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戈望著眼前輝煌的建築，非常有想象力的一座宮殿。密集的尖塔仿佛怪異的叢林，環抱著一個球形金屬。
    就是那個金屬球上的紋路，越看越像死星。
    現在他確認，這個所謂的卓戈神殿，應該就是供他的神殿。
    而不是有哪位冷門神明也叫卓戈這名。
    在短暫的驚愕後，卓戈很快就大致猜出這神殿是怎麽來的。
    多半是因為他留下的那些科幻武器小彩蛋。
    不然也不至於在神殿上修個死星。
    這麽看自己調整的那些記憶片段，效果非常好，把升魂者的賢者們嚇壞了。
    對於一個沉迷於搞意識上傳的組織，用足夠多的意識，堆出“絕對理智”的人造神靈這個最終目標，在能直接把敵人二維化的“偉力”對比下，確實過於藐小了。
    以至於把未知的偉力來源，視作神秘的遠古神明。
    甚至直接供奉起來，也不管這位“神明”是否需要他們的供奉。
    還蠻符合一些樸素的原始信仰的誕生流程。
    被某種自然災害嚇壞，又不知道這種災害具體是如何導致的，隻能將其視為神明的懲罰，自顧自地搞些祭祀活動，希望神明不再降下怒火。
    在這一刻，卓戈突然覺得升魂者們還怪可愛的。
    這座建築的數據他就不打算偷了，不過他不介意仔細參觀一下。
    哪怕活了這麽多年，參觀自己神殿的機會，也還是頭一回。
    估計這世界上，也很難找到幾個有同款經曆的生物了。
    卓戈進入神殿。
    迎麵看到的就是一座巨大的卓戈塑像。
    能看出是條紅龍，除此之外看不出多少是卓戈的地方。
    應該是盡可能往威武霸氣的方向美化了。
    雖然是美化，但不影響卓戈給出差評。
    明明“本尊”還在，完全可以做個一模一樣的出來，非要整些多此一舉的創作。
    此時卓戈還不知道，升魂者中真有一批信仰他的人，不是由於恐懼記憶中的景象，而做出的妥協。
    這些人數量雖說不多吧，虔誠還是很虔誠。
    他們甚至圍繞卓戈建立了教派，教義，還編纂了不少神的小故事，並公開在升魂者中傳播。
    這個組織另一個神奇的特點，信仰自由。
    隻要支持偉大的意識上傳工程，具體愛信什麽無所謂。
    正是因為這樣的特點，升魂者接收不少“信仰難民”，也就是有自己小眾信仰，不願意接受魔法女神，還不敢公開表態的智慧生物。
    至於新興的，小眾的卓戈信仰，在他們的神明小故事裏，卓戈的形象是無限的，隻是目前選擇了紅龍。
    不是具體某條紅龍，而是任意紅龍。
    自然神像也就往好看了做，最終做出個“美顏版”卓戈。
    總結一下就是，卓戈有眾生相。
    可以說很宗教了。
    中間高大的塑像的兩側，是好多幅壁畫，用類似龍鱗的花紋分隔開。
    壁畫的內容是“卓戈神跡”。
    包括將魔影作為禮物贈予凡間，創造互聯網連接起無數愚民，使用數學規律武器降下毀滅的神罰等等內容。
    別說，畫得還挺有感覺。
    沒有使用寫實的畫風，而是選擇用極簡的線條表達，好像真是從哪個遺跡裏挖出來的一樣。
    正在卓戈欣賞壁畫時，身後傳來聲音。
    “迷失的靈魂啊。”
    好像這些教派，稱呼還沒信仰的路人，都喜歡叫“迷失的什麽什麽”。
    “你是否想皈依於偉大的遠古初聖。”
    卓戈回頭看，是位滄桑的老者，身上穿著應該是以牧師法袍為基礎改造的長袍，氣質就很符合神棍的感覺。
    聽口氣應該是卓戈信仰的追隨者。
    不過這個“遠古初聖”到底是幾個意思，就不能想個好點的詞嗎。
    “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卓戈。”卓戈頂著奶龍造型，語氣憨憨地說道。
    “很好，這正是迷失的靈魂，走向至理的第一步，我作為卓戈的大祭司，很願意成為你的引路人。”老者自我介紹道。
    在聽到“卓戈的大祭司”那一刻，卓戈差點沒繃住笑出聲。
    多少沾點抽象了。
    既然有祭司，那就代表還有祭祀活動。
    通常來說，祭祀活動都是為了將祭祀者的願望，請求之類的東西，傳達給信仰的神明。
