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砍價的前提是，別讓賣家看出你特別想要這東西。
    不然，對麵不抬價就算好的了。
    很不幸，阿斯蒙蒂斯沒想過這茬。
    在付出了不少地獄的礦物資源後，“可憐”的中年危機魔鬼，終於得以查看他帶來的情報的分析。
    他帶來的情報！
    不過阿斯蒙蒂斯並沒有太多不滿，因為卓戈的做法實在是——
    太魔鬼啦！
    果然，麵對經驗豐富的惡龍，地獄還有很多不足之處。
    怪不得他們能這麽快發展起來。
    值得學習。
    帶著思路正朝著某個奇怪方向滑坡的阿斯蒙蒂斯，來到實驗室中。
    研究員將分析結果展示給一龍一魔鬼。
    “根據我們比對所有關於惡魔的資料，這一隊惡魔是多種不同種類，它們正常情況下，不會存在共同協作的場景。”
    “這個我知道，沒人比魔鬼更了解惡魔，有沒有我不知道的。”阿斯蒙蒂斯打斷道。
    他付出了幾座礦，可不是為了看這個。
    研究員繼續說道：“我們同時比對了這些惡魔的運動模式，與它們自身的種族特征不符，視頻中出現的所有惡魔，排除掉額外肢體，隻觀察主要肢體，也就是與人類結構相同的肢體，可發現，他們的運動模式，與人類高度相似，對此，我們做出推測，這些惡魔可能處於控製中，控製者是人類，或與人類高度相似的智慧生物。”
    聽完研究員的講述，阿斯蒙蒂斯瞪大雙眼。
    真是十分大膽的推測。
    這些研究員的腦袋到底是怎麽長的？他當初看到這一隊惡魔的時候，隻覺得它們的動作有點奇怪，誰能想到隻觀察與人類結構相同的肢體這麽刁鑽的角度。
    “隻是通過動作推測的嗎？”卓戈問，“還有沒有更有說服力一些的依據？”
    雖然研究員說的挺像那麽回事，但卓戈還是覺得隻靠動作推測不夠靠譜。
    “還有魔力波動的記錄，”研究員補充道，“這個現場中記錄的魔力波動，除了位麵裂隙中存在的元素亂流，還有一個相當穩定的波動，多個發生源點，以固定頻率輸出，十分符合魔導器的特征，而在這裏。”
    研究員說著，將視頻暫停，並放大畫麵，指著其中一隻露出後頸的惡魔說：“這裏，這塊灰白色的物體，並不是這類惡魔應有的結構。”
    因為畫麵被放得很大，所以沒法看的那麽清楚。
    但依舊能看見，惡魔的後頸處有個小塊的灰白物體。
    接著研究員又調出另外幾個畫麵，同樣存在類似的物體。
    很顯然，這玩意兒不是惡魔自己長的東西。
    “我們認為，這應該是一種控製類型的魔導器，也就是對惡魔完成操縱的媒介。”
    聽到這裏，阿斯蒙蒂斯說道：“也就是說，這群惡魔，和費林有關係。”
    有技術開發這玩意兒的人，那隻能來自主位麵了。
    “是的，”研究員表示肯定，“所以那個位麵裂隙，也有可能並不是連通無底深淵的，而是連通費林的，甚至有可能是由這些惡魔製造出的裂隙，這也解釋了它們為什麽在做類似研究的工作。”
    “製造裂隙？”阿斯蒙蒂斯從未聽過這樣的技術。
    卓戈這時說道：“有可能，既然教會可以控製地獄之門，那麽相似的技術，應該也可以用來創造裂隙，說不定還更簡單一點。”
    阿斯蒙蒂斯想了想，確實，因為過去地獄之門被教會把控，流竄到主位麵忽悠人的魔鬼，都要通過裂隙。
    為了能夠更穩定地前往費林，過去的魔鬼們也對裂隙做了不少研究，雖然不能製造裂隙，可也掌握一些產生規律。
    那麽技術更高的主位麵，存在製造裂隙的技術，也沒什麽不合理。
    他估計卓戈集團如果想攻克這門技術，恐怕總共用不了幾個月。
    卓戈突然問：“如果製造裂隙的話，是不是很難被追蹤到，所以才不選擇更穩定的通路。”
    “我的主攻方向與位麵傳送無關，難以從非常專業的角度來回答這個問題，”研究員的回答相當嚴謹，“僅從我對魔力波動的了解出發，裂隙確實更難追蹤。”
    “好吧。”
