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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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動禁止!
    天花板射燈的光暈驟然放大,伴隨著一閃一閃——
    一個聲音在心底問我在哪?
    ……他媽的,好冷。
    角落的人蜷成一團,從持續一刻鍾的眩暈中恢複了一點意識,勉強動了動四肢,才發現右手被人按住,已經凍得沒有知覺。
    zoey艱難地循眼望去,她的右手,她畫畫的右手,賴以生存的右手,此刻從手指,到手腕,到小臂,全部泡在不鏽鋼冰桶裏,不知道泡了多久。那些平時習慣於加在酒裏和飲料中的冰塊,現在像長出了滿口尖牙,咬得生疼,她從肺裏擠壓出一聲痛苦的低吟。
    麻木。
    為什麽會這樣?
    zoey思緒飄忽起來,她記得暈過去之前她不僅給了趙闕一耳光,連帶她藏了一路的美工刀,也狠狠在他耳後劃下打倒特權階級的一刀。
    隻可惜血液沒像想象中那樣飆出來三米遠,因為沒割到大動脈。畢竟趙闕那些保鏢不是吃素的,其中一個身手利落的迅速奪下她的刀,一腳就把zoey踹到了牆腳,其力道毫不憐香惜玉,她像一片葉子飄出去,頭撞在了木質的沙發腿上。
    暈過去之前,她聽到趙闕憤恨說了一句,“真沒讓我失望。”
    隨後不識抬舉的她就被提起來,手上了刑。zoey試圖抽出冰桶裏的手,卻發現無能為力,一瞬間眾多念頭冒上心頭……
    趙闕不會弄死我,他最多給我點教訓。
    可是一點教訓,也夠我受了。
    會不會牽連家人啊,老頭還沒給我道歉呢。
    法治社會,大不了魚死網破,拿著身份證上網上實名舉報,視頻不一定兩秒被下架吧?
    剛剛不應該玩命的,衝動了。
    怎麽沒把這狗日的捅死。
    算了,大不了我死吧。
    可我還沒安頓好墨點兒呢。
    他不能真弄死我吧?
    至少今天不能吧,警察總會查出來的……萬一他們做的很幹淨呢……
    拋屍不太方便吧?
    ……
    砰!!!
    一聲巨響傳來——
    震耳欲聾。
    砰!!!!
    接著是第二聲巨響。
    就在zoey以為今天真交代在這裏時,劇烈的聲響從門那邊傳來,她很努力地睜眼,頭卻抬不起來。
    蔣頌很久沒有看到zoey了。
    上一次還是郭源的生日宴,那天她像一株綻放極盛的芍藥,美豔不可方物,渾身都是倨傲張揚,言笑晏晏地在宋載行旁邊。
    今晚,在宋載行一腳踹開會所包房的門時,蔣頌才想起來,自己將近大半年沒看到zoey了。
    自從宋載行今年開春訂了婚,兩個人斷得徹底之後,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她。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他們身邊陪著的人總是來來去去,主要是也沒人敢多問宋載行。
    後來幾個朋友聚會或者別的場合,宋載行都是自己一個人來,又一個人走。顧璉說他有了家室反倒像沒家室的。
    上次有個哥們投了一部電影,飯局上不知道誰開了句玩笑那個女主角側臉長得有幾分像zoey,問宋載行當時怎麽沒捧她去拍幾個廣告什麽的,那是宋載行頭一次在外麵給人臉色看。
    那個飯局顧璉也在,他最初沒想明白宋載行氣什麽,要是說對方言語不尊重,可到底是多年朋友,為個女人不至於。
    後來顧璉反應過來,宋載行是氣自己,zoey那張臉總是被男人們覬覦,可如今他偏偏又沒有阻止的理由。
    他權衡利弊,有了家裏安排的上好姻緣,選擇了一大家子的太平富貴,他就算難受也是活該。
    顧璉看他就像在照鏡子。
    ——
    偌大的包房內,暖氣開得很足,極濃的香水味和煙酒味撲麵而來。
    “闕叔,我的人呢?”