    那卓戈這位“初聖”本聖可以很負責地說，無論他們之前搞過幾次祭祀活動，一點效果都沒有。
    啥都沒傳到他耳朵裏。
    還不如直接在社交媒體上找到他的官號，然後發後台私信。
    這樣盡管有99.9%的可能卓戈不會看，但至少還有0.1%的希望，被意外注意到。
    比祭祀強不少。
    於是，卓戈略帶惡趣味地問：“那偉大的初聖，有回應過迷失的靈魂嗎？”
    沒想到這位祭司還怪誠實的，直接搖搖頭，說道：“祂不需要回應，祂不關心眾生，隻是在實行祂通往永恒的計劃，而在這過程中，我等受益或是毀滅，都是宿命。祂不在乎。成為通往永恒之路上的微塵，便是我等的追求。”
    太對了，怪不得能成為祭司呢，這神棍的感覺都快溢出來了。
    此時，卓戈偷偷查看了這位祭司的資料，想看看他在升魂者中大概處於什麽級別。
    升魂者可是個等級差距相當巨大的組織。
    從最低級的，隻能充當耗材的碳基幹電池，到能在生命盡頭，升魂成為意識集合體一部分，指引眾生繼續前行的賢者。
    這中間還有相當多階層。
    每個層級能接觸到的東西，以及在升魂者中的影響力，都有很大差別。
    卓戈現在想的是，如果這位祭司在升魂者中地位不低，那不發展成眼線可惜了。
    作為他插在升魂者內部的一個眼，監視這個組織的動向，也許還可以在關鍵的時候，影響升魂者的發展。
    卓戈查看著祭司的信息。
    有權限的龍開起盒來就是這麽輕鬆。
    “布魯斯，奧瑞恩公國人。”
    所屬的國家也算是實力強盛的國家，比薩頓稍遜一籌，但差距不大。
    那裏的騎士團和煉金術很有名。
    不過可惜，這最為聞名的兩項，都不得不麵臨能否存續下去的困難。
    前者快要被現代武器給摧毀了，後者也在科學和全新的魔法體係擠壓下苟延殘喘。
    “呦，還是位高階煉金術師。”
    那證明知識水平和學習能力都不差，煉金術師等級都是一級一級硬考上去的。
    “在升魂者中的層級是……準賢者。”
    好像還不錯的樣子，準賢者，就是賢者會的候選人，僅次於擁有最高決策權的賢者，當然，不是叫準賢者，就代表以後一定可以成為賢者，還是要競選的。
    不算特別完美的眼線，但也相當好了。
    而且卓戈很有信心，讓這位準賢者，晉升為正兒八經的賢者。
    身為“神明”，幫一幫自己的信徒不是很合理嗎。
    於是，卓戈說道：“我想更深入地了解一下祂。”
    “明智的選擇，剛好，就在明天，就在這座卓戈初聖神殿，會有一場祭祀活動，你可以來參加一下，屆時可以了解到更多關於祂的消息。”
    “好的，我會來參加的。”卓戈回答。
    不過，到時候以什麽身份來參加，那就說不定了。
    卓戈計劃著，在明天祭祀的時候，通過升魂者侵入意識的技術，給這位大祭司，單獨顯一次靈……
    奧瑞恩公國，黃金平原。
    微暖的風吹動金黃色的麥浪。
    這裏因為極其肥沃的土地而得名。
    凡是種在這裏的作物，至少能比種在尋常土地裏多兩成收成。
    在對土壤研究還不深入的時候，人們將此處的肥沃，歸因為傳說故事。
    大概是初代奧瑞恩大公的英雄事跡，獲得了某某傳說生物的認可，將豐饒之土賜予奧瑞恩公國。
    而在科學逐漸發展之後，專業人員搞明白了黃金平原的奧秘。
    富含有機質和植物所需營養元素的土壤。
    於是黃金平原的傳說版本更新了，還是初代大公獲得傳說生物的認可，但賜予的不再是豐饒之土。
    而是給土地賜予有機質和營養元素。
    還怪與時俱進的。
    但隻能說進了一半。
    因為這裏的人們，完全無視了專業人員對黃金平原成因的推斷。
    濕潤微寒的氣候因素利於有機質累積，平緩的平原讓河流攜帶的營養物質沉積。
    不聽不聽，就是賜予的。
    煉金術師布魯斯，對這樣的做法嗤之以鼻。
    愚昧。
    身為地位極高的高階煉金術師，他始終認為絕大多數人，不過是愚昧的無知者。
    不願意，也沒有能力，去掌握真正的知識。
    包括他的眾多煉金術師同行們。
    同樣愚昧。
    奧瑞恩公國的煉金術公會，竟然有大把的煉金術師，反對將科學的理念，新式的魔法，融入到煉金術中。
