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前世13(2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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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頓飯吃完,鄭啟文被杜還笙送出了門。

    他站在台階上,回頭看。

    少年站在台階上,臉上帶著笑容。

    鄭啟文麵上一熱,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羞臊。

    他一直把杜還笙當成自己的假想敵,也狹隘的以為對方也跟他一樣。

    他瞧不起學校裏所有的同學,認為他們沒有資格和自己坐在一間學堂裏讀書學習。

    杜還笙沒有離開,而是跨過了門檻走出來,站在路邊大聲吆喝著攬客。

    鄭啟文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憑空抽了一個巴掌。

    他的尊嚴,他的臉麵,他的卑劣,全都被打出來,讓他無所遁形。

    杜還笙站在門口,看著自己這個傲慢得不可一世的同學灰溜溜地離開了。

    希望過了今天,鄭啟文能成熟一些,不要總是什麽都跟他比。

    碼頭上,勞工們正頂著太陽扛著沉重的貨物從甲板上下來。

    到了休息的時間,民工們或蹲或坐,在堆積如山的貨物旁休息。

    謝源鵬的汗水把衣衫浸濕,臉色疲憊眼神卻很有精神。

    碼頭上做工的都是附近的居民,有幾個是青石巷的,和謝源鵬很熟悉。

    因為不是主要的交通主幹道,這裏的碼頭大都是運輸一些生活用品,工人們把貨物卸下來裝上車,送往各個地方。

    謝源鵬在內的工人們各自吃著自己從家裏帶來的幹糧,排隊去工區打水喝。

    碼頭雖然不包夥食,都是街坊鄰居的,工頭每天都會給他們準備水喝。

    雖然這裏掙的錢沒有其他大碼頭的多,但好在工頭為人和善,發放報酬也很痛快。

    不遠處,忽然間響起一聲哐當的巨響。

    大夥兒循聲看去,就看見一個有些跛腳的中年男人被人踹倒在地,抱著自己的膝蓋痛苦地皺著眉頭悶哼了幾聲。

    謝源鵬知道那男人,雖然跛腳,但力氣大,除了走得慢一點之外和他們並無差別。

    工頭也是看他可憐,才把他留下來做工。

    跛腳男人被人扶起來,眾人這才看清踹他的人穿著土黃色的軍裝。

    那人眼神冷漠,嘴角掛著輕蔑的笑,仿佛踹男人的那一腳隻是拿他取樂。

    工人們大都是年輕男人,早就聽說敵軍入城,但是從未親眼見過。

    跛腳男人被工友攙扶起來,送去附近的醫館。

    工頭領著人走了過來,工人們和敵軍之間形成了一道涇渭分明的屏障。

    工頭還沒說話,就被衝上來兩個敵軍鉗製住了,壓著他的肩膀就要把他往地上摜。

    碼頭上空很快回蕩起了敵軍的咆哮和工人們反抗的聲音。

    “你們憑什麽打人!”

    碼頭上氣氛驟然緊張,空氣都凝固了一般,雙方的眼神中都充滿了憤怒。

    民工們大多衣衫襤褸,膚色黝黑發亮,身上布滿汗水。

    此刻,他們的眼神異常堅定,緊握雙拳,身體微微前傾,隨時準備要為了尊嚴和生存而戰。

    對於他們的這些表現,敵軍隻是眯了眯眼睛。

    很快,敵軍手中的槍械舉了起來,槍口對準了民工們,每個人臉上都掛著輕蔑的笑,仿佛在享受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

    都是黃土地裏靠雙手吃飯的**凡胎,工人們一看見對方掏槍就害怕起來。

    碼頭上響起了騷動聲,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槍聲響起,工頭瞬間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的身體在抽搐著,眼神中充斥著恐懼。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人陷入了極度的慌亂與恐懼之中,他們驚恐地尖叫,四處逃散,試圖逃離這個充滿死亡氣息的地方。

    謝源鵬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敵軍居然狂妄到這個地步,居然當眾槍殺無辜。

    碼頭上混亂不堪,隨著工頭的死去,有不少人加入了反抗的行列,但均被射殺。

    所有的人眼神從最初的驚恐逐漸轉變為深深憤慨,他們開始意識到,敵軍的殘暴遠非他們所能想象。

    這是一個混亂的年代,老百姓居無定所,身後沒有一個可靠的政府撐腰。

    人命如同草芥,除了自己的家人朋友,沒有人會在意。

    碼頭上很快被敵軍的嬉笑和狂妄的施暴占據,謝源鵬看著滿地血腥和屍體,緊握著雙拳,轉身去倉庫裏拿了一根鐵棍。

    “娃子!”

