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風起波瀾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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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外。
    街道盡頭,一隊車馬停靠在此,從車隊守衛的穿著,還有馬車上的徽飾不難發現,這是王宮裏的車隊。
    這時,一內侍急匆匆跑到車隊中央的馬車前,貼著馬車窗,小聲稟報道:“總管,物資已經采購齊全了……另外,那家平溪商鋪並未開張,而且聽周圍街坊說,這家店麵已經停業大半年了。”
    聲音落下,馬車窗幕被撩起,那個被稱為總管的人顯露出頭臉,卻是宮中的內侍令:吳成。
    在聽到下屬探查到的消息,吳成神色微微一動,而後很自然地歎了口氣,雲淡風輕地將眼底那一絲愁容掩蓋,自顧自說道:“這平溪商鋪經營各方珍材,整個鹹陽就這一家,如今倒閉斷供,專侍禦上的珍饈難做,卻也是個麻煩事兒!”
    “總管,鹹陽這麽大,每月來往的六國商賈成千上萬,這家店關閉,那家店又會新開,總會有別的人替代的!”內侍在一旁陪著笑臉,陰柔的臉上滿是諂媚。
    “……”吳成淡淡看了這人一眼,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多說什麽,揚手放下窗簾。
    內侍一看,就心領神會,朝著前麵的車夫擺了擺手,尖聲高喊了句:“回宮!”
    隨著一聲令下,人員拱衛,車軸滾動,隊伍緩緩前行。
    不過,車隊順著街頭還未走遠,後麵就有一人追了上來,引起一陣騷亂。
    “大人留步~~!”
    “大膽!”
    “何人衝撞宮中車駕!!”
    來人才剛剛跑到車隊跟前,就被旁邊持戟的侍衛拿下,刀劍加身,押解了下來。
    被押下的那人,一身素色麻袍,儀容氣度雖不出彩,但卻顯得幹淨利索。
    “哪兒來的刁民在此造次?知不知道這馬車內坐著的是何人?!”馬車邊上,剛才在吳成麵前諂媚卑微的內侍,此刻神態倨傲,居高臨下看著被壓在地上的人,裏外都透露出上位者的優越感。
    被內侍問及,方才衝上來的那人連忙恭聲喊道:“大人,小人乃是平溪商鋪的小管事,見大人向街坊詢問,特才前來求見大人!”
    “嗯?大膽!”內侍一聽,頓時惡聲罵道:“平溪商鋪已閉門半年有餘,其內空無人丁,哪兒來的管事?你分明就是謊話連篇,蓄意不軌!來呀~~押下去廷杖伺候!”
    一幫侍衛聞聲,左右夾著管事,就準備拖下去行刑。
    “慢著~~”馬車內,突然傳出一聲製止。
    “慢著慢著~~”聽到吳成發話,剛才倨傲的內侍臉上一慌,也連忙擺手讓侍衛停下,隨後恭敬站在馬車旁,小聲訴衷腸:“總管,這人來路不明,小人也是怕……”
    “無妨!”隨著話音落定,馬車前簾掀起,吳成從車上走了下來。
    “是!”旁邊的內侍眼利手快,見狀連忙上前攙扶著吳成下了馬車,跟在其後。
    二人來到那管事麵前,吳成掃了兩眼,突然張口問道:“瞧著麵生,以前跟平溪商鋪做買賣的時候,怎麽沒見到過你這個管事呀?”
    聞聲,那管事連忙低下頭回話:“回稟大人,小人原本隻是一員雜役,主子半年前家中出了變故,著急回去,便關了商鋪,領著一眾掌事回了老家,留下小人跟一位掌櫃在鹹陽看守!”
    “半年前嗎……”吳成嘴裏輕聲念了兩聲,心中兀自思忖。
    身在宮中,八方俱聽,吳成自然知道,奉天閣被清查就是半年多以前,連衛單都被清算,平溪商鋪受到波及影響,半年消寂無聲,倒也說得過去。
    不過即便如此,吳成仍舊沒有放下戒心,試探性地問了句:“既然平溪商鋪已經關閉,你為何還要攔住車駕?”
