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錢富婆言簡意賅。

    許念掃了眼——包裹老大一個，鼓鼓囊囊，縱然是分值最小的銅板，裝滿包裹，也遠超飯錢。

    再看緊跟在女人身後的一眾仆從，她明白了。

    對方絕非還錢那麽簡單。

    但想到之前的不愉快，許念故意裝傻：“石夫人，就算再喜歡我家的飯菜，也不用給這麽多賞錢吧？”

    “你想得美！”

    石夫人翻了個大白眼，緊接著居高臨下地招手：“你出來，我有事跟你說。”

    求人辦事還要擺高姿態。

    許念暗暗鄙夷，麵上繼續裝傻充愣：“什麽事啊？不能在店裏說嗎？”

    “私事！你出來再說。”石夫人咬牙切齒。

    “店裏忙不開啊。”許念雙手一攤，無奈。

    過長時間的停留已經引來不少人側目，石夫人一咬牙，又摸出二兩銀子丟過去，“出來說！”

    “你帶著那麽多人，太嚇人了。”

    許念收錢的動作很快，但起身卻磨磨蹭蹭的，“還是去店裏的後院說吧。”

    石夫人閉上眼長吸一口氣，妥協了。

    跟著去到後院，耐心耗盡的她開門見山：“趙光爹娘若是找你來求情、借錢，你一分錢都不能給他，聽到沒有！”

    許念：“……”

    就為了這個？

    她抿了抿唇，盯著對方看，“還有呢？”

    富婆：“就這一點，你如果能做到，外麵那些錢都是你的！”

    許念眼中的光閃了閃。

    就算石夫人不來，她也絕對不會借錢給趙家人！不過，這個節骨眼上，多少還得矜持些，省得讓富婆反悔拿錢賄賂不是？

    “行吧。”

    她語氣勉強：“我答應你。”

    “說好了，你別反悔！否則讓我知道趙光出了獄，你吃不了兜著走！”

    甩下威脅，富婆就要走，被許念急忙叫住，“我答應你不借錢，可沒答應你把趙光按在牢裏。他爹娘找別人借了錢交了罰金，不照樣——”

    “我都打過招呼了，沒人會借給他。”

    說著，富婆轉身，擰眉，不放心地囑咐：“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收了我的錢，就要做到我的要求！”

    “這個自然。”許念微微一笑。

    目送富婆離開後，她暗覺對方想得太多——葉香在公堂之上與趙光和離，兩家徹底撕破臉，趙光爹娘好意思向葉家求助？

    但事實證明，他們的臉皮厚度遠超許念想象。

    次日傍晚，臨近打烊，許念正協助黎飛歸賬，人就來了。不光趙光爹娘，趙家姐妹也跟在後麵，哭哭啼啼抹著眼淚，布衣釵裙，和前幾日的風光跋扈相比，判若兩人。

    在夕陽的襯托下，一家子猶如落魄乞丐。收拾完灶房的葉貳打眼一看，下意識回後院拿剩菜剩飯，經柳翠提醒，才發現是趙家人。

    葉貳憨直，猜不透他們的來意，桃花卻清清楚楚。

    不等他們說話，桃花便握著笤帚站在前麵，擋住四人，“我們要打烊了，不接待客人。”

    “我們不吃飯，是來找你婆婆的。”趙母賠笑道。

    柳翠可沒桃花好說話，直白幹脆的拒絕：“我婆婆沒空！”

    趙小妹不服氣，“我們找的是你婆婆，又不是你，輪得到你——”

    “她是我兒媳婦，怎麽輪不到她說話？”許念從櫃台後站起來。

    趙家四人臉色微僵。

    柳翠抿唇，暗爽。

    她昂首站到婆婆身側，仿佛得了主人誇獎的小狗，趾高氣昂地嚷嚷：“聽到沒有！好聲好氣跟你們說，還非要抬杠，現在好了吧？哼！”

    “我婆婆發了話，你們還愣著幹啥？出去！都出去！”

