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趙氏獨女,相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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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254年,農曆二月底,趙國都城邯鄲。
    恰逢剛剛立春,依舊寒冷的天氣卻抵擋不住都城人們的腳步。
    天初破曉,都城的各個街道便擠滿了上工擺攤的人。農販叫賣、商人趕貨,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
    街道兩旁的店鋪也早早開門,迎接著新一天的活計。而那些達官貴人的府邸,也如那初曉的太陽,開始著又一天的運轉,官人們吃過早飯,便各司其職出門忙碌,雖生於亂世,但卻可享得這難得的平穩生活。
    中午時分,合信府邸。
    雖不為侯府,但因主人家乃趙國宗室,即便再不受重視,但府邸麵積也非一般的君侯可比。
    尤其是位於府中後院的“賞花苑”,亭閣縱橫交錯,池塘內魚兒嬉戲,樹蔭處白鳥覓食,好一副愜意景象。
    池塘邊,一幼童正看著微瀾水波發著呆,其年歲幼小不過六,眉目清秀皮膚白淨,不難看出長大後的英俊相貌。雖有幾分秀氣,但是抬頭間不經意漏出緊皺的眉頭,卻與這花苑的朝氣景色格格不入。
    幼童名為趙政(後麵就稱嬴政了!),雖為貴人之後,但質子之子的身份卻使得他並未得到他人的敬重,尤其是秦趙之間水深火熱的關係,自從兩年前其父子楚與商人呂不韋逃到秦國後,嬴政與母親趙姬的處境更為危險,每日備受欺淩,甚至城中的多數人都想取其性命!
    兩年的東躲西藏,其母趙姬終於在合信君府邸找到昔日故友胡雪兒,至此才算是稍稍安定下來。
    但兩年的生死曆程卻讓小嬴政對那已經陌生的父親產生了恨意,畢竟被當作棄子隨意拋棄的感覺誰都不能忍受,更何況是被自己的親父拋棄!
    不過凡事禍福相依,這非常人所能承受的經曆,也使得小嬴政的心智更為堅韌成熟。並且也經由此,結識了日後一生中的重要之人。
    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水中的魚兒舒展身形,享受著初春的氣息。池塘邊的嬴政目光清冷,望著水波中自己的倒影發呆。
    東風輕扶起少年的發梢,額頭上一抹不正常的青紫在水中也依稀可見。雖逃過這兩年的亡命凶殺,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話即便在小孩之中也同樣適用。
    合信府雖不像外界一般殺機四伏,但一些管事們的後代,卻早早地開始抱團玩耍,對待這新來的孤兒寡母,少不得打壓打壓。即便是趙姬本人,也對這些少年避讓再三,而嬴政頭上的淤青,便是拜這群人所賜。
    嬴政望著額頭的青痛,卻不像尋常小孩一般任性哭鬧,眼底帶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冷漠。
    對他而言,眼淚早已是無用之物,自己也在很早之前就流盡了眼淚。雖然心裏厭恨這樣的生活、怨恨這樣的身世,但孩童的無奈,也隻能使得這位未來的千古帝王折腰。
    手中無意識地捏著泥土,幼小的手指關節受力發青,少年似乎想把這一切的不公捏碎在手中。待手掌中全是碎沙,便將沙子灑向池塘中,看著魚兒惶恐逃離,心情似乎也逐漸放鬆。這一切在知曉內幕的人眼中,便是難耐的心酸,但是……
    距池塘五丈開外的亭子裏,一個小女孩兒蹲坐在石柱後麵,一雙帶著嬰兒肥的小手扶著木質護欄,就在此呆呆地看著,池塘邊上的嬴政。
    女孩兒名為趙詩雨,乃是這府邸之主合信君趙嶽的獨女。趙詩雨自小便備受寵愛,是這合信府名副其實的小主人。
    趙嶽的妻子在生產之時血崩,誕下趙詩雨之後,沒過多久便不治去世。而深愛著妻子的趙嶽自此也未再娶妻,一直打理著府裏的生意,對寶貝女兒更是愛護之至。
    趙詩雨自小因母親的早逝而性格內向,外人麵前幾乎不怎麽言談,其父便時不時從外地帶些新鮮的小玩意兒,用來討取女兒的歡心,以此方能平複心中那萬分之一的愧疚。
    但趙嶽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去外地視察的時候,自己的女兒卻和一個陌生的靈魂合二為一,其性格也發生了莫大的變化……
    …………
    卻說張三被那神秘印璽所散發的能量泯滅了身軀,但靈魂卻被這股神秘莫名的力量保護著,穿過重重時空,來到了戰國趙詩雨的身上,並且與這女孩的靈魂融合在了一起,過程雖古怪荒誕但卻出奇的順利。
    醒來後的張三並未感覺到有絲毫的不適應,仿佛一切還是自己之前的身體。當然前提是得忽略這陌生的身體感觸,和這明顯不一樣的房間布置,而關於趙詩雨的那一部分記憶也就像自己的昨天一樣,回想起來沒有任何生分和別扭之感。
    這突如其來的性別轉換,不禁讓我們的張三同誌蛋疼異常,為此張三的心中悲憤莫名。自己的處男生涯還未結束,怎麽就突然變成了一個這樣的存在……!