    給出的理由，是什麽道路完全不同的學科，不能強行兼容。
    煉金術已經發展多少年了，才興起多久的科學配來指指點點。
    難道以前沒科學體係的時候，煉金術就沒用了嗎？
    荒謬至極。
    布魯斯十分清楚，不過是大把無能的同行，害怕在新技術迭代中被淘汰。
    公會裏很多身居要職的煉金術師，早已不再親自動手做煉金實驗多年，讓他們重新回到實驗室裏，自己動手實驗，學習全新的知識，那簡直和要了他們的命一樣。
    布魯斯自詡與他們不同，他可以為了真理奉獻出一切。
    哪怕年逾六十，他仍然每天住在實驗室裏，汲取最先進的知識。
    這也導致他遭到同行的排擠，每個與他共事過的人，都認為他是個徹徹底底的怪人。
    但他不在乎，無論那些無能的同行怎麽在背後詆毀他，在他麵前，都要裝出恭恭敬敬的樣子來，因為他是高階煉金術師。
    在才華與能力麵前，情商不過是無所謂的東西。
    時間久了，便幾乎沒有煉金術師與他來往。
    再加上他認為平民都是傻子的態度，以及略顯陰鷙的長相。
    導致他的實驗室，幾乎成了黃金平原西側的一片禁區。
    沒有什麽人敢踏足此處。
    數座爬滿藤蔓的陰森高塔，永遠彌漫著詭異的藥物味道，成為附近所有村莊裏黑暗傳說的發生地。
    村裏三十歲以下的人，都是聽著不聽話，就要被詭異高塔裏的邪惡煉金術師抓走，成為試驗品的故事長大的。
    這給布魯斯的日常生活造成一點麻煩，比如買東西就有些困難。
    看到他後不嚇得立刻關門的店鋪不多。
    不過他同樣不在乎。
    這僅僅是他通往真理路上的一點小挫折。
    為了能掌握真正的至理，他甚至不惜冒著被教會處死的風險，加入升魂者。
    他加入升魂者，並不是為了什麽偉大的升魂事業。
    隻是需要升魂者掌握的知識。
    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在原本平常的一天，他在升魂者聖域中，見到了更為偉大的存在。
    古神初聖卓戈！
    那些殘存的記憶碎片中，展現出的畫麵，已經足以讓他瘋狂。
    浩瀚的星空，輕易覆滅星係的力量，改變基本規則的能力。
    那才是真正的至理。
    為了能接觸到這些知識，他甚至開始做他曾經最鄙夷的事。
    祈禱。
    曾幾何時，他堅定地認為，所有祈禱，都是毫無意義的自我安慰。
    而現在，他向偉大的初聖祈禱，隻是希望，有一點點可能，祂可以看他一眼，給他透漏哪怕一點點禁忌的知識。
    然而迄今為止，從未得到任何回應。
    他自然而然地認為，祂不需要回應任何的祈禱，但他仍然虔誠。
    布魯斯整理好儀表，坐到升魂者的儀器上。
    往常他都是隨便進入升魂者聖域的，但今天不同。
    今天是祭祀的日子，必須莊重。
    來到聖域裏，他在聖域中形象，甚至就是他本身的模樣。
    他自認為無所愧疚，所以也不用隱藏。
    卓戈神殿，已經聚集不少信徒。
    布魯斯像往常一樣，熟練地進行儀式。
    突然，異變發生，他看到整個聖域，在眼前逐漸坍塌，而在場的其他人，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隨著意識空間的崩解一同消散。
    這是意識遭到入侵的現象。
    可是什麽人入侵了自己。
    作為準賢者，他的技術，在升魂者中不算最頂級，也屬於一流高手。
    為什麽直到意識被成功入侵，自己一點也沒察覺。
    意識中做好的層層防護，好像毫無作用，被輕而易舉突破。
    不可能，升魂者中不可能有這樣能力的人。
    眼前最後一點聖域的景象也溶解消失，他卻什麽都做不了。
    隨著一陣光芒閃過，眼前完全變了模樣。
    一個極其光滑的金屬平台，沒有天空，隻有密集的，迅速滾動的數字。
    這是什麽地方？
    他茫然地環顧四周，突然，視線定格在一個紅色的身影上，瞬間淚流麵滿。
    偉大的初聖，回應他的祈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