    被吳成問及,那小管事身軀一震,忙抬頭說道:“回大人的話,商鋪雖然停止問客,但是私下裏還有一些珍材的庫存可以拿出,大人是我平溪商鋪的貴客,小人受掌櫃示意,特來此求見大人,請大人移步商討!”
    “放肆!”此言一出,吳成還未表態,旁邊跟著的內侍就急不可待地出麵表示忠心:“不過是出身卑賤的商賈罷了,縮頭縮尾不來覲見我等,還敢讓總管大人移步,如此傲慢,簡直放肆!”
    “與宮中做買賣那是爾等的福分,還不滾回去讓你家掌櫃爬過來拜見?!”說著,內侍一臉陰狠,嘴裏滿是尖酸刻薄。
    “……”小管事顫顫巍巍地跪下,像是心裏懼怕,不敢多嘴。
    見狀,內侍額頭一緊,臉上惱怒生忿,正準備再追罵幾句。
    “算了!”這時,隨著吳成一聲令下,內侍那張陰柔的死白臉瞬間陰轉晴,恭恭敬敬地低下了頭。
    吳成看著旁邊姿態恭謹的內侍,平聲說道:“我們宮中的人也不是強盜,既然做生意那就要有個做生意的樣子,平溪商鋪的珍材別家少有,為此去見見又有何妨?”
    “奴才該死!”麵對吳成的責問,內侍自是嚇得要死,連忙跪下來認錯。
    “好了~~”吳成轉過頭,不再看那內侍,而是將目光放在了小管事的身上:“你家掌櫃現在何處?”
    雖然從未見過此人,但是那一句隱有深意的“貴客”,顯然說明此人知曉自己與平溪商鋪的聯係。
    並且,前來表明私下見麵的想法,看上去也像是奉天閣這類暗地組織的作風,那個掌櫃應該也是怕人多眼雜,所以才會讓此人前來。
    基於此,吳成心中才下決定,決定冒險見一見這個“掌櫃”。
    這半年間,吳成在宮中步步謹慎、如履薄冰,奈何出身微弱,難有高遠心誌,在這似深壑的王宮當中,前路漫漫,心中早就沒了主見,唯有漸漸高漲的仇怨,喰噬著心府。
    在這等情況之下,奉天閣就成了吳成心中唯一的寄托。
    那小管事聽見吳成問話,連忙抬頭指向道路前端,說道:“回稟大人,就在前街,掌櫃正在駐地焚湯煮茶,等候大人駕到!”
    吳成抬頭看向那人所指的方向,隨後轉頭吩咐內侍道:“我去與那掌櫃商談,你們先在此地等候片刻。”
    “可是大人……”內侍聞聲臉上有些擔憂,嘴角喏喏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隻是談生意而已,用不著這麽興師動眾。況且這是在鹹陽,還有什麽不能放心的?!”內侍才剛張開嘴,吳成就皺著眉頭反駁,眉眼間有些不悅。
    “是!”內侍見狀,連忙低頭應是。
    “你,帶路!”說話間,周邊侍衛收回長戟,那管事見狀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半躬著身子,領著吳成前去。
    兩人一路筆直向前,不過走了半裏地,就看到左右一條十字巷道,巷道的盡頭,正是半開的別院大門。
    “大人,掌櫃就在裏麵!”管事回頭看了看吳成,抬手執禮,恭聲說道。
    吳成回頭看了看宮中車隊,侍衛等人都依稀可見,正看著這邊,見狀吳成也沒有多言,說道:“走吧!”
