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蕾的目光在兩張截然不同的麵孔間遊移——
    顧晨喉結上下滾動，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酒杯邊緣，耳尖泛起薄紅，深邃的雙眸中帶著一抹期盼，略顯緊張地在等待她的回應；
    而李霖漫不經心地走到餐桌旁，修長的手指輕輕拉開一把椅子，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他背靠座椅，垂眸把玩著打火機，金屬碰撞聲在喧鬧的包廂裏格外刺耳，寒意順著他的視線直往文蕾骨頭縫裏鑽，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黃翠翠的話在耳畔炸響，文蕾垂下了雙眸，不再去看包廂裏任何一個人的表情。
    喉間翻湧的抗拒最終化作一聲無聲歎息，她將堵在喉嚨中的話都狠狠咽回肚裏，
    而指甲卻深深掐進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紅痕，或許隻有這樣才能緩解內心的慌亂與糾結。
    文蕾的沉默像投入沸油的冷水，瞬間引爆了包廂裏的喧鬧。
    丁蘭笑得眼角皺紋堆成核桃，拍著顧晨的肩膀直誇"好孩子"；
    紀奶奶目光在馮二姑一家人身上掃過，心裏暗暗的歎了口氣，嘴裏卻不停的念叨著，
    “好姻緣！”
    花嬸子和趙六丫兩人扯著嗓子，不停的叫嚷著，
    “顧晨和文蕾，妥妥的郎才女貌！”
    “天設地造的一對兒。”
    趙大隊長端著酒杯，黝黑的臉龐笑出了一臉褶子。
    楊組長則衝顧晨擠了擠眼睛，
    “顧晨，你小子偷著樂吧，雖然你很優秀。
    可是能把文蕾娶回家，算是你家祖墳冒青煙了。”
    文初偷偷攥緊桌下的拳頭又緩緩鬆開，袁建佯裝整理袖口，肖青低頭猛灌茶水——
    三人表麵上波瀾不驚，心跳卻都快撞破胸腔。
    他們心裏明鏡似的，文蕾脾氣有多倔，他們清楚的很，若不是李霖、牛莉莉和馮二姑今天過來膈應人，
    文蕾怕是沒那麽老實。
    而他們三人，能不拆台，全靠著多年兄弟情分撐著。
    三人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目光時不時偷瞄文蕾緊繃的側臉——
    宴席散場後這頓“秋後算賬”，怕是比刀山火海還難熬。
    想著每次替顧晨說情的場景，袁建喉結猛地滾動：
    文蕾氣得漲紅的臉、失望透頂的眼神，還有那句，
    “從古到今我就沒聽說過哥哥給妹妹拉皮條的”。
    文初頭垂的有些低，文蕾回敬他的話更是戳心窩子。
    “咋滴，家裏有皇位要繼承還是有財產怕我分？
    結婚幾天啊，就這麽容不下我了？我沒吃家裏的大米吧。”
    肖青更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上次他剛開口勸
    “顧晨對你還不夠好嗎？這些年為了你改變夠大了吧？
    別讓他繼續等了。”
    文蕾立刻冷笑：“嗬嗬，肖青，我沒阻止我姐嫁給你，你就偷著樂吧！
    別以為成了我姐夫就能高枕無憂，哪天你敢對我姐不好，分分鍾讓你下崗！”
    這話像淬了毒的藤蔓，死死纏住他的脖頸，此刻回想起來，連呼吸都跟著發緊。
    三人不約而同咽了咽口水，隻盼文蕾沉默是真的無聲接受了顧晨。
    而袁遠和張來飛，兩個青春期少年梗著脖子站在角落，
    骨節發白的拳頭在空中虛晃，嘴唇急促張合，無聲吐出
    “以後不準欺負我姐，不然讓你好看。”
    顧晨瞅著兩人那副劍拔弩張的模樣，原本懸著的心反而落了地，
    嘴角不受控地勾起，衝兩人挑了挑眉，眼角眉梢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而李霖手中的打火機"哢嗒"一聲合上，起身時帶翻了椅子，刺耳的聲響，充斥在包廂裏每個角落。
    牛莉莉攥著酒杯的指節泛白，指甲幾乎要掐進杯壁，陰沉的臉色仿佛能滴出墨來，周身縈繞著化不開的怨氣。
    馮二姑與丈夫對視一眼，兩人眉間的褶皺擰成死結，
    活像吞了蒼蠅般滿臉嫌惡，不時瞥向顧晨和文蕾的方向，鼻腔裏發出輕蔑的冷哼。
    山語蜷縮在角落，垂著頭盯著鞋麵，睫毛在眼下投出顫抖的陰影。
    自打踏進包廂那刻起，他就像隻受驚的鵪鶉，
    既不敢看向李霖冷冽的側臉，更不敢去看文蕾那張白皙的小臉。
    紀奶奶輕輕的搖了搖頭，和馮爺爺對視一眼後，同時發出一聲綿長歎息。
    趙大隊長他們齊刷刷看向李霖，可眾人不過匆匆一瞥，便將目光挪向馮二姑。
    眾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那若有若無的嘲諷，像無聲的巴掌，狠狠甩在馮二姑臉上。
    李霖看著眾人的神色，臉上的陰霾愈發濃重，他微微眯起雙眸，視線緊緊盯在山語身上。
    不過瞬息之間，混沌的思緒陡然清明。
    “文蕾，你是不是欠我一個解釋？”
    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仿佛裹挾著臘月的寒風，輕輕吐出的話語卻如同驚雷在包廂裏炸響。
    霎時間，包廂陷入死寂，所有人的臉色都瞬間變了。
    牛莉莉原本就扭曲的麵容更顯猙獰，怨毒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文蕾，仿佛要將她千刀萬剮；
    馮二姑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嘴角抽搐著，似是想發作卻又有所顧忌；
    紀奶奶和馮爺爺對視一眼，眼底滿是憂慮；
    趙大隊長等人皺起眉頭，紛紛低垂下了腦袋。
    文蕾的身子微微一僵，心髒猛地一縮，抬起頭迎上李霖那如冰錐般的目光，嘴唇動了動，卻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顧晨“謔”地掀翻座椅，椅腿刮擦地麵發出刺耳聲響。
    他攥緊的拳頭青筋暴起，周身騰起灼人的氣場，硬生生將包廂裏凝滯的空氣撕開道口子，
    “文蕾欠你什麽解釋？四哥，我打心裏敬重你，可今天這話，你是怎麽問出口的？合適嗎？”
    話音未落，他已大步跨到文蕾身側，脊背繃成一道筆直的鐵索，渾身肌肉緊繃如弦。
    眼底翻湧的鋒芒銳利如刃，冷冽的目光直逼李霖，周身散發的氣勢仿佛凝成實質的屏障，將文蕾嚴嚴實實地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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