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子話剛說完，縮在牆角的林琳突然“哇”地哭出聲，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鼻涕泡都哭出來了。
    文蕾正舉著果汁盒往顧瑤嘴邊湊，餘光掃到這動靜，手都跟著頓了頓。
    她一邊輕輕拍著顧瑤後背，一邊忍不住瞅林琳兩眼。
    林琳站在角落裏渾身發抖，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著實在揪心。
    文蕾心裏直歎氣：
    唉，說到底，不管是當年不敢公開林琳和顧瑤身世，還是現在被認回來，
    這丫總是權衡利弊後的犧牲品，可不就是被人掂量來掂量去的可憐人嘛！
    顧媽媽哭得整張臉都皺成了核桃，通紅的眼睛一會兒死死盯著癱在沙發上的顧瑤，生怕她情緒過激傷了肚子裏的孩子；
    一會兒又忍不住往牆角瞟，看著林琳哭得直抽氣的模樣，眼神裏全是無措。
    兩隻手攥著衣角來回搓，抖得跟秋風裏的落葉似的，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隻發出幾聲破碎的嗚咽，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兒。
    林琳哭得整個人都蜷成了蝦米，撕心裂肺的抽噎聲一下下撞在顧爸爸心口。
    他喉結動了動，想上前又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勉強穩住顫抖的雙腿。
    看著林琳單薄的肩膀一抽一抽，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二十年前抱錯孩子的畫麵在腦海裏瘋狂閃回——
    當年被算計的真相，還有得知真相時被威脅後的妥協，此刻全化作鈍刀，一下下剜著他的心。
    “是爸爸對不起你。”
    這話卡在嗓子眼兒，怎麽也說不出口。他狠狠閉了閉眼，睫毛上沾著細密的汗珠。
    不管當年被政策裹挾，還是擔心影響整個顧家，這事兒終究是顧家虧欠了她，
    如今真相撕開，滿屋子的哭聲像根刺，紮得他連呼吸都發疼。
    顧晨站在原地，拳頭捏得“咯吱”響，骨節都泛了白。
    他死死盯著角落裏哭得渾身癱軟的林琳，胸口像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
    那可是和自己流著同樣血的親妹妹！
    林家父母從來沒有真正愛過她，甚至將她當成了可以榨取的籌碼！
    一家人拚命吸著她的血，若不是有父親和自己接濟，別說新衣服了，怕是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想到林琳在林家受的那些苦，顧晨眼眶“唰”地紅了，喉嚨像是被滾燙的鐵水澆過，又疼又澀。
    轉頭顧晨的目光落在文蕾身上時，瞬間感覺心髒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文蕾對林琳不加掩飾的厭惡，是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一直橫亙在他和文蕾之間。
    這些年，為了不讓文蕾不開心，他盡量疏遠林琳。
    此刻，聽著林琳哭得肝腸寸斷，愧疚感如洶湧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可是，這些年他費了多少心思，才終於捂熱文蕾的心。
    眼看兩人就要修成正果，如今他又該怎麽辦？
    文蕾緊緊抿著嘴唇，默默坐在一旁。
    她偷偷瞥向顧晨，隻見他眉頭擰成個死結，眼神裏滿是糾結和痛苦，就像被人硬生生撕成兩半。
    看到顧晨那副模樣讓她心裏也跟著發堵。
    一時間，文蕾覺得自己貌似成了惡毒女配了。
    娘的，真不知道自己拿了什麽劇本。
    文蕾咬著後槽牙，
    “真晦氣！這都什麽爛攤子！”
    她在心裏暗罵，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看著眾人崩潰的模樣，以及林琳小可憐樣，喉嚨還是忍不住發緊，眼眶也跟著發燙。
    原本隻想當個吃瓜群眾，怎麽莫名其妙就成了這出狗血大戲裏裏外不是人的倒黴蛋？
    顧爸抬手狠狠抹了把臉，掌心全是黏膩的淚水，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瑤瑤，你...你親爸找來了！”
    他吸著鼻子，喉結劇烈滾動，
    “你親爺爺就是滬市的陸一天，陸春生是你親爹！陸家就你這麽一根獨苗了，他們說什麽都要認你回去......”
    顧瑤隻覺整個人像是被人兜頭澆了桶冰水，渾身發冷，腦子“轟”地炸開。
    她呆愣愣地看著顧爸，嘴唇哆嗦得說不出話，好半天才從嗓子眼裏擠出幾個破碎音節，
    “爸，你...你別開玩笑了！”
    可顧爸滿是淚痕的臉，還有他顫抖著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在瘋狂擊碎她最後的僥幸。
    那些“陸一天”“親爹”的字眼，像無數鋼針紮進耳朵，她不受控地拚命搖頭，指甲深深摳進掌心，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二十多年的生活碎片在眼前瘋狂閃現——
    顧媽給她紮辮子時的溫柔，顧爸背著她跑過小巷的夜晚，此刻卻都成了最鋒利的刀，剜得她心口生疼，
    “這不是真的...一定是哪裏弄錯了！”
    她喃喃自語，淚水洶湧而下，整個人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巨大的絕望吞噬。
    文蕾緊緊的攥住顧瑤的手，生怕她接受不了打擊，傷了腹中的胎兒。
    她張了張嘴，雖然喉嚨發緊，到底還是將心裏話說了出來。
    “顧瑤，你振作一點。
    其實，其實，我和二哥早就知道你的身世了。
    想想顧伯母，她同樣不知道你不是她的女兒，對你有多疼愛，你心裏清楚。
    即便顧伯父和顧晨也沒虧待過你，你一直很幸運。
    其實，其實...”
    文蕾喉結動了動，狠狠咽了口唾沫，目光掃過角落裏一直哭泣的林琳，重重歎了口氣：
    “說句不好聽的，這場鬧劇裏最慘的就是林琳。”
    她頓了頓，聲音不自覺放軟，“這麽多年，你被顧伯母捧在手心，要星星不給月亮，
    而林琳呢？從出生就被丟進火坑，在林家她的日子並不好過。”
    她攥了攥顧瑤的手，繼續安撫著情緒激動的顧瑤，
    “顧瑤，你從出生就帶著金湯匙，親爺爺是滬市跺跺腳地皮都得顫三顫的人物。
    當年林家老爺子，也是為了讓你好好活下去，才將你和林琳偷換掉。”
    文蕾摸了摸良心，閉了一下雙眼，再次歎了口氣說道，
    “拍良心說，瑤瑤，你欠林琳很多，顧家每一個人都虧欠林琳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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