    話音剛落,二人便一同進了別院。
    不過,在二人剛進別院之後,對麵的巷道當中,突然走出一相貌平平無奇、臉型方正的漢子,漢子站在巷道兩側高牆的陰影下,看著吳成的背影消失,眼中神光閃動,一語不發。
    卻說吳成,在那管事的帶領下進了別院,來到一處廂房門前。
    “掌櫃就在屋內,大人請吧!”管事這時直起了身子,不複方才在外的恭敬拘謹,淡然道。
    吳成深深看了眼這管事,隨即望著眼前的房門,長舒了一口氣,邁步上前。
    “吱呀~~嘭!”隨著令人牙酸的門軸轉動聲,吳成走進屋內,隨手關上房門,一眼就看向屏風之後,那裏有一人影正端坐於案前,斟茶倒水。
    懷揣著緊張複雜的心思,吳成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過屏風,目光卻死死盯著案前的人影。
    但是,在穿過屏風,看到坐著那人的麵容之後,吳成卻是霎時僵在了原地,眼目圓瞪,一顆心梗上了喉間。
    “是他!!!”吳成心頭的駭然已經壓製不住,連身子都在微微顫抖,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如何行事。
    “怎麽?見到本相,就這麽讓人吃驚嗎?”案前,呂不韋抬起熱氣騰騰的茶碗,送至嘴邊嗅了嗅,斜眼看了過來,輕笑著問道。
    “……”吳成被問得一怵,迎著呂不韋若有深意的視線,吳成完全不敢與之對視,似躲避一樣低下頭顱,沉默了良久才反應過來,顫顫悠悠地上前兩步,執禮屈身:“吳成,拜見相邦!”
    說出話以後,吳成似乎平靜了一些,保持執禮的姿勢不變,語氣當中若有幾分探尋,說道:“小人聽聞此地是平溪商鋪掌櫃居所,特來與之商議生意,不知相邦也在此,一時失態,還望相邦海涵。”
    一句話道出自己的來意,吳成不確定呂不韋隻是湊巧在此,還是另有緣由,所以隻能強自振作起來,試圖蒙混過去。
    對此,呂不韋嘴角微揚,也不答話,就這麽靜靜看著吳成,似笑非笑。
    等了良久不見答複,吳成隻能抬起頭看了看,卻被呂不韋這意味莫名的一眼看得頭皮發麻。
    吳成雖然出身低微,沒多大的本事,但是跟在嬴政身邊這麽多年,見識也是多了去,自然感覺到了呂不韋這猶如戲鼠般的笑,心裏頓時涼了半截。
    “還望相邦告知,那平溪商鋪的掌櫃何在?”吳成心裏有些不甘,又有些脆弱的期望,顫著聲詢問呂不韋。
    聽到這話,呂不韋眼裏閃動,笑容上揚,輕聲回道:“這鹹陽當中,早就沒有了平溪商鋪,又何來的掌櫃?”
    “……”吳成沒有說話,但是衣袍下擺卻微微抖動,持禮的雙手也難掩晃動,心境已亂。
    見狀,呂不韋繼續說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好奇你一個出身低微的天閹之人,竟能得到嬴政的賞識器重,居於宮中穩坐內侍府令!好奇你這出身趙國的人,竟還能背著嬴政,跟奉天閣混跡在一起!”
    “庫通~~”
    呂不韋話音剛落,就見到吳成身子一軟,栽倒在地,臉上滿是死寂空洞,兩眼愣神無光,目光放空,像是失了魂的人,半晌動也不動。
    “嗬嗬嗬~~”呂不韋低沉地笑著,眯著的眼底閃過一絲滿意,不過瞧著吳成這沒有出息的樣子,呂不韋的心中也是不屑與之。
    “放心吧~~若是要將你送到官府,那我今天也不會來見你!”呂不韋掃了眼吳成,便品著手中香茗,輕聲說了句。
    “……”吳成眼中光亮一閃,僵硬地抬起脖子,看向呂不韋。
    “不過……”呂不韋放下茶碗,咂了咂嘴,接著道:“我想知道,奉天閣究竟攥著什麽價碼,讓你甘願放棄無量的前途,與賊同流,背叛嬴政?”
