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子猛地挺直腰板，軍裝肩章隨著動作微微顫動，雖已鬢發斑白，周身卻仍透出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鷹隼般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文蕾身上，聲如洪鍾，
    “文丫頭！收起你這小脾氣！”
    話音震得牆上的相框都跟著輕晃，
    “今天這事，晨他爸處理欠妥，但軍人做事講究當機立斷！
    顧瑤和林琳的事拖了二十年，如今政策放開，正是撥亂反正的時機，絕不能再拖！”
    他拄著雕花拐杖緩緩起身，每一步都帶著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的沉穩，
    “你是聰明人，該明白孰是孰非。”
    顧老爺子的手中的拐棍杵在青磚地上，震得八仙桌的茶盞都跟著輕晃，
    “你顧伯父敢當著你的麵攤牌，就是沒把你當外人！軍人做事光明磊落，藏著掖著那才是不地道！”
    他聲如洪鍾，帶著沙場點兵的威嚴，“這時候耍性子，可不像我看好的孫媳婦！”
    文蕾咬著後槽牙，餘光掃過垂頭默不作聲的顧爸，又對上老爺子鷹隼般的目光。
    對方一句“孫媳婦”說得斬釘截鐵，活像把她架在道德製高點上烤。她心裏直翻白眼，
    好嘛，三言兩語就給扣上“自家人”的高帽，這老首長畫大餅的功夫，怕是比部隊訓話還溜！
    文蕾感覺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左腕被顧晨攥得生疼，那力道仿佛怕她下一秒就化作煙跑了；
    右手被溫伽伊枯枝般的手死死扣住，掌心的溫度像團小火苗，順著皮膚往心口鑽。
    文蕾垂眸，撞進老人發紅的眼眶——渾濁的眼珠裏蓄著層水光，眼皮皺得像曬幹的橘子皮，顫巍巍的睫毛下全是懇求。
    那目光燙得她鼻尖泛酸，剛到嘴邊的狠話瞬間化作歎息。
    文蕾的餘光掃過顧晨泛紅的眼眶，平日裏沉著冷靜的他，此刻眼底滿是血絲，整個人像繃緊的弓弦般壓抑；
    顧瑤呆立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裙擺，渾身散發著無措的氣息；
    顧媽原本帶著笑意的臉此刻沒了血色，眼神中盡是茫然。
    文蕾緊繃的神經“哢嗒”一聲鬆了，她晃著腦袋瞅了一圈。
    “敢情我才是瞎摻合的局外人，瞎激動個什麽勁啊！
    吃個新鮮的大瓜貌似也還不錯！”
    文蕾的八卦心瞬間被挑起，轉身大大方方的走到了沙發上，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顧媽媽哆嗦著雙唇，死死盯著顧爸爸的目光幾乎要將對方灼穿。
    她喉嚨裏發出破碎的抽氣聲，指尖無意掐著掌心，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帶著撕裂般的顫音，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林琳和顧瑤...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慌亂的視線掃過端坐著的顧老爺子和扶著門框的溫伽伊，眼眶裏的淚水終於決堤，
    "爸！媽！這你們說話啊？
    你們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顧瑤的手指死死摳住掌心，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裏。
    她機械地轉頭，目光在顧媽媽顫抖的肩頭、顧爸爸緊繃的側臉，還有縮在一角的林琳之間來回跳動，像隻受驚的麻雀。
    喉間湧上的酸澀讓她發不出聲音，隻能張著嘴，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將眼前的一切暈染成模糊的色塊。
    “這不可能...”
    她喃喃自語，聲音小得幾乎被心跳聲蓋過，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文蕾這才驚覺，眼前情緒崩潰的顧瑤可是自己嫡親的二嫂，她腹中還懷著袁建的孩子。
    此時，看戲的心思瞬間煙消雲散，她一個箭步衝上前，穩穩扶住顧瑤癱軟的身子，小心翼翼攙著她在沙發上坐下。
    顧瑤死死攥住文蕾的手腕，指尖幾乎掐進皮肉裏，淚水肆意在臉上滑落，
    "文蕾，你告訴我！"
    她聲音發顫，帶著哭腔嘶吼，
    "我怎麽就不是爸媽的孩子了？什麽叫撥亂反正？難道我是...是亂臣賊子？"
    腹部隆起的弧度隨著劇烈喘息輕輕起伏，看得文蕾心驚肉跳。
    “顧瑤，二嫂，別激動，千萬不能激動！”
    文蕾死死按住顧瑤不停顫抖的肩膀，餘光瞥見對方蒼白如紙的臉色和急促起伏的腹部，心髒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她猛地轉頭，惡狠狠瞪向顧爸爸，眼中仿佛能噴出火來。
    顧爸爸重重歎了口氣，目光掃過捂著臉啜泣的顧媽媽，又落在怯生生垂著頭的林琳身上，最後停在幾乎崩潰的顧瑤那裏。
    看著懷孕失控的顧瑤，他聲音不自覺地發顫，
    "瑤瑤，袁建呢？他今天怎麽沒陪你過來！"
    此時，文蕾心急如焚，生怕顧瑤有個閃失。
    她慌忙從手提包中，拿出一瓶果汁，湊到顧瑤嘴邊哄道，
    "二嫂，先喝點果汁，緩緩神兒！"
    一邊喂著，一邊狠狠瞪了顧爸爸一眼，心裏直罵，
    哼，不知所謂，這時問二哥幹嘛？二哥來了就能讓顧瑤情緒不激動了嗎？
    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就是差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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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爸爸恰好撞上她毫不掩飾的嫌棄眼神，嘴角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摸了摸發酸的後頸，心裏直犯嘀咕，
    這好不容易盼來的兒媳婦，眼神跟淬了毒似的，恨不得把自己千刀萬剮！
    平日裏在單位說一不二的威嚴勁兒全沒了，此刻倒像個做錯事的小輩，被文蕾盯得渾身發毛。
    他暗暗咂舌，這丫頭的敵意簡直快溢出來了，往後怕是要把自己當成頭號 "公敵"了！
    顧爸爸喉結上下滾動，他連咳幾聲想打破僵局，嘴唇翕動了好幾下，那些在心裏演練過無數遍的話，此刻卻像被凍住的冰塊，卡在喉嚨裏吐不出來。
    目光掃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顧媽媽、攥著衣角渾身發抖的林琳，還有警惕護著顧瑤的文蕾，他突然覺得喉嚨發緊。
    顧老爺子狠狠剜了眼沒出息的大兒子，紫檀木拐杖重重杵在青磚地上，"咚"的聲響震得滿屋子人心裏發顫，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
    他轉向顧瑤，語氣難得放軟，卻仍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瑤瑤！穩住心神！肚裏孩子可經不起折騰！"
    老人挺直腰板，軍裝肩章微微晃動
    ，"原本想等你安穩生產再攤牌，誰料你生父尋了過來，連上頭都驚動了！"
    拐杖在地上又敲了兩下，"這不是顧家能瞞住的事！今兒把話挑明，是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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