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結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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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月所言震耳,可偏偏這般驚世駭俗之言並沒有驚嚇到在場的諸位娘子,仿佛這句話從蕭明月口中說中,相宜於司玉是件很尋常之事。
但這注定是一場交易。
陸姩了解蕭明月與陸九瑩,她們必然有所圖謀,而今日讓她也身處其間必然接續下文。
司玉當著眾人的麵問蕭明月:“侖州已由泰安侯駐守,我如何能回?”
“泰安侯確實是奉朝廷之命駐守侖州,可朝廷從未下令不允侖州子民回城,你是大祭司的後人,家族世代享國師榮耀,回陽城尋家,有何不可?”
司玉說:“你就不怕我回去殺了泰安侯。”
陸姩聞言羽睫動了動。
蕭明月捕捉到陸姩的細微神情,回以司玉:“你若真能殺了泰安侯,也算你的本事。但於九公主而言,確實不是件好事。”
蕭明月開始說些隱晦之言,司玉笑了笑。
司玉心中已有決策,但她不語。
蕭明月隨後看向阿篁,她問:“你的漢話說的這般好,是誰教你的?”
“侖州被漠北所磨滅後,我曾被販賣到一家中原商隊裏做活,是那些商人教我的漢話。”
宋家商隊行商途中也經常會雇傭一些本地的奴隸幹體力活,但他們沒有買賣過奴隸。
“既已買賣,為何他們沒有帶你離開這裏?”
“是我自己不想走。”阿篁說話間眼睛開始偷偷看向司玉,隻是少年心氣甚高,也很是倔強,“侖州雖沒,但終究是我的家,遲早有一天我會回到陽城,我不像一些人紅袖招搖,貪生畏死。”
眾人皆以為司玉會認了這指責,偏偏司玉直麵回他:“那又如何?總比你愚笨不堪,被人如牲畜般轉賣十九次,刺殺六任主人未果,以這般螻蟻之力,下輩子都難以回到陽城。”
“你……”阿篁備感屈辱,眼中滿是恨意。
“沒用的東西。”司玉卻好整以暇地飲下杯中酒。
蕭明月聽著姐弟二人互相指責,也明白了其間問題所在。阿篁想是深陷泥潭不知真相,先不說被轉賣十九次,單是刺殺主人便會送命,倘若沒有人暗中相護,今日就不會好生坐在這裏。親姊姊罵他愚笨也不是沒有道理。
司玉未言落定之語,陸九瑩便開口:“司玉娘子,你若有心回家,我定會護你周全。”
司玉或許也在等漢家公主的承諾,此時回到陽城還有一搏之力,失去這個機會便很難再尋。她將杯中酒再盛滿,不再猶疑:“安寧公主慧若璿璣,澤被蒼生,今日得以漢家恩賜司玉感激在懷。”
司玉是個敏銳之人。
十二歲深陷泥濘非她能力所及,十六歲脫胎換骨,依然可以重新開始。
一錘落音,蕭明月與陸九瑩的目的達成。
而此時,陸姩也知曉是時候輪到自己了。
她平靜相問:“所以司玉娘子重歸故裏,隨行保護之人可是我月靈族?”
這場宴上,沒有一個人的存在是可以忽視的。
陸九瑩一時不知該喚她姩姩還是雪玉塵,她道:“月靈族百年來匿影藏形,活成了驚弓之鳥,甚至不惜奉出秘藥集也要屈於赤穀城,我想你們的目的應當也是為了尋一家園。”
“可侖州不是我們的家。”
“這裏也不是你的家。”陸九瑩看著她,眼眸如寒星,“你既為月靈州神女,理應為族人籌劃,若你覺得赤穀城的北派會相助於你,抑或大膽與漠北謀和,結局隻會是一場空。”
小河一直都覺得陸九瑩與雪玉塵之間有些許隱晦,對於這個神女突然被尋回月靈繼承族權,眾人隻論他們勢窮力盡,難以為繼,卻不想上一任神女為何傾盡所有要嫁到中原,難道真的隻是愛上一個男人那般簡單嗎?
