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飯莊。

    “近幾天的賬都在這裏了。”

    許念把賬本推到黎飛麵前，“後院的事不用你忙，今天一天，你就在這裏看著我是怎麽收錢、記賬的，空閑的時候翻賬本。明天一早，你來接替我的活兒。”

    和她預想的不同，黎飛沒有絲毫謙虛推辭，馬上答應，並找了張板凳過來，乖巧坐在一旁看賬本。

    許念再次感歎：跟聰明交流，就是省事！

    隻可惜，家裏最聰明的那個已經回平洲了，剩下的兩個，一個懂事聽話，也算省心，而另一個——

    “咚咚！”

    本就大開的店門被人敲了兩下，抬頭一看，許念眉心擰了擰——來人高壯彪悍，橫眉豎眼，脖頸露出的一小塊皮膚還有刺青。

    來者不善。

    腦海閃過念頭的瞬間，彪悍哥開口，粗聲粗氣地喝道：“柳翠！柳翠給我出來！”

    許念眼皮一跳！

    店內的客人好奇或恐懼地移動位置，大堂內靜了幾分。

    更顯得對方惡聲惡氣的：“柳翠！出來！”

    “哎！來了來了！”

    女人邊擦手邊往外跑，看到門口男人的瞬間，臉色變了變，下意識地在大堂內找尋婆婆的蹤影，心髒狂跳。

    “又惹什麽事了？”許念直直對上她的視線。

    嚇得柳翠一個激靈，猛地往後退了一大步，險些撞翻客人的飯桌。

    回過神的她連連道歉，緊接著又推著男人往外走，極小聲地懇求：“大哥，有話咱們去外麵說，求你了，千萬別讓別人知道。”

    奈何，男人根本不想配合，而且許念已經從櫃台後殺了出來！

    “出來！”

    許念吼了聲，率先朝門外走去。

    柳翠有點兒意外，但顧不上多想，急忙催求，好說歹說，總算將人帶到了門外。

    “她又幹什麽了？”許念問男人。

    柳翠想解釋，直接被一聲嗬斥“閉嘴”，嚇得腦袋縮進脖子裏，大氣不敢喘一下。

    見狀，彪悍男不由上下打量許念，“你說了算？”

    “先說，什麽事。”許念繃緊了臉。

    “她欠錢不還！”

    “什麽？多少錢！”

    麵對婆婆，柳翠莫名心慌，急忙擺手解釋：“不、不是。”她一扭頭，質問男人時又格外理直氣壯：“當初說好了的，三個月還一次利息，一年後還清本金。別說三個月，一個月還沒到呢，我憑啥給你錢？”

    “什麽三個月，是三天！”男人大吼。

    震耳欲聾，直接把柳翠震懵了。

    “什、什麽？”

    她結結巴巴，語無倫次：“我…我沒聽錯啊，我記得很清楚，是三個月，我還算了自己的工錢，想著能還上，怎麽會……我聽錯了？”

    怎麽可能！

    彪悍男昂首，雙手環臂，得意揚揚。

    許念冷眼瞧著，暗暗搖頭。

    純純傻子，被人做網套進來，都不知道！

    柳翠六神無主，膝蓋發軟，又發現婆婆滿臉失望地看著自己，她萬念俱灰，“噗通”一聲跪倒，伏地痛哭：“娘，我…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隻是想買房子，先給大寶一個好點的住處，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嗚嗚嗚……”

    許念：“多少錢？”

    彪悍男眉毛一挑，“加上利息，目前共欠款三十兩銀子。”

    “三十！”柳翠顧不上哭了，一個蹶子竄起來，尖聲罵道：“我總共就借了二十八兩了，那二兩銀子是哪兒來的？這才幾天！你們——”

    “當初跟你說得清清楚楚，誰叫你著急忙慌借錢，根本不聽我們說完。”男人輕哼。

    柳翠霎時如同被兜頭澆了一鍋滾水的老母雞。

    “她借錢的契書在哪兒？”許念問。

    彪悍男有備而來，立即從懷中掏出，但並不遞給許念，隔著半臂的距離讓她看——白紙黑字，紅手印清晰可見。

    “這錢我還了。”

    柳翠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向婆婆，瞪大的眼中滿是震驚——這話，居然是從婆婆口中說出來的？！

    她居然肯幫自己還錢？！

    “但——”

    許念話鋒一轉，看著倏然警惕起來的彪悍男，“你得把這份契書給我。”

    剛還繃著弦的男人立時笑了，“這個自然。”

    “行，進來拿錢吧。”

    帶人進了店鋪，許念點了三十兩交給男人，對方嘻嘻笑著收下，和最初截然不同的殷勤，“大娘，下次借錢還來找我們哈！”

    “借個屁！拿了錢就滾！”柳翠沒好氣。

    男人收了錢，喜滋滋，不跟她計較，哼著小調走了。

    柳翠衝著他背影罵了幾句，而後回頭，整張臉都掛上討好的笑，“娘，這次多虧有您。您放心，這錢既然是您出的，那柳家的那處房子以後就歸您了，我回去就把房契——”

    “我不要。”

    許念回到櫃台後坐下，將契書交給黎飛，“按上麵寫的算一算，每月該給多少利息。”

    “嗯。”

    男孩利索地撥弄算盤。

    柳翠看不明白，但本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小心翼翼的，“娘，您真的不要房子？”

    “我說過，買房子就買大的，柳家的太小，我看不上。”

    柳翠心裏冒出個大膽的猜想，“您的意思是，房子歸我，但錢就……”

    正說著，黎飛算好了，將算盤遞過來給許念指上麵的數字。

    “五錢五十文……”

    許念沉吟片刻，起身道：“五十文我就不要了，這五錢銀子，從你每月的工錢裏扣。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債主。”

    “啊？！”

    柳翠嘴巴張張合合，好半晌，才組裝好重新發出聲音，“可我一個月也才四錢銀子，我——”

    “剩餘一錢，從葉柱工錢裏扣。”

    許念微微一笑，語氣輕鬆。

    恰逢葉柱送完外食回來，她順道將這個消息告知對方。

    “柳翠！”葉柱氣得揚起食盒要打人。

    柳翠一下子竄去了後院。

    葉柱緊追過去。

    不多時，後院響起雞飛狗跳的爭執。

    黎飛撓了撓後腦勺。

    許念：“把契書收好。”

    “噢，好。”

    許念重新坐下，嘴角勾起極小的弧度——徹底捏死了柳翠不說，對方有了住處，也就不會再和自己住在一起，可以省不少麻煩。

    一箭雙雕。

    “許掌櫃。”

    肥碩的身影擋住從門口射進來的陽光，徑直來到櫃台前，將一兜東西放到櫃台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