    謝源鵬的手被一個雙鬢斑白的工友拉住。

    他一把甩開對方的手,胸膛劇烈地伏動:“叔,你讓我去,這幫鬼子實在是太欺人太甚了!”

    少年人滿腔怒火,正義是刻在骨頭裏,流在血液中的。

    如今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胞被殺害,哪裏還能忍得住。

    年長的工友力氣沒他大,被他一把甩開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作孽,真是作孽1”

    “我們的命是不值錢,死了就死了,我何嚐不想以肉身之軀去拚,去幫工頭討一個說法。”

    工友坐在地上哭起來,眼淚鼻涕一起掉。

    “你家中可有父母兄弟姊妹,他們可都在等你回去,你得想清楚啊,娃子!”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謝源鵬腳步猛然之間一頓,眼睜睜看著外麵的鬼子端著槍對著他們的貨物一頓狂掃。

    周圍的居民和商戶聽見槍聲,紛紛把門關上,一時間人心惶惶。

    碼頭上出事,有人忙著往家跑,有人逆行著衝進人群找人。

    鐵蛋兒心跳如雷,跑得滿頭是汗,他攔住一個人:“麻煩問問,你有沒有見到我哥,謝源鵬。”

    那人搖頭說沒有沒有,急忙逃命去了。

    鐵蛋兒生了一身的冷汗,被人群擠得跌跌撞撞。

    “哥!哥!”

    濕潤有力的手拽住了他,鐵蛋兒看清人後,喜不自禁一把將人抱住:“哥!”

    謝源鵬厲聲嗬斥他:“不在家好好看護家人,跑這裏來幹什麽?”

    鐵蛋兒被他拉著,邊走邊說:“我和爹娘在鋪子裏,聽見有人說碼頭出事了,有鬼子在亂殺人,我怕你出事。”

    謝源鵬的手心有汗,黏糊糊的貼在鐵蛋的掌心。

    他把弟弟拉得很緊,沉聲說:“我不會有事,以後不要像今天一樣冒險知道嗎,哥不在家,你得守好門戶,護好家人才是。”

    鐵蛋兒哽咽著說自己知道了。

    誰都不知道為什麽今天鬼子會忽然來到碼頭殺人發瘋,街上都是四處逃竄的人。

    路中央站著個五六歲的孩子,他和家人被人群衝散了,走丟的恐懼將他淹沒。

    他仰著頭大聲哭嚎起來,謝源鵬的腳步一停,視線往那邊一掃。

    不遠處的一杆槍口正對著那哭嚎的孩子。

    來不及做最正確的選擇,千鈞一發之際,謝源鵬鬆開弟弟的手朝那孩子撲過去。

    “小心!”

    護著孩子倒地的聲音和槍聲一同響起。

    鐵蛋兒瞳孔一縮,整個人跑過去跪在謝源鵬麵前:“哥......”

    他聲音發顫,眼眶瞬間濕潤,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

    謝源鵬肩膀中彈,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衣服。

    他的麵色一瞬間變得慘白,整個人都在發著抖。

    孩子的母親在這時衝過來,抱著兒子心有餘悸,不停跟他說謝謝。

    青石巷中也是哀嚎一片,家家戶戶閉門不出。

    鐵蛋兒背著中彈的謝源鵬,忍著熱淚把人背回了家。

    謝家人看見渾身是血的謝源鵬神誌不清地被背回來,立刻沒了主心骨。

    大大小小一家人趴在床前抹眼淚。

    鐵蛋兒沉著臉,跑過巷子,敲開了杜家的門。

    當晚,杜還笙和紀懷安帶著顧醫生去了謝家。

    謝源鵬暫時撿回了一條命,隻不過人發著燒,最好去醫院輸水消炎。

    不光是青石巷附近的碼頭出了事,京都除了租界內,其他地方都混亂不堪 。

    鬼子已經進了城,狼子野心一般要將整個華國一一侵占。

    醫院人滿為患,醫學院的學生們自發組織過來幫忙救治傷患。

    藥品稀缺,顧醫生忙得焦頭爛額。

    數日後,謝源鵬包著紗布回了家,鐵蛋兒每天都給他換藥。

    謝源鵬的心中裝著事情,剛退燒就交代弟妹把家裏的東西都收拾好,準備帶著一家四口遷往南方。

    杜家酒樓裏。

    杜還笙正在擦桌子,一抬眼就看見從門外進來的鐵蛋。

    他哥出了事,鐵蛋兒整天悶悶不樂,黝黑的肌膚因為沒什麽表情看起來更嚇人了。

    鐵蛋兒接過他手裏的帕子,幫他把桌椅板凳都擦幹淨。

    “花生,我家的鋪子今天轉出去了,下個月我們全家就要搬走了。”

    杜還笙點頭,和他並肩坐著,臉朝著窗外,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

    如今戰事頻發,一些城市整天都在被敵軍的飛機轟炸,人們四處逃亡。

    可是到處都是鬼子,老百姓又要往哪裏逃呢?