    吳成聽聞後,又低下了頭,良久無聲。
    “你要想清楚了,這樣的機會可不常有!”呂不韋目光斜視,臉上神情平靜,淡淡提醒了句。
    “嗬~~”吳成一聲苦笑,終於是認了現狀,徒歎悲戚,緩緩張口,嘶啞著聲道:“此事,說來話長……”
    隨後,在吳成孤苦無奈的語境下,過往的趙國秘辛,殘缺少年的無力,奉天閣的舊人,血親深仇,統統告諸於呂不韋。
    說完這一切,吳成仿佛又變成了那個身體殘缺的少年,無力、無奈、亦無助。
    “伯陽君……趙涉……”呂不韋嘴裏念叨著這個早已經逝去的趙國君侯,已經全然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後果,看著頹喪的吳成,呂不韋忍不住問道:“你恨他們?”
    “恨!!”吳成眼中血絲泛紅,緊緊咬著牙,那嘶聲從牙縫擠出,蘊藏著滔天的怨恨。
    殘身之痛,殺父之仇,親母殞命,吳成的心早就被仇恨侵蝕得千瘡百孔,失了自我。
    “……”望著情緒激動的吳成,呂不韋在一旁冷眼觀望,頭一回沒了言語。
    原本,呂不韋有借此收服吳成為己用的打算,但是看到對方被仇恨吞噬了理智的模樣,呂不韋卻是拋棄了這個想法。
    一個被仇恨左右、難以自拔的小人物,在步步為營的王宮之中,能活多久?況且,這吳成是對嬴政嬴凰有深仇大恨,呂不韋還不想哪一天被莫名其妙牽連。
    不過,呂不韋不知道的是,正因為吳成深知自己是個小人物,在宮中如履薄冰,才能如此蟄伏下去,這麽長時間都沒有被看出端倪。
    想到此,呂不韋神色一定,看向吳成,幽然說道:“有恨,便要活著!唯有活著,才有機會!”
    聽到呂不韋所言,吳成臉上恨色漸漸消退,抬頭望來。
    “我給你活下去的機會,但是有些事情,總要付出代價!”呂不韋目光灼灼,看著吳成說道:“就當是,你我做個交易!”
    “……”吳成愣愣地看著呂不韋,頭腦中一片混亂。
    “交易……”吳成嘴裏咀嚼著這兩字,隻從中感覺到難言的苦澀。
    呂不韋是秦國的相邦,爵文信侯,食邑十萬戶,權勢滔天!在他的麵前,吳成這個內侍府令也不過是個奴才罷了。
    更何況如今,二人的處境根本不可趨同,如同刀俎魚肉一般。這種情況下,吳成有資格拿出來交易的,也就隻有宮中秘聞了。
    任何事情隻要牽扯到宮裏,那就是洪水猛獸。吳成茲要是開了這個口子,就相當於被呂不韋捏住了七寸,今後恐怕少不了被鉗製,同樣處境險惡。
    不過,即便前情凶險,但是現在的吳成根本沒得選。要麽遵從呂不韋的擺布,要麽就被送往官府,左右都是死。
    想到此,吳成像是認命了一樣,神色悲戚,悵然說道:“相邦~想知道些什麽?”
    “嗬嗬嗬~~”吳成此言一出,呂不韋瞬間笑出了聲,滿意地點了點頭,指著對麵的空座說道:“坐吧。”
    對此,吳成倒也沒有拒絕,起身重重地坐在了位子上,低眉不語。
    呂不韋沒有耽擱,直截了當問道:“前兩天,陽泉君昌平君入宮,恰逢嬴凰入宮麵王,這其中可有聯係?”
    羋係始終是呂不韋的一塊心病,不光因為陽泉君羋宸這些年來的針對,還有華陽太後的態度,那種自心底油然而生的蔑視,讓呂不韋心難安。
    所以,呂不韋首先就問及此事,可見其內心的重視。
    吳成聽聞後,眼睛閃都沒閃,張口就回道:“前天嬴凰確實去了趟北宮華陽殿,並且好像與羋係達成了什麽條件,應該與昌平君之女有關,其他詳盡小人也不曾知曉!”
