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寒暑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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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家i!
    “拿匕首把這個弄成兩半就算破壞了?”
    唐新火看著自己剜下來的獸麵門軍章有些猶疑,畢竟他一純人族,被話本傳說荼毒了這麽多年,要相信亡魂居然就寄在這麽個小東西裏,總歸有些困難。
    正指揮司韶打磨石碑的葉琉珠應聲說是,回頭望了一眼卻發現那軍章有些異樣——
    銅鑄的紋路裏翹著幾根草。
    “唐新火你把軍章擦幹淨了嗎?怎麽上麵還有多雜草啊?草木器物這種天生沒有魂魄未開的東西很容易被修為高的亡魂吸附寄生的。”
    “我擦幹淨了呀……”唐新火邊沒顧著葉琉珠叨叨,下手利落地將獸麵軍張劈成了兩半。
    之間那兩塊軍章果然藕斷絲連,中間空心,幾絲深綠色的草葉似的東西鬆鬆垮垮地鑽過兩邊銅皮連在一起,居中的草團長得很形象,似打結的頭發,又似五馬分屍中間的那個人,讓人看著瘮得慌。
    “這,這什麽玩意兒?”唐新火捏住一邊抖了抖,抖出了一張紙條,念到,“什麽什麽草,予所需之人。”
    千棠遠遠看著那東西有些眼熟,想湊上去仔細瞧卻被司韶攔在了身後。
    葉琉珠則雙唇一抿,不動聲色地將幻經薄拿出來,兩邊對照一番,臉上露出了然的神色“這是父親的筆……”
    “唉唉唉,都別動,我來看看我來看看,這好像是龍須草。”
    未等葉琉珠話說完,千棠就掙開司韶急匆匆跑上來,小心翼翼捧過那團草在陽光下照看。
    根似龍須,枝莖中空,性甘味苦……
    錯不了了!錯不了了!這真的是龍須草!
    千棠一雙翳眼大放光彩,卻不是為了能治病,而是因為得到了這株舉世難見的珍稀藥材。
    可惜她看不到,自己此時的神態簡直同衛阿公找到心儀已久煉丹材料時的一模一樣。
    不過日後她知道知道了也無所謂,隻會覺得衛阿公為數不多實用的座右銘之一煞有道理書可以醫愚,螭吻之血可以醫命,唯有良藥獨得吾心。
    可惜她千家村人比錢多、糧比地少,男子務工、女子下地,集齊天下良藥這一條始終隻是個心願……
    這麵千棠突然動作,把唐、葉兩人都給嚇得不輕,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又見這個女娃娃滿臉心事地捧著藥,紛紛詫異地看向司韶。
    於是千棠好不容易在後者的提(衣領)點(腦殼)下回過了神,說明事情原委。
    兩人當即表示理解,葉琉珠幹脆直接把東西送給了千棠,惹得千棠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幾人修完了墳,雖然知道沒什麽實際用處,但還是按時下的規矩行了祭禮念了祭文。
    事畢,葉琉珠打算和唐新火先從西麵上不周山探路,司韶給了她一張之前在詭市買的傳音符方便聯係。
    於是四人兵分兩路。
    綠蔭參天,古道之上撲滿枯葉,兩隻果核兒一前一後落下,驚得蚱蜢扛著枯葉跳得老遠。
    “司韶哥哥我怎麽感覺又回到剛才的地方了。”
    千棠背心抵著粗壯的橫枝,下腰似地橫躺著,任由血液倒衝進腦袋。
    顛倒的視線中,上午葉琉珠為葉離川修的新墳隱隱冒著青煙。
    不對,是墳前她們幾人上的香還在冒青煙。
    司韶坐在千棠的旁邊,他抬頭看了看雲裏霧裏的不周山又看了看天色,心道青天白日之下迷了兩個時辰的路情況實屬不妙,卻顧慮著千棠可能會害怕,沒有說出來。
    “之前表姐走得急,燒的紙錢還有餘燼未曾處理,這些天暑氣重,怕是會點著林子,阿棠,我們先找些水將那餘燼處理了,再做打算怎麽樣?”
    司韶攬著千棠從樹上跳下來,眼底劃過淡淡的憂心。
    兩個人仔細聽辨著耳邊一直忽略的隱約水聲,潺潺的聲音大致響在東麵。
    水確實是要找的,不過是為了看山脈走勢,不是為了處理餘燼,司韶暗自想著。
    走了一陣,千棠兀然拍掉了司韶頸邊的第n隻花蚊子,奇道“咦?這蚊子為何咬你不咬我?”