    青石巷所在區域是京都的邊緣地區,不僅是謝家,巷子裏許多的人家都在將家裏的東西變賣,換了糧食和錢財,為搬家做準備。

    一個月後的清晨。

    杜還笙和紀懷安踏著露水,站在謝家門口給鐵蛋兒送行。

    “花生,懷安哥哥,我會永遠記住你們的,你們是我最好的兄弟。”

    杜還笙看他,眼前的少年像是一夜之間就長大了,還不算十分寬厚的肩膀背起了兄長的寄托,也承擔起了家庭的責任。

    杜還笙眼眶紅著,狠狠抱住了他。

    “等你到了,一定要記得給我寫信!”

    謝源其重重點頭,牽著弟妹的手,趁著微薄的晨光,踏上了前路。

    走到巷口,他回頭望去,花生和懷安哥哥站在原地,對他笑著揮手。

    背著行囊的謝源鵬咳了一聲,他的身體受了重創,那顆子彈穿透了他的肩膀,如今隻要稍微一動,肩膀就疼痛不止。

    看著迅速消瘦下去的哥哥,謝源其伸手把哥哥肩上的行囊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兩個月後,不僅是京都的中心,就連青石巷,也全部由敵軍在監管。

    老人婦女們閉門不出,整日在家裏提心吊膽,擔心外出做工的男人。

    事態如此,戰事爆發後,受到影響的,隻有無辜的老百姓。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宋艾不準兒子出門亂跑,隻準他去紀府找紀懷安。

    杜還笙向雜誌社投了一首關於愛國的詩歌,登在了報紙上。

    電台向杜還笙發出邀請,希望他能夠將這首詩歌翻譯成英文,通過廣播傳到海外。

    杜還笙欣然同意,紀懷安還帶著他去電台錄了音。

    當月最後一天,戰火燃起。

    杜家酒樓正式關閉的那一天,京都下了一場大雨。

    杜還笙打著傘去接杜淵。

    他看著父親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杜家酒樓是杜淵畢生的心血,他年幼喪母,二十二歲的時候父親去世。

    家財耗盡之際,妻子懷孕,為了一家人的生計,他不得不拋棄了學業,盤下了這個酒樓。

    就在一切都變好的時候,家國動蕩。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就如同漂浮在水中的浮萍,大一點的水花都能把他們給砸死。

    逃離才是最好的選擇。

    杜還笙上前一步,踮著腳雙手把傘舉高,將父親籠罩在傘麵之下。

    杜淵回頭,看著日漸長大的兒子,心中頓覺虧欠。

    他摸了摸兒子的肩膀,低沉的嗓音融進水聲之中:“我的笙兒,若是生在富貴人家,以我兒的才智,定能安穩榮華地度過這一生。”

    杜還笙不讚同父親的說法,仰起一張帶笑的臉:“如果那樣,那我就不是杜還笙了,也沒有現在的杜還笙聰明。”

    溫暖的小手牽住了父親冰涼帶著老繭的大手,杜還笙帶著杜淵回家,對他說:“我的一切,都是您和娘給的,這輩子,下輩子,我隻做你們的兒子。”

    父子倆踏著水,聽著雨滴落在傘麵上。

    杜淵把傘往兒子那邊推:“這輩子還沒過完就想到下輩子的事情了?”

    杜還笙笑笑,腦袋擱在父親的肩膀上撒嬌:“是啊,下輩子我還做您和娘的兒子。”

    兩道身影走進悠悠亮著燈光的巷子裏。

    經過那歪脖子樹時,一道驚雷劈了下來。

    杜還笙忙抱住父親,“嚇我一大跳。”

    杜淵摸摸他的頭,說不怕不怕啊。

    雷聲過後,牆裏麵傳來淒慘的哭聲。

    兩人對視一眼,麵前的這家和杜家關係不錯。

    一家四口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家三口,兩個孩子的父親前些天去做工的時候被巡查的敵軍挑事,當場被尖刀刺穿了心髒,當場斃命。

    父子倆沉默地走完了剩下的路,在轉角的時候看見了撐著傘等在家門口的宋艾。

    喜歡穿到書裏當病弱小少爺病弱小少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