    “……”聞言,呂不韋的臉色立馬陰了下來,眼底似有些憂心忡忡,喃喃自語道:“這麽說……羋係已經歸服嬴凰了……”
    這個消息對於呂不韋來講,可謂是極差!
    不過差歸差,好歹還在呂不韋能接受的範圍內,因為呂不韋深知,像羋係這類士族的脾性,行事不問吉凶善惡,隻看利害!
    羋係能以利害作為條件拉攏嬴凰,那呂不韋同樣可以,這也不是什麽難辦的事!
    想著,呂不韋平穩心神,接著問道:“那昨日宗室一眾君侯入宮,也是與嬴凰有關?”
    吳成陪侍在嬴政身邊,從昨兒到今天聽了不少的隱秘,所以此刻答複起來倒是心平氣定:“宗室全體君侯皆於昨日入蘄年宮麵見,嬴凰以工商之道為秦國定下國策,得到宗正嬴洪為首一眾宗室君侯的大力認可!”
    “嘶~~”聽到這兒,呂不韋不由地吸了口涼氣,心中震撼不已。
    呂不韋與宗室君侯同朝這麽多年,對宗正嬴洪的脾性,那可謂是了如指掌。
    宗室能在這些年穩坐釣魚台,波瀾不驚,跟老成謀國的嬴洪脫不開關係,嬴洪可謂是朝野上下最能穩住心的人。
    但是這樣的宗室一眾君侯,竟然會被一個女子輕易說動心神,可見嬴凰給出的國策著實不同凡響!
    一時間,呂不韋對嬴凰的忌憚心越發深重。自上次離別不過數日,羋係與宗室竟然不聲不響倒向了嬴凰,下次朝議必將有大變故!
    呂不韋心中有些僥幸,得虧提前知曉了這等秘聞,得以先一步謀算,不至於太過被動。
    隻是這樣一來……那些士族,或許該舍了……
    呂不韋心裏權衡著利弊,麵上不動聲色,繼續問道:“除此之外,宮中近些天還有何等要聞?”
    “……”吳成頓了下,似是整理措辭,很快便回道:“除嬴凰引出的動靜外,再就是公子成蟜的媒親之事……”
    吳成有問必答,而且事無巨細,上到國事下到雞毛那是張口即談,毫不遮掩。
    呂不韋聽了一會,似乎覺得隻是些毫無意義的瑣事,也就擺手打斷了吳成。
    “好了~”呂不韋臉上有些不耐,看著吳成說道:“既然沒有要事,那便就此打住吧!不過……”
    說著,呂不韋眯著眼,若有意味地道:“這宮中日後若有變動,還是需得仰仗你這個內侍令啊~!”
    “……”吳成低著頭,無聲無言,臉色也絲毫未變,似乎心裏早就有準備。
    “嗬嗬~~”見狀,呂不韋也不惱,隻是隨手一揮,像是打發下人一樣。
    吳成一臉死寂,拱手施禮過後,起身走出了廂房。
    待房門緊閉,腳步走遠,呂不韋的臉上才爬上縷縷愁容,手扶著桌案,良久沒有動靜。
    屋外,吳成經過無人的庭院,出了這處院落,走到巷道盡頭的時候,才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回望。
    “吱~吱~~”牙槽擠壓的磨骨聲,從吳成口中縈繞而出,那血紅的雙眸,在散發之下,宛若深淵之中的惡鬼,令見者膽寒。
    僅僅隻是一瞥,吳成很快就收回惡態,恢複起先的平靜淡漠,轉身離去。
    隻是,在剛剛轉身之後,對麵的巷道當中,突然有一相貌平平的漢子,對著吳成作出一副手勢,隨即快速退去,消失無蹤。
    “!!”見此,吳成瞳孔驟然一縮,緊忙反應過來,低頭往車隊走去,心中卻開始淩亂。
    “奉天閣的人……那個手勢,是讓我順勢而為?難道他們……知道呂不韋的動向?!”
    驀然,吳成嘴角一勾,眼底泛起微微毫光。
    “呂不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