    司韶避而不答,隻是托起千棠染了汙血的手心,從地上引出一把幹淨的細沙,仔細將汙穢黏了下來。
    “喂,問你話呢!”千棠吃準了司韶欺軟怕硬。
    “阿棠當真要我說?”司韶奇怪地看著千棠,臉上的笑顯得有些為難。
    “你講啊!”
    “因為蚊子吃不慣你的血有海的味道。”
    得……當她沒問。
    千棠狠狠的剜了一眼司韶。
    什麽狗屁海的味道,不就是魚腥嘛!
    “阿棠,是你叫我講的。”司韶有些委屈。
    “哼!”千棠扭過頭,像是打定主意要同他打冷戰。
    兩人一路無言,直到找到溪水。
    司韶拉住千棠,自己用靈力控製泥土盤了隻泥壇子打算汲水,因為怕溪水有異,手抬的很高。
    卻見那泥罐子剛半隻浸到水裏,就有一團泥花散開,幸好他反應快,快速拎起泥壇子,卻見泥壇的下半個沒了影,隻剩下水平的斷口處深棕色的泥漿滴滴答答地落下,灼的地麵青草都成了炒青菜似的深綠色。
    千棠看著幾滴泥漿落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任由司韶拽著手,也沒動,原地翻了個大白眼道“你這土罐子挺結實哈?”
    司韶臉上先是大寫的一個“懵”字,然後再回頭看了看那一條水霧彌漫的詭異溪水,以及水旁兩尺以內半分雜草也沒有的嶙峋怪石,捏了捏手中柔荑,不由暗自慶幸拉住了千棠沒讓她碰這水。
    “我這不是土靈嘛,沒燒過的泥罐子哪經得起熱水燙。”
    “這麽說下回出門你還得把唐新火那小子帶在跟前?我看他用的間語蝶火紅顏色,以後是個火係的。”千棠再翻了個白眼走上前,表情很是揶揄,又有些許得意,“以後你要是沒帶唐新火,獨自一人到咱們不周山一帶遊山玩水的哈,千萬避開著寒暑水裏麵的暑水支流,不然再厲害的土罐子也得給你燒成泥漿。”
    司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總看書裏說不周山寒暑水,前兩年遊山玩水…不,遊曆山水時也曾看過其他地方寒暑二水的支流,可誰曾想,這暑水剛從山裏流出來的時候是燙的啊?
    千棠一看司韶表情就知道了他在想什麽“不燙為何還要叫暑水?白癡。”
    她朝著溪水哄小孩似的勾了勾手,再一抬,幾股煙青色的水係靈力細流便源源不斷地升到半空,交錯著凝成水滴,直到最後匯成一個腦袋大小的水球。
    “都說不周山當年被共工一撞,山中凝結了這位水神仕途不順的通天火氣,於是山下流出的所有溪水貼著地的上層便被火氣燒燙了,下冷上熱,界限分明的很,便稱為寒暑水。寒暑水在山口處分成兩股,冷得向西流往濕山,熱得向東流往幕山。”
    她邊說邊給水球指了個方向,使它沿著直線往葉離川的墳那處去,右手反過來握住司韶的手,不讓他亂動。
    眼看著滾燙的水球傻乎乎地冒著水汽翻上滾下,笨拙地避開樹枝、避開飛鳥消失在視線內,司韶心下明了,阿棠曾說自己隻能操控修士被煉化過的五係靈力,卻動不了清氣中混雜糾纏在一起的天地靈氣。現在竟然能控製這溪水中的水靈,那麽這一段暑水應該是日久天長已然修成了精怪,他們走了將近三個時辰都未能走出幕山,耳邊水聲卻從未停歇,八成就是這條寒暑水的支流作祟。
    至於阿棠其實早就看出他不是要清理墳前餘燼,甚至還有可能早就發現二人走的路不對勁之類的事情,他是想都不敢想,每想一次心中就多出幾分對自己無能的自責,從方才到現在一共忍不住想了五次,現下心房已經被自責和懊悔撐得滿滿當當的。
    “那現在有什麽辦法可以繞出去?這一帶我很多事情我隻看過書上記載,怕是了解的不夠詳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