司玉聽著二人爭辯,似乎也沒有避諱旁人的意思,當是明白了自己或許也是陸九瑩與雪玉塵博弈的一手。她無瑕關心月靈州如何,也沒有探尋別人隱秘的喜好,既然當著她的麵爭辯,自己也就一耳聽一耳出。因為她曉得,最終的結果定是有利於侖州。
“我若不去呢。”陸姩說。
“神女自是可以不去,沒有人會威脅你。”
“我竟不敢相信這話會從姊姊口中講出,沒有人會威脅我……”陸姩淡淡一笑,頓默片刻端起麵前的酒盞,“今日這敬酒擺在麵前,我若不吃,豈非成了罰酒。”
她一飲而盡,放下酒盞後看向蕭明月與陸九瑩,她依舊是溫柔的,隻是眼底顯露出遺憾:“我避難時手中曾緊握一把刀,歸家後它成了懸在梁上的繩,原來無論走到哪裏,結果都是一樣。”
陸九瑩相視無言。
小河此時舉杯緩解這番沉悶,她道:“今日這場算得上是交心之宴,本公主覺得甚好。我曾從漢家典籍中學來一句話,想贈予娘子們。願諸位今後,舟行無逆浪,心至有通途。”
蕭明月應聲舉杯,她發現杯中酒沉澱出琥珀色,這不是蒲陶酒,亦不是桑葚酒。她再飲一口,嚐出了黍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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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隔案投以炙熱的目光。
蕭明月一愣,在赤穀城,若兩人飲下黍麥酒意為結盟。
小河在此刻與蕭明月真真正正地結為摯友。
散宴的路上,司玉最後問蕭明月:“你助我回鄉可是對我姐弟二人心存憐憫?”
蕭明月道:“自然不是。”
“那我便放心了。”司玉笑了笑,“若說這世間何為長久之義,唯有利益。”
蕭明月不反駁,隻道:“願你我都能得到想要的。”
“我弟弟便拜托你了。”
蕭明月揚眉:“什麽意思?”
司玉看了眼遠遠走在後頭不願上前的阿篁,神色略有幾分戲謔:“既為利益,自是少不了威脅,你將阿篁拿捏手中以此督促我,今後我也隻能聽你的。”
蕭明月也看去,阿篁見她回頭直了直脊背。
“我本來沒有這個想法的,你這麽一說,”蕭明月皮笑肉不笑地,“做戲總要做全。”
司玉壓根就不提帶走阿篁,因為她知道,阿篁是不會同她走的。
蕭明月讓阿篁去侖州,阿篁搖頭。
阿篁說:“鈴隸從掛上銅鈴的那刻起,便命不由己……”他見蕭明月看向脖子,立馬抓住紅繩道,“尤其像我這般膽大包天以下犯上的更是不可饒恕,左將軍,你可以殺了我,但是別把我送到侖州去。”
要麽說是親姊弟呢,一切盡在司玉的掌握之中。
“你與你阿姊分別數年,難道不想念嗎?”
“我一點都不想她,我恨她。”阿篁說著慌,眼眶微紅。
“她可是你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苦海無舟楫,各泅各的渡,你怨她紅袖招搖,可你亦在泥潭裏掙紮,親人之間何苦如此記恨相殘。你若不想回侖州,便去眩雷吧。”
“那我偶爾可以回芳陽宮嗎?”
他竟還提要求,蕭明月果斷拒絕:“不可以。”
阿篁萬分羞愧,索性屈膝跪下:“我並非想要殺你,亦不敢生出傷害安寧公主之心。小河公主在宴會前尋到我,言語中多有暗示,我以為按照她的意向去做便會得到自由,未曾想是送阿姊回家。但這亦是我不敢想象的,最好的事情。我自幼便不及阿姊善謀,與其回家給她添亂,不如留在芳陽宮,左將軍,我會識漢字能習樂理,還略懂拳腳,隻要你說,什麽我都能做。”
少年一番話說的還算真摯,蕭明月有些無奈。
阿篁磕了三個頭,蕭明月便更無奈了。
她看著阿篁想到什麽,問:“若我讓你保護安寧公主,你可願意?”
“我願意!”
“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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