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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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璽跟林落喬一起把目光投向窗外,狹小靜謐的街道上,一輛黑色的路虎緩慢地開過來停在了路邊。
    他眯了眯眼,感覺車牌號有點熟悉。
    小街道不允許停車,車幾乎剛停下,交警就過來了。
    一頂鴨舌帽從主駕的窗戶探出一點,跟交警解釋著什麽,他還眼尖地瞥到了一縷銀色的發絲。
    轉頭看了看林落喬,發現她依舊保持著遠望的姿勢,不過看樣子是在神遊。
    她放在桌麵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一聲,打斷了她的神遊。她瞥了一眼,皺了皺眉頭。
    大概是條新消息。
    他看了看表,十一點半,是對大部分人來說合適的午餐時間,他正要順理成章地開口,林落喬背起包直接站了起來。
    黎明璽依舊支著胳膊,坐在原地以詢問的目光看著她。
    她匆匆地把手機塞進包裏,甚至來不及去跟孟媛打一聲招呼,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臨時有點事,可能得先走了。”
    他有點後悔沒有問出口的那句話,隻好輕輕點頭溫和地問,“需要我送你嗎?”
    林落喬愣了下,又很快說道,“不用啦,謝謝。”
    她又明顯地猶豫了。
    該說什麽道別呢?下次再見?
    林落喬通感很強,在陌生的環境下她很早就學會怎麽去說恰到好處的話,再進一步去說出人們心底最需要的話,這對她來說已經成了一種技能。
    可是,在這個人麵前,她好像一夜之間又變回了那個笨拙的少女,說不出嘴邊捆紮成束的漂亮話。
    她不敢說下次見,怕自己會有所期待。
    陸舟褀的車停在門口,已經走遠的交警頻頻回頭用目光警告。
    “再見!”她挑選了最穩妥的一句,掛上得體的微笑跟他道別。
    “好。什麽時候?”他交握著雙手,也許是談判桌慣用的手勢,心理學上講,是一種勝券在握的心態。
    林落喬徹底愣住了,她揚起一抹浮在表層的笑意,眼底都是慌亂無措。
    “等孟媛有空的時候吧。”她最後衝他揮揮手,拉開門走進窗外無限溫柔的日光裏。
    幾乎是落荒而逃了。
    黎明璽看著她走到那輛車前,拉開門坐了進去。車窗很快升起來,擋住了他窺探的目光。
    他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店裏的老歌還在潺潺回蕩,他低低地跟著調子哼了出來。
    “於是不願走的你,要告別已不見的我......”
    一上車,陸舟褀就遞了保溫杯和藥給她。
    把她滿心的抱怨堵在了嘴邊。
    因為公休還沒結束,陸舟褀總是找借口賴在她家。早上出門的時候,他隨口問她去哪兒。
    跟他說了孟媛的店開業的事,他興衝衝地表示也想跟來,還沒想好怎麽拒絕,朱哥先幫她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忽然有個臨時的活動要去參加。
    林落喬竊喜,步伐輕快地背上包剛要出門,他一邊擋在門口不讓走,一邊迅速看了朱哥發來的行程表,然後眼睛一亮,“落落,這個活動上午就能結束,到時候我來接你吧。”
    本打算在孟媛的店裏待一天,她剛想拒絕,就被這人期期艾艾的眼神盯得心軟。
    算了,反正孟媛可能也忙得沒空搭理自己。
    雖然孟媛今天真的忙得腳不沾地沒空管她,但他提前這麽久就來了,她也沒在自己幫起名的店裏坐多會兒,讓人感覺有些過意不去。
    還有些不甘心。
    畢竟隔了那麽多年,第一次再見到那個人。
    上次輸液以後,陸舟褀幫她買的養胃的藥,她想起來就吃想不起來就算了,所以這幾天他天天監督她,等她咽下最後一口水,才啟動了車子。
    中午的小路一點也不堵,稀薄的陽光穿不透愈漸沉重的霧霾,影影綽綽地墜在灰白色的天邊。
    “你怎麽這麽快?”林落喬擰緊保溫杯的蓋子,好像隻是隨口一問。
    陸舟褀隱晦地瞥了她一眼,“嗯,提前結束了。今天玩得開心嗎落落?”
    她捏了捏杯沿,從食道一路熨帖進心口的熱水讓她順著接了下去,“嗯,還行。”
    “那我們去吃甜品吧,好久沒吃蛋撻了。”他無視她的低氣壓,在霧霾天氣裏笑得像夏日的陽光。
    她被這笑容晃了一下,怔了片刻點頭,“好。”
    “你是不是又喝咖啡了啊落落?”等紅燈的間隙,他湊過來在她身上聞來聞去,動作有點像煩人的曜曜。
    “一點點。”她伸出手捏起食指和大拇指示意。
    “騙人,至少一杯。”他根本不信。
    “......你是狗鼻子嗎?”
    “哈哈哈哈哈......”那股盤旋的低氣壓又消失了,他總是這樣,能輕而易舉地扭轉氣氛。
    陸舟褀開車的時候,林落喬悄無聲息地掃了一眼他分明的下頜,發現他好像又有了一點變化。
    剛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青春逼人的年輕偶像,近段時間聽說他在轉型,整個人的氣質和造型的確變化不少,在朝穩重成熟的路線發展。
    不僅如此,也許是有了機會認真觀察,她最近也總是從他活力無限的言行裏,窺到他的另外一麵。
    早上出門前,她聽到他在隔壁打電話。
    他現在住的是書房,她在書房也放了一張床,不是為了做客房,是怕有時候太困了爬不回主臥能就地躺屍。
    她聽見他放輕聲音,生怕吵到什麽,“朱哥,我知道了,你再幫我拖一段時間吧,那個戲也不是要馬上進組吧?我這邊真的有點事走不開,朱哥,麻煩你了……”
    那個每天用少年音在她耳邊講著孩子話的男生換了個截然不同的語氣去跟別人講話。
    娛樂圈裏沒有真正單純的人,這點她深信不疑,但之前對他不甚在意,也無心深究。現在想想,他可能真的不是在自己麵前表現的這樣,至少不完全是。
    每次都能敏銳地洞知她的情緒,一流的察言觀色水平,和那些真誠動人的話,雖然時時在她麵前露拙,但他確實是個情商很高的人。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抽空從擁擠的交通中回頭看了她一眼,依舊是天真的神情:“落落,你是不是餓了?”
    她點點頭,伸手把他的頭轉回去看路。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很現實的,無論是朋友之間的興趣相投,還是戀人之間的互相傾慕,都是有條件的愛,和父母家人的愛不同,那是沒有理由沒有條件,與生俱來也很難改變的。
    那曾是她最後的港灣和歸宿。
    但現在她已經失去了避風港,在這世上真的就隻是孑孑一人,形單影隻了。
    對於靠近過來的陸舟褀,她好像風雪裏獨行的夜歸人終於遇到了一所叢林裏亮著火光的小木屋,她猶豫不決,踟躕不前。
    她不知道屋子裏是人類還是野獸。
    她隻好在屋外坐下來,就著火光烘烤著被凍僵的手腳,惶惶不安地猜測一個無限循環的問題。
    如果可以知道這一切的理由就好了。
    而人或許就是這樣,大概緣於不知名的叛逆,對於遞到手上等待接受的愛,總是滿心猜疑瞻前顧後,而念念不忘長達數十年的獨一無二,也不過始於當初的驚鴻一瞥。
    所以誰記下了,動了心,留了念想,就處於永恒的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