    宋載行開門見山,劍眉緊壓,透著使人膽寒的氣勢。一米八七的男人,居高臨下看著趙闕,眼神早就沒有當初的尊敬。
    在沙發坐著的趙闕慢悠悠回過頭,看到跟宋載行一起來的是蔣頌時,似乎有些驚奇。蔣頌的爺爺是個人物,況且還在世,趙闕少不得給他兩分麵子。
    “本事不小,還能找到這兒。”趙闕低笑。
    會所的經理跟幾個跟班剛才試圖攔著宋載行踹門,他結結實實挨了蔣頌一腳,這會兒捂著肚子疼得滿頭冒冷汗,不敢離開,站在他們身後勸也不是,走也不是。
    “趙董,我……我……實在攔不住他倆。”
    趙闕看著來人,點上一支雪茄,眼神示意他身邊幾個黑衣男子退到一旁。
    宋載行暗自鬆了口氣,燈光沉寂的包房,沒有想象中不堪入目的場麵,沒有挾持,也沒有綁架。
    zoey仿佛睡著了,踹門那麽大動靜都沒驚醒她。她一身白衣,倚靠在酒桌旁的沙發上,靜默得像一幅黑白畫。
    趙闕吐一口煙,選擇性的忽視宋載行,盯著蔣頌道“在我沒驚動你家老爺子前,回家睡覺去。”
    “闕叔,叨擾了。”蔣頌陪笑,抬手指了指zoey。“有個朋友在您這兒。”
    他家老爺子和趙闕是有幾分交情,但蔣頌倒也不怕為了宋載行的事得罪趙闕,他向來是個刺頭,況且出門時鍾虞再三叮囑他一定別讓湛哥吃虧。
    趙闕眼神停在zoey臉上,挑釁道“什麽你的人我的人,是——我們的人。”
    宋載行倏忽間攥緊了拳頭,殺心四起。但理智極速恢複過來,口舌之爭不是當務之急。顧不得這些,隻想快點帶zoey離開。他快步走到zoey身邊,直到看清她時,瞳孔不自覺緊縮了一下。
    與其說她睡著了,不如說是昏迷。汗濕的前額有幾縷發絲貼著,嘴唇微涼發白。
    剛剛被桌台遮掩,他沒注意到她的右手,此刻泡在裝滿冰塊的冰桶裏,自肘彎而下,那一截手臂被凍得異常青白,手腕上的血管在幾近透明的皮膚下清晰可見,手指紅腫,不知道泡了多久,有一些冰塊已經有了融化的趨勢。
    宋載行連忙抓回zoey的手,放進他寬大的掌心,另一隻手輕晃她的肩膀,試圖把她叫醒。
    “白一。”
    ……
    沒有回應。
    “人小姑娘沒得罪你吧?”宋載行轉過頭死死盯住趙闕。
    蔣頌頭一次聽他這麽說話,不是嚴厲,不是憤怒,不是仇恨,而是要把對方撕碎的決心緊緊在牙關。
    “女人太烈了不好,讓她冷靜冷靜。”
    趙闕好歹在貫城盤踞多年,一時不慎被宋載行玩了一把,不管是出於錢還是臉麵,他自然咽不下這口氣,遲早要討回來。
    今日種種,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說不定替罪羊都找好了,宋載行不一定能拿他怎麽樣。
    蔣頌擔心起正麵衝突,走到宋載行身邊,按住他的手臂,以防他盛怒之下做出什麽行為難以收場。
    用他這輩子最好的演技模仿顧璉那個老狐狸,變了個笑臉道“闕叔,聽說您和小湛的之間有點誤會,他做晚輩的哪裏不是見罪您,您多擔待,咱們坐下說開,男人間的事,何必為難一姑娘。”
    趙闕哼笑一聲,坐回沙發上翹著腿,將煙灰彈在地毯上,看了眼宋載行,說出的話嘲諷中帶有複雜的欣羨。“單刀赴會,宋耀怎麽有你這麽個兒子。”
    宋載行冷漠開了口,“闕叔想怎麽著?”
    趙闕下巴輕抬,示意清場,他想跟宋載行單獨談。
    “可以。談之前我想知道,剛剛是誰對她動的手。”宋載行一雙利眼寒津津的,掃過那邊站著的幾個人。
    “沒問題,待會兒我把人交給你處置。”趙闕毫不在意地說,反手摸了摸自己耳後剛剛被zoey割出來的傷口。
    宋載行下意識看一眼懷裏的zoey,她此刻的狀態太過異常,還是沒醒。他脫下外套包住她,在她冰冷的指尖輕輕握了握,替她把衣服攏好“小頌,抱她到車上等我。”
    “不,立馬去醫院。”宋載行改口。
    蔣頌擔憂地皺眉,十分不願意宋載行一個人留在這。即便他知道,隻要宋載行的外公還在一天,趙闕明麵上就不敢真拿他怎麽樣。所以他擔憂的不是趙闕對宋載行不利,是趙闕。如果趙闕出了什麽事,宋載行摘不幹淨怎麽辦。
    她還是沒有醒,蘋果肌上有不正常的紅暈,好在呼吸是平穩的,蔣頌隻得伸手接過zoey,宋載行在那一瞬間摸走了蔣頌腰間的東西。
    “你小心。”蔣頌小聲說。
    房間內氣氛降至冰點,趙闕放下雪茄,觀察宋載行的表情時理了理自己的袖口,走到一張辦公桌旁,示意宋載行坐到自己對麵。
    “藍鯨的項目,是由我牽頭。當初這塊地在你舅舅的人手裏,我在我公司董事會力排眾議,支持你進來插一腳,確實是有私心。但是小湛,你不能背後跟叔玩這一套,現在踢我出局,不地道。”
    “是不地道。”宋載行垂著眼看不出情緒,接著道“可是已經做了。”隨即一幅你能怎麽著的表情。
    “你和你爸鬥法,我沒那麽多閑工夫看你們家的好戲。想要清淨,就照我說的做——”
    “藍鯨項目,還我5個點。”趙闕言簡意賅。
    兩個億。
    宋載行挑眉看過去,嘴角擒著藐視的笑,“您這是敲詐。”
    “不,剛才是商量。”趙闕看著這狼崽子可惡的臉,恨不得用鞋底抽他。轉而把麵前的電腦打開,點兩下後把屏幕放到宋載行麵前。
    “這樣才是敲詐。”趙闕陰笑道。
    視頻裸露鏡頭中那張熟悉的臉一閃而過,痛苦的呻吟和叫罵,看得宋載行瞳孔瞬間緊縮,很短的一瞬,他猝然一笑,“你憑什麽認為,她在我這兒值這麽多?”
    趙闕把手攤開,老辣眼睛如鷹隼一般盯著宋載行,最後哈哈一笑,“那就不談了。”
    “一個婊子的豔照滿天飛,這種事,在貫城最多也隻新鮮幾天。你說是吧,小宋總。”
    趙闕欲再張口,用言語刺激宋載行,下一秒他隻能渾身汗毛直立楞在當場——
    隻見一個黑乎乎冷冰冰的槍口,頂在了他的腦門上。
    “想試試真假嗎?闕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