    或許是突然間受不了這麽大的精神刺激,張三同誌竟然對外宣布要閉門修道,並為此整整絕食了兩天兩夜。使得整個合信府上下雞飛狗跳,下人們懸心吊膽,不惜燒香祭天,虔誠祈禱著小主子回歸正常。
    又或許是被門外整日哭嚎的管家丫鬟們吵得心神煩悶,這閉關才兩天的“張真人”不得不出關麵向世人,不過餓了兩天的張三隻感覺到頭暈眼花,走起路來那更是有種“翩翩欲仙”的感覺~~~
    當張三虛弱地扶著窗戶,好容易打開房門,迎麵而來的景象卻令張三目瞪口呆。
    隻見門前的小院之內,站滿了府邸的管事和丫鬟們,一個個跺腳而立,時不時伸長脖子張望著這邊緊閉的房門,有的人甚至開始跪在院中祈禱,場麵感十足~~!
    當一個個聽到聲響,看到小主子的房門打開時,緊挨門前的一群衣著華貴之人立馬上前,三步並作兩步,攙扶住搖搖欲墜的趙詩雨。
    看到趙詩雨那副氣若遊絲的神態(其實是餓的),眾管事越發不知所措,一時之間,喊醫師的喊醫師,端補湯的遞補湯,一番忙張之後,當聽到醫師口中那句“並無大礙”的話,一群管事不約而同地一拂額頭上的冷汗,暗想總算是對主上有個交代。
    不過想起此次小姐絕食閉關,眾人生怕再出什麽幺蛾子,不顧趙詩雨出言反對,硬是在其身旁安排了個年歲大些的小丫鬟,讓其日夜貼身跟著趙詩雨,美其名曰照顧飲食起居,實則就是監看,省得這位大小姐又出意外。也免得合信君回來發飆啊~~!
    而經過此事,趙詩雨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算是認了。既來之則安之,時也命也不可逆,便再活一次又何妨。
    想到被自己這一頓整得心驚肉跳的老管事們,再想起自己這一世還有個父親,趙詩雨心中不免起了愧疚之意,隨即便定下心來,不再胡思亂想。
    而府裏的老人瞧見小主子又恢複往常的生活,一個個也就放下心來,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一時間日子過得倒也算平穩。不過好景不長……
    “什麽,你再說一遍,府裏那個新來的舞姬叫什麽名字???”剛被調到趙詩雨身邊的小跟班綠奴,直接被主子這一聲獅吼震得是頭暈眼花,恍恍惚惚不知東西南北。
    回過神後,看著小姐一副要吃了自己的神色,小綠奴不由地縮了縮脖子,滿臉委屈地說道:“小姐,綠奴也是聽別人說的。聽洗衣的顧姨說,新來的舞姬是咋們府裏的胡雪兒管事介紹進來的,據說她們以前有舊識,還在商人呂不韋的手底下做過歌姬呢~!”
    聽完綠奴的話,趙詩雨如雷擊一般,口中喃喃自語,說道:“woc,那應該就是了!戰國末邯鄲之地,先從呂不韋的趙氏歌姬,小孩名叫阿政……我的媽呀,這應該就是那位吧!”