    柳翠搶過桃花手裏的笤帚，轟雞似的往外趕。

    髒兮兮的笤帚，專門往趙家姐妹腳背上掃，二人又蹦又跳，連聲尖叫閃躲。再回過神來，已經到了店門外，險些摔下台階。

    “你！你個潑婦！”趙小妹跺腳怒罵。

    柳翠撐腰，“知道我是潑婦，還不滾？！等著我拿刀砍你們呢？”

    “跟你這種人在一起，葉大哥真是倒了血黴。”趙七妹小聲嘟囔。

    柳翠直接跳下台階，“你再說一句！”

    “葉柱那個慫東西，有女的嫁給他就不錯了，他還敢挑三揀四？而且，他就是喜歡我這號潑婦，你這種裝腔作勢的臭婊子，他還看不上呢！”

    “跟他們廢什麽話，都趕走。”許念沒甚耐心地擺手。

    趙家爹娘還想求情，甚至作勢下跪磕頭……許念看都不看一眼，讓葉貳、葉柱強行將人推出門外，而後將大門牢牢關緊。

    柳翠低聲咒罵幾句，去後院接著幫忙收拾。

    而黎飛，從始至終都將心思用在歸攏賬目上，等許念處理完事情回來，賬本已將今日收支記錄的清清楚楚。

    “不錯。”

    許念讚賞地點頭，視線從賬目移到少年臉上，微微笑道：“從明天起，你就是我們飯莊的賬房了。”

    “我一定好好做，不辜負許奶奶的期許。”少年落落大方。

    “好！”

    飯莊的事處理完，眾人回家，天已經黑了。

    但大家夥都興奮得緊！

    明天，就要搬家了！

    新房子離胡同不遠，僅隔著一條巷子，和舊街坊來往方便，不影響孩子們跟著大丫上課。最重要的，新房子比而今租住的房子，大了兩倍不止！

    大丫和錢婆婆都能有單獨的房間。

    房間多、院落寬敞，還有單獨的灶房和柴房、雜物間，正好用來堆放冬日取暖的煤炭、幹柴。

    “娘，明日搬家，要不要買幾掛鞭炮慶祝？”葉貳興衝衝地問。

    許念眼睛一亮：“買！”

    “除了鞭炮，再做一桌暖鍋飯，請街坊四鄰來吃飯。”

    在小鎮上生活，和街坊四鄰搞好關係，很重要。

    葉貳笑著應下，提前操持準備去了。

    大丫早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準備明日布置新房間——從出生到現在，她還是第一次擁有獨屬於自己的房間呢，自得好好規劃布置。

    許念坐在炕上逗了會兒妞妞，心中盤算：算賬的事黎飛一接受，她就輕鬆多了。隻等葉貳帶的學徒出了師，桃花能掌控飯莊的運作，她便能徹底歇下來。

    到時候，去平洲轉轉？

    也不知道葉香和小雨他們在平洲過得怎麽樣了。

    而事實上，許念牽掛的小雨，早不在平洲，和葉書一起往南方戰亂的地方去了。

    “參軍？”

    小兵看著一副女人裝扮的蘇小雨，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再三確定：“你要參軍？”

    “是。”蘇小雨麵無表情地重複，她已經沒多少耐心了。

    葉書見狀，在小兵即將再次詢問時，及時將同知寫得信件掏出來，“這是平洲同知大人的書信，勞煩你幫我們送到你家將軍手裏。”

    “……行吧。”

    小兵猶豫著接下，命他們二人再此等候，小跑著找將軍去了。

    原地，蘇小雨打量四周，眉頭緊皺。

    視線轉回丈夫身旁，她眉心擰成個疙瘩，“你不該到這種地方來。”

    朝廷接連戰敗，營地內帳篷、旗幟亂糟糟的，士兵萎靡，傷員隨處可見，空氣中飄著濃重的血腥氣。

    “夫婦一體，娘子去哪兒，我自然就要跟著去哪裏。”葉書笑嗬嗬。

    蘇小雨：“這裏不安全。”

    “戰場麽，自然都是如此，我早想到了。”

    “我是說，你沒有武功，貿然跟我來戰場參軍，不安全。”她認真地解釋。

    聞言，葉書微微笑，“參軍，也未必隻有上戰場一條路可選。”

    話音剛落，小兵氣喘籲籲地跑回來傳信——

    “將軍要見你們，進來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