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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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返壯闊年代!
    在夏北記憶中,夏南一直都是一個不用操心的孩子,不管是學習還是生活。
    後來夏南以優異的成績考進了京市的大學,在校時利用節假日去咖啡廳彈琴,家裏打過去的生活費幾乎都沒用到過。
    就在一家人以為苦盡甘來之時,卻不想竟是無盡痛苦前的最後一點幸福。
    夏北至今記得夏南臉上帶傷坐在學校辦公室內,看到自己時無助又委屈的樣子。
    也記得妹妹淚中帶笑地說著‘從小想要一間天花板上畫滿星星的房間’。
    還記得當年在派出所處理妹妹後事時,母親以頭撞牆,滿口汙言穢語咒罵的場景。那是夏北第一次見到母親撒潑,更忘不了對麵那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冷漠地注視
    甩了甩頭,夏北似乎想把痛苦記憶晃出腦袋。
    枯坐了小半夜,夏北起身離開了妹妹的房間,把這座熟悉的小院裏裏外外又看了一遍。
    自己的臥室還是多年以後的樣子,牆上貼滿了足球明星海報,床頭掛著一把民謠吉他。
    客廳一角放著一架木質立式鋼琴,它曾是作為音樂老師的夏媽媽安身立命的東西,不過這架鋼琴明顯有些年頭了,琴身上脫落的油漆露出斑駁木紋。
    如同這個家庭一樣,帶著一股破敗沒落的味道。
    院子的麵積不大,加裝了一座雨棚後,更顯逼仄。
    雨棚下放著一輛嘉陵摩托,這曾是夏北父親最心愛的物件,在夏媽媽精心維護下,這輛和夏北年紀差不多的摩托依舊動力充沛。
    9月的淩晨,褪去了暑意,夏北抬頭透過院牆望向小小一方墨藍蒼穹,輕聲道“你好”
    夏末初秋有溫柔的風荷,浪漫的黃昏,有喧鬧的午夜大街,也有嬉笑怒罵的人群,有好吃的大排檔和好看的大長腿,這個時節見證了人們的分離和眼淚,也屬於重逢和相聚。
    2001年的夏末有一個人悄悄地對世界說你好
    清晨,夏南睜開惺忪的雙眼從甜夢中蘇醒。
    昨晚她做了個夢,夢到一家人去遊樂場玩。
    夢境中的高大男人親昵地摸著自己的頭,雖然夢裏看不清人臉,但夏南覺得那肯定是爸爸。
    聽到客廳有動靜,夏南準備起床。
    一轉身看到枕頭旁放了一對黑色頭繩,上麵還帶了一朵小小的嫩黃雛菊
    夏南一喜,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辮子“呀!我辮子怎麽散了!”
    “我給你解了,誰睡覺還綁辮子啊,臭美。”夏北掂著鍋鏟走到床邊,哭笑不得。
    鼓著腮幫子的夏南瞪了哥哥一眼“你不懂!來不及了。”
    知道哥哥是好心,夏南沒有繼續埋怨,抓起床頭的新頭繩跑進了洗手間。
    夏北稍微一忖,明白了妹妹話裏的意思。
    綁頭發這種事對7歲的夏南來說還是有一點難度,本來該有家長幫助完成,一個人的話總會費上過多的時間。所以為了節省早上的寶貴時間,小丫頭都是每晚提前梳好頭綁上。
    夏北知道自己好心辦了壞事,便跟著妹妹來到洗手間。
    而夏南則腳踩板凳站在了洗漱鏡前,不過好像高度還是不夠,又踮起了腳尖。
    同時左手拿梳子,右手環到腦後捉起一撮頭發。
    夏南看到夏南別扭的姿勢,便從妹妹手中拿走了梳子“來,我幫你弄。”
    “你會不會啊?”