    念及至此,趙詩雨不由得仰天長歎:“蒼天啊~!你怎麽還把這位爺放我邊上了呀!!!”
    閑話不多說。當趙詩雨知曉了府裏住著這樣一位大神以後,便私下安排小綠奴,到處打聽小嬴政的下落。
    這天聽到有人說,人在賞花苑的池塘邊,趙詩雨便起了心思,想著去見見這位日後的偉人。
    想著想著,心裏不由得有些激動。不過當看到真人之後,趙詩雨卻一臉蛋疼地表示:世事難料~!
    趙詩雨遠遠看著小嬴政的背影,扭頭小聲對著綠奴說道:“你在這兒看著,別讓其他人過來打擾我,我先一個人過去看看!”對小姐的命令,綠奴那自然是萬分的遵從。當下便乖乖地守在月亮門旁,小臉緊皺,滿眼嚴肅地看著過往的仆役。
    趙詩雨看到這一幕,不禁偷笑一聲,暗道:這小妮子還挺吃調教,嘿嘿!
    將其他諸事拋擲腦後,趙詩雨一步一步地向前逼進,慢慢接近目標人物。
    待到兩人之間的距離近些,趙詩雨便靠在石柱後麵,小腦袋微偏,有一下沒一下,偷偷瞅著心目中的偉人。
    不過在觀察了好一會兒之後,趙詩雨越看越不得勁兒,這tm是嬴政??那個千古一帝?
    這不就是個“玩泥巴”的小屁孩兒嘛!趙詩雨心亂如麻,心底那個宏偉的身影瞬間灰飛煙滅,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清涕橫流、穿著開襠褲玩泥巴的小屁孩兒。
    想到這兒,趙詩雨周身一個激靈,似是初春的寒氣鑽入了衣領,又或許是因為其他什麽……旋即,趙詩雨不屑地撇了撇嘴,心裏有些不以為然。
    不過轉念一想。根據腦海中的信息,現在是秦昭襄王五十三年,也就是公元前254年。而嬴政生於259年,現在最多也就是個不滿6歲的小屁孩兒,比自己這個身體的年齡還要小,玩玩泥巴也算是正常。
    想著想著,趙詩雨覺得這個理由還蠻充分,不由得對自己的聰明才智而感到驕傲。隨即便欲起身,想著再靠近一點,向其打個招呼,畢竟現在混熟了臉,自己往後的這大半輩子也算是有個靠山了。
    不過,想象是美好的,事實卻是那樣的“殘酷”~~!
    經曆過絕食的身體還未完全恢複,再加上蹲的時間久了,人難免腿麻,趙詩雨這猛地一起身,隻覺得眼前一黑,重心有些不穩,身子一歪便向後摔去,隻來得及“哎~哎~~”叫了一聲,就感到一陣疼痛感襲來,嬌嫩的屁屁和地麵來了個親密接觸!
    等到趙詩雨緩緩起身,小手捏了捏自己的屁股,還未來得及埋怨兩句。一抬眼,便瞧見了小嬴政望過來的奇怪眼神兒,像是在看一個“智障”!
    此時,嬴政轉過頭,看向後方亭子裏那個摔倒的女孩,額前隱隱浮現出一條黑線。
    嬴政早已發現後方有人,不過一直沒有搭理。但沒想到的是,居然有人這麽笨,偷窺都能把自己給看摔著,還是個比自己年紀還大的“大姐”!小嬴政心中不免有些輕視,不屑地撇了撇嘴。
    女孩不過豆蔻之年,白皙的皮膚襯托下,一雙婉秀娥眉裝飾起來的大眼睛,宛若兩顆水晶一樣剔透,小臉上泛著紅暈,仿佛偷東西的小賊被當街抓獲,滿是尷尬。。
    尤其是抬頭望見了正注視自己的嬴政,少女臉上的紅暈更甚,慌亂起身後扭頭就跑。全然忘了自己是這府邸的小主人,還是個大齡宅男!