    卓戈撓撓頭，等會安排專人去研究一下。
    “不好追蹤，偷偷往費林運輸，極可能是人來控製惡魔軀體，”他總結了這些惡魔的特點，“那怎麽看，都像是軍事用途，用數量極大的惡魔充當炮灰，再通過人為操控解決惡魔沒腦子的缺點，就是不知道怎麽獲取的惡魔。”
    至於是誰要用惡魔作戰。
    不是他卓戈對洛曼有偏見，但怎麽看，他們都是最大嫌疑國。
    大陸強國，有執行這套操作的實力。
    正在備戰，還有信心挑戰幾乎其他所有的國家，那這份自信，隻要不是洛曼皇帝瘋了，就是海量惡魔兵源給的。
    即將到來的戰爭比想象中還麻煩。
    卓戈開口問道：“能推測出他們大概使用的什麽操作方式來控製惡魔嗎？”
    控製類法術，或者附身類法術，在費林的曆史上並不罕見，操作方式也有很大不同。
    最常見的如控製魔像的方式，是所有者口頭下達簡易指令。
    更複雜的，例如構裝，會使用不同類型的操控器，上麵有各種各樣的符文按鈕，想要熟練使用，得經過很長時間訓練。
    而這些惡魔的樣子，與常規操控方式，都不太匹配。
    “除非能見到實物，否則很難判斷，不過根據視頻來看，倒是很像……”
    “很像守衛遺跡那遊戲裏。”阿斯蒙蒂斯接話。
    在他上一局遊戲中，扮演的前地獄之主，是有尾巴的，而他沒有。
    所以在遊戲過程中，感覺到有個尾巴，能操控又操控不好的樣子，非常奇特。
    和這些隻能控製好人類也有的肢體的“惡魔駕駛員”情況非常相似。
    “該不會是你弄的吧。”阿斯蒙蒂斯調侃。
    在確定這件事不是專衝著地獄來的之後，他已經有閑心打趣了。
    至少看起來卓戈肯定得跟他一條船。
    “當然不是，”卓戈立刻否認，“十有八九是一幫邪教瘋子弄的，升魂者。”
    升魂者既然可以意識入侵，那麽通過遭到入侵後的意識進行操控，也就隻差一步的事。
    “升魂者？那幫造神愛好者？”
    “你接觸過？”
    “教會提到過。”
    “那這件事要不要也告知教會？”卓戈突然來了一句。
    一句話把阿斯蒙蒂斯問沉默了。
    卓戈這是什麽意思？
    他和教會關係很好嗎？
    關鍵是這頭賤兮兮的紅龍，嘴裏的話是真是假根本分不出來。
    阿斯蒙蒂斯試探著看了看卓戈小火球一樣的眼睛。
    誰能告訴他那個小火苗，代表的到底是真誠還是不真誠。
    按理來說，地獄與費林的交流，是完全在教會控製下的。
    可魔鬼並不待見教會，隻是實在打不過，慫了。
    如果這次有人用惡魔搞事，在大陸上掀起大戰，說不定可以削弱教會的影響力，順便試探一下已經多年沒顯聖的魔法女神，到底還有沒有實力。
    所以站在地獄的角度，有病啊告知教會讓他們預警。
    告知教會又沒有好處，他們隻會認為這都是虔誠的信徒應該做的。
    至於卓戈，聽聞卓戈集團與教會有些遊戲和媒體上的合作。
    可他本龍對魔法女神的態度呢……
    一陣頭腦風暴過後，阿斯蒙蒂斯突然靈機一動。
    “不告知教會的話，原則上不允許。”
    話術！
    此話一出，惡龍與魔鬼相視而笑，笑出了動畫片裏反派味十足的聲音。
    笑完卓戈說道：“如果戰爭爆發，費林應該會需要不少作戰力量。”
    “魔鬼們已經深刻反思了長期戰爭給自身帶來的傷害，如今是愛好和平的一族。”
    阿斯蒙蒂斯的嘴臉上寫滿了“得加錢”。
    “我們可以提供一些優質礦物資源，來讓地獄的和平戰士參與到正義的戰爭中。”
    “優質礦物資源，”阿斯蒙蒂斯反應過來，“你該不會是要用地獄的礦來付錢吧？”
    “怎麽了？地獄的礦不是礦啊？你一個老家地獄的魔鬼，可不能歧視地獄的礦脈。”
    “那是你剛從我這裏坑過去的！”
    “唉，請注意你的用詞，怎麽能叫‘坑’過去的呢，這叫友好的商業往來，再汙蔑我，小心薩頓給地獄加關稅嗷。”
