也是個人精，覺察出千棠對三頭蛇精有感興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底劃過一抹精光，
    “這個正門嘛是肯定不行的，不過大娘我做姑娘的時候是鉤吾山人，祖上是異獸麅鴞圈養的人食，和這個天食居的廚子是老鄉，一個下品聚靈石，不貴，我能帶你從後門進去，從那裏拐個彎就是戲班子住的地方。”
    不愧是拉生意的一把好手，大娘說著翹挺挺地伸出一根指頭，眼看著千棠麵色有些鬆動，不慌不忙地講出自己的身世作證，將其中利弊分析得頭頭是道。
    千棠咬咬牙，心一橫，裝模作樣手往籃子裏一撈，實則是從腰間玉佩裏拿出了二十兩銀子，眨了眨眼，眸中瞬間蒙上了水汪汪的一層。
    “好嬸子，我有個遠房親戚在裏麵，您就帶我去看看嘛，您看我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身上隻有這些錢了。”
    真是的，都十五的人了，還幹這麽丟麵子的事兒。
    “好罷好罷，我帶你去。”大娘似乎有些無奈，一手接過錢，一手抓起千棠手腕往巷子裏走，卻是心中竊喜。
    這種活兒嘛，本身就是薄利多銷的，下品聚靈石什麽的，也就唬唬這些不知柴米油鹽貴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