    女孩兒的身影越跑越遠,模糊之間,嬴政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喊著“小姐慢點”“小姐小心點啊”之類的聲音,心中對女孩的身份有些好奇。
    不過,這一切又與我有什麽關係呢?還是早點回去看看母親吧!嬴政嘴角苦澀地一咧,旋即幼小的身影奔向了自己的住所。
    畫麵轉到這邊,小綠奴被自家主子罰站了半晌,心裏又是擔心又是好奇。擔心的是自家主子這麽長時間了,也沒個動靜傳來,不知道有沒有發生什麽意外。
    同時又好奇自家主子幹了些啥,想著趴在門上看下吧,又害怕被主子發現後訓斥自己。小綠奴心緒紛雜,就這樣往複糾結著……
    正在小綠奴天人交戰的時候,從拱門內“嗖”地一聲竄出了一個不明物體,把正神遊的小綠奴嚇得差點沒跳起來。
    不過當綠奴定眼一看後,這身影不就是自家主子麽?!眼見主子低著頭往前跑,擔心主子有啥意外的小綠奴,隻得邊追邊喊道:“小姐……小姐你小心點”
    “小姐等等綠奴,跑慢點呀!“
    “哎呦…嗚嗚嗚~~……”
    趙詩雨跑著跑著,突然聽到後麵傳來綠奴的哭聲,頓時停下腳步,轉頭回望看去。
    隻見綠奴摔倒在地,雙手抱著膝蓋,一副無助的可憐樣,趙詩雨頓時一陣心軟,連忙跑到綠奴身旁幫她查看摔傷的部位。
    “還好還好,隻是蹭到膝蓋了。”說著,趴在綠奴的膝蓋上吹了吹,小綠奴淚眼婆娑地望著自家主子道:“小姐,你以後別這樣嚇綠奴了,你要是再出什麽意外,綠奴該怎麽活啊,嗚嗚嗚~~”
    說到傷心處,小綠奴的眼淚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啊~~!趙詩雨看得直心疼,一想到這樣聽話乖巧的小蘿莉,還被自己發神經連累,心裏不免愧疚萬分。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完全沒必要怕那小子呀,為毛剛瞅到這小屁孩兒看過來,就把自己給嚇了一大跳呢?難道是做賊心虛?
    那也不對啊,以本人的臉皮……exm~~趙詩雨頭上的呆毛不停地跳動,卻百思不得其姐~!
    思索再三,最後也隻能將其歸功於:自己剛穿越到這個女孩身上,女孩原本的思維和習性可能在不知不覺間影響著自己,導致自己這個已經奔三的資深宅男居然被一個小屁孩兒給嚇了一跳,雖然這小屁孩以後很nb……
    趙詩雨不知道的是,自己這一瞬間的瞎琢磨,竟然是自己身上正在確切發生的事情,隻是不同的是,這個變化最終會超出自己的想象和認知。
    另一邊,嬴政也回到了自己與母親的住所。
    因為母親和胡雪兒管事的關係不錯,娘倆兒也不用與下人擠在一起住宿,而是住在了胡雪兒的小院落裏。
    院落雖麵積不大,但卻五髒俱全。主室、偏室、客房、小院這些該有的地方都有,雖然有些簡陋,但卻是這幾年間唯一讓嬴政感到稍微心安的地方!嬴政也是打心底裏感激胡雪兒對她們娘倆兒的照顧。
    進門後走過小院,還未進到主廳,便聽到了母親與好友的洽談聲。母親似乎在向好友哭訴著這些年分開後所經曆的苦難,說到驚險之時,兩人都心有餘悸地感慨,時不時的低聲啜泣聲令聞者傷懷。
    聽到這裏,嬴政也是心頭暗恨,恨這個無情的世間,恨那“薄情”的父親,更恨自己的弱小和無力!
    怕母親再談起那些傷心往事,便朝裏屋喊了聲:“母親,孩兒回來了!”話音未落,屋內切切之聲頓止,隨即便傳來一陣擦拭的響動。
    而後,嬴政便聽到母親的話傳來:“政兒回來了?快進來吧,讓你胡姨娘好好看看你!”
    雖然來到這合信府已經月餘,但這位胡姨娘,嬴政卻沒見過幾次。隻因這位胡姨娘身居之位,是這府邸主人的重要下屬之一,經常出府打理生意,平日也是難得回來,今日難得與其相見,卻是要好好地感謝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