    “太邪惡了！”
    “你要不要吧。”
    最終，阿斯蒙蒂斯一臉難受的表情，接受了卓戈的新交易。
    地獄與卓戈，從商業合作者，上升為共同防禦盟友。
    在意識到戰爭的難度和規模，很可能比原本預想得更高後，卓戈認為，現在的火力還是不夠多。
    火力這東西，多少也不嫌多。
    正好借這個機會，卓戈決定去看一下深研院武器部門，有沒有值得投入生產的項目……
    —————————
    洛曼帝國，接近邊境的荒野中。
    軍隊駐紮地。
    今天，所有軍官都聚集在營地正門，準備迎接一位大人物。
    太陽炙烤下，遠方的空氣中浮動著扭曲的波浪。
    身著盔甲列隊的軍官們，忍受著高溫，汗水已經打濕內襯，但依舊一動不動。
    經費是足以給軍官配備降溫符文的，但最基層的士兵無法享受這種待遇，所以軍官也不應享有這種待遇。
    至少公開場合不能。
    在北境軍團出現之前，洛曼的職業軍隊，絕對是費林紀律性最強的軍隊，遠遠領先於其他國家的貴族私兵。
    哪怕洛曼國力衰弱後，這樣的傳統也被保持下來。
    當初的失敗，也不是因為軍隊的單位戰鬥力差，而是被其他國家群起而攻之，再加上生產力的落後。
    漫長的等待過後，終於，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一組魔導車隊。
    魔導車上並無太多華麗的裝飾，可如果是了解冶金與魔導器的人來看，就能一眼發現，這些車輛材質與做工的不凡。
    車隊緩緩駛入營地，等待許久的軍官們，立刻高舉右手，齊聲喊道：“皇帝萬歲！”
    如果卓戈看到這一幕的話，一定會覺得這場景十分難繃。
    既視感實在太強了。
    不過，高舉右手，其實是個比較常見的軍禮形式。
    也是洛曼曆史相當悠久的傳統。
    隻能說某位美術生，與這個動作的綁定程度過高，硬生生把不是他原創的軍禮，與他徹底鎖死。
    車隊中間，防護最為嚴格的魔導車中，年邁的洛曼皇帝坐在後排，閉目養神，並沒有看向車窗外忠誠的士兵。
    他是來看更重要的東西的。
    車隊一直駛入營地深處。
    這座軍營，是建在山腳下的，依靠著一座相對地麵高度不過三百米的小山。
    靠近營地的一側，被挖掘出一個巨大山洞，洞口是一座近半米厚的精金巨門。
    巨門周圍是全副武裝的守衛。
    如果有人未經允許，想要進入這裏，那挖山應該比突破這座門輕鬆點。
    皇帝的車隊深入山洞中，一直向內開了數公裏，直到盡頭，山洞變為一望不到邊際的平台，難以計數的惡魔軀殼，整齊地存放在這裏。
    這才是洛曼皇帝真正要檢閱的部隊。
    一個完全不畏懼死亡的部隊。
    老皇帝走下車，拄著拐杖的手因為激動而顫抖。
    終於到這一刻了。
    從百餘年前開始，他的祖父，發現了可以抓捕惡魔的方式。
    一種惡魔特有的信息素的合成方式。
    讓洛曼可以通過裂隙，在地獄中吸引入侵的小股惡魔，直接傳入準備好的陷井中。
    隨著技術成熟，他們甚至開始直接在無底深淵中捕獲惡魔。
    經過百年積累，洛曼終於得到百萬餘可以使用的軀殼。
    而在他這一代，還通過升魂者的技術，迭代了操控惡魔的技術。
    讓原本複雜還不精準的操控，變成意識入侵後，靈活，直接的操控。
    惡魔的軀殼與人類的意思，等於大陸上從未出現過的強大軍隊。
    洛曼衰落後，十代皇帝的遺憾與屈辱，終將結束在他手裏。
    皇帝一路沒有表情的臉上，出現了罕見的笑容。
    他轉過頭，對身邊的幾位將軍說：“準備好了嗎？先生們。”
    “我們已經等待這一刻太久。”
    “很好，那麽，是時候讓那些背叛者的國度回憶起，洛曼帝國曾經的輝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