    夏南語氣中透露出強烈的不信任。
    “你說說我不就會了。”
    夏北伸手揉了揉妹妹的腦袋。
    夏南看著自己剛梳好的頭發又被哥哥弄亂了,不滿地嘟起了嘴巴。
    但人卻在凳子上站定,等著哥哥來幫自己。
    “先梳成一把,這麽大的一把”
    夏南舉手握了一個中空的拳頭,以示意哥哥‘這麽大’。
    “給,然後用這個挽起來。”
    夏南從手腕上摘下帶著小雛菊的頭繩遞給哥哥。
    “對,套進去,然後扭一下頭繩再把頭發挽進去一次。還要再扭一下。”
    夏北雖然不熟練,總比夏南自己來的方便,一時之間兄妹倆都不再講話,夏南靜靜看著鏡子裏幫自己梳頭的哥哥。
    “哥,頭繩很貴吧”
    “不貴,兩支才1塊。”
    “嘶!5毛一支還不貴哦?”夏南心情很複雜,一是實在喜歡這對新頭繩,二呢又有些愧疚為自己花了一塊錢。
    “哥,以後不要亂買東西了,我們如果不花錢,媽媽就不用辛苦的在外地掙錢,就能回來陪我們了。”夏南眼眸低垂,輕聲道。
    正在梳頭的夏北動作一滯,用鼻腔擠出一聲“嗯”。
    “哥,你買了頭繩是不是花了早飯錢?一會我拿兩塊錢給你,不吃早飯對身體
    呀!疼!夏北你弄疼我了”
    早上一番耽擱,夏南還是有了遲到的危險,小丫頭抓起書包一溜煙地竄出了院子。臨出門前還不忘和院內等候多時的鄭道打了招呼。
    “拿來”從家屬區到教學區的路上,夏北攤開手伸向鄭道。
    鄭道一臉不爽,嘟囔道“搞得像我欠你錢似的。”但最終還是從口袋裏拿出了5張百元大鈔,依依不舍地放在了夏北手中。
    心血來潮的三分鍾熱度,是年輕人的通病,夏北如果不強勢一些,倒騰二手迷彩服的事大概率搞不成。
    “這事靠譜吧?”以鄭道對夏北的了解,發小雖然腦子聰明的很,但闖的禍也大的多。
    甚至夏南的出生就是源於兄弟兩人聯袂闖下的禍事。
    鄭道父母是一中的雙職工,父親是體育老師,母親做的行政工作並且還兼顧校內計劃生育。
    鄭媽媽作為基層工作者,分發計生用品,宣傳政策都是分內事。
    所以鄭道家永遠不缺各種各樣的‘氣球’,在鄭、夏兄弟聯手下沒少從家裏偷出來。
    有次在鄭道家,兩人翻出整整一大盒氣球,但兩人在夏北拿走5個還是4個的問題上沒能達成一致。
    夏北一氣之下拿針把氣球戳了個遍
    於是十個月後,江陽縣一中掀起了一波此起彼伏的嬰兒降生大潮。
    而夏南就這樣來到了人世間。
    當年是國策執行最嚴格的時候,夏南呱呱墜地,夏媽媽也丟了工作
    幼年的夏北,正是藉由此事理解了什麽叫做‘報應’。
    “你去哪?”鄭道叫住繼續前行的夏北,指了指頭頂高一(12)班的班牌。
    早記不住曾經班級的夏北,差點從自家班門口走過去。
    兩人一進來,正熱鬧的12班稍微一靜。
    十五六歲的年紀沒有幾個真正醜的,鄭道濃眉大眼闊嘴,稍黑一點的膚色顯得英氣十足,而夏北則白淨一些,更多了幾分清秀。
    再有兩人不輸成年人的身高,在12班的確算得上引人矚目。
    最重要的是,兩位人模狗樣的少年,一人嘴角淤青,一人眼眶黑紫
    雖然經過半個月的軍訓,同學之間有了初步了解,但遠遠談不上知根知底。看著兩人臉上明顯是鬥毆過後留下的傷痕,迅速有一部分同學在心裏和兩人劃清了界線。
    鄭道對意味不明的各種注視完全不在乎,一邊挖著鼻孔,一邊帶著夏北走到了最後一排,教室後門的角落裏。
    “就坐這兒了。”鄭道把書包往課桌一拋,大喇喇地坐了下來。
    夏北沒有拒絕,同樣坐了下來。這個位置有觀察同學的最佳視角,再說了,反正還要調座位,現在坐哪都一樣。
    “我說,你想好怎麽借錢沒?”鄭道說著話,小指微曲,‘嗖’一下彈飛了一塊鼻孔中挖出的穢物。
    “你他娘惡心不惡心!”夏北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去看鄭道的小指。
    “現在嫌惡心了?”鄭道不屑地撇撇嘴“你忘了小時候咱倆比賽吃鼻屎了”
    “嘔滾蛋!”喉結湧動,夏北受不了了。
    “哈哈~額”得意大笑的鄭道忽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用胳膊肘搗搗正在幹嘔的夏北,示意後者抬頭。
    夏北疑惑地抬頭轉頸,旁邊不知何時站了一位女孩。
    夏末的陽光透過寬闊的玻璃在女孩身上渲染出一團金黃光暈,白皙嬌嫩的臉蛋在晨光下更顯透淨,秀氣的眉毛蹙成可愛的一團,大眼睛瞪地圓溜溜的似是蘊含著不滿,紅嘟嘟的小嘴輕啟“小北哥,你又和人打架了!”
    陽光裏,夏北忽然露出了溫暖的笑容“可人兒,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