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選秀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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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董鄂妃!
    紫禁城春日總是一樣。軟軟楊柳風,吹麵不寒,碎金子似陽光柔柔灑朱牆碧瓦上,靜靜地湛著世人歆羨光暈。
    淑懿緩緩走秀女隊列中,內大臣庶女身份,使她不可能如科爾沁女孩子那樣,驕傲地走前頭,但淑懿心早已飛過了順貞門,神武門,體元殿,她不僅要做這座皇城中受寵愛女子,且一定要做這裏女主人。
    秀女初選靜怡軒舉行,五彩琉璃瓦彰顯著皇家富麗與奢華。靜恰軒雖然取“意靜身則怡”意頭,但踏入院中秀女們如何靜得下心來,她們都背負著父母期許與族人榮耀。
    淑懿秀女中,見到了幾張熟悉麵孔,幾位博爾濟吉特家格格和與她同樣身份低微佟佳氏。
    博爾濟吉特家格格們聚一處談笑,根本不去理會淑懿這些如默默如沿階綠草女子,人人心裏都明白,吳克善家大格格娜木鍾這場選秀不過是應個景兒,中宮皇後位子早已是她了,多有世家大族女子圍娜木鍾身旁諂媚奉承,妹妹淑嘉便其中。娜木鍾自然也不會注意到人群之中淑懿,淑懿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很,她就會注意到自己了。
    初選秀女六人一列,前去靜怡軒正殿,給皇帝和太後驗看,其餘便偏殿耳房之中等待。
    淑懿對初選驗看是有把握,畢竟她自幼便潛心研究各種駐顏之術,她親手所創玫瑰胭脂,杏花粉,芙蓉玉顏膏,梅氏這位已愈三十女人身上尚且極有效驗。何況她這青春妙齡女子。
    淑懿今日妝容也是精心設計過,蛾眉淡掃,胭脂輕勻,濃妝豔抹秀女之中,反而格外出眾。
    隻聞內官唱名之聲,輪到淑懿進去選看了。內官報到淑懿名字,她跪拜,行大禮,柔若清風聲音如殿前鶯歌燕語,徘徊不去,“臣女董鄂淑懿叩見太後皇上萬福金安。”
    順治走馬觀花似看了兩個時辰,此時也已乏了,但聽到殿下這珠落玉盤聲音,頓時提起了興致,他順手端過案上茶盞,抿了一口,眼中帶笑地問道“淑懿?是哪兩個字?”
    淑懿低眉答道“曹丕《玉玦賦》有雲‘應九德之淑懿,體五材之表儀’。”
    一旁孝莊太後聽罷,道“名字確是好,選納後妃,首先注重便是德行。”
    孝莊太後雖是蒙古女子,卻素愛漢學,兼之當年胞姐海蘭珠寵冠六宮時,她亦受了許多委屈,故而厭妃嬪狐媚惑主,喜愛端莊嫻雅之人,淑懿這樣回答,也是循著孝莊喜惡,所以一語便說到孝莊心坎裏去了。
    順治含笑道“抬起頭來!”
    淑懿抬頭,胸中仍不免怦怦直跳,前世順治寵愛雖然間接害死了她,卻也是她這座波譎雲詭紫禁城中得到唯一一點真情。
    淑懿花容月貌,既有滿洲女子颯爽,又有漢人女子柔婉,順治心花怒放,品了一上午淡而無味白水,終於有一個女子,有茶之清甜,酒之醇香,媚而不妖。留牌子也是理所應當事。
    留了牌子秀女並不能立即離開,而須等待所有秀女都選看完了,才可被內官一起帶離靜怡軒。
    淑懿走到偏殿中,端然而坐,一時便有小宮女奉了沏香片上來,淑懿接過茶,打開隨身帶蘇繡荷包,拿出一塊碎銀子,打賞了那小宮女。
    小宮女麵含喜色,行禮謝恩,接過銀子時,手指輕搖,將一枚紙團塞到了淑懿手裏。淑懿渾作無意,默默飲茶。
    待那宮女走得遠了,環顧四下之人,或獨自掐花玩賞,或尋伴說笑,才小心地打開那紙團,上麵隻寫了一個“琴”字,淑懿唇角挑起一縷輕笑,午後複選若考校琴藝,豈不是手到擒來事?
    一時秀女選看完了,內官擊掌傳旨,道“皇上有旨,午後複選,禦花園延暉閣舉行。請方才留了牌子格格們隨我前來。”
    初選結束後,清晨時長龍似一列秀女,已短促得如隱於山間一段潺潺小溪,大家放鬆了許多,內官也不再如幾個時辰之前那般,對淑懿她們呼來喝去,因為這裏頭多數人,往後是要做他主子。
    秀女們各自結伴,浩浩蕩蕩地向禦花園走去,淑懿自家妹妹忙著去奉承未來皇後了,不免使她落了單日,正此時,佟鄂家格格海蓉,滿麵春風地向淑懿走來,福了一福,笑道“董鄂姐姐好!”
    這位佟鄂格格,是長史喀濟海之女,與淑懿一樣,是庶出,但她生母是旗人,素日相見時,總要淑懿麵前擺出一副盛氣淩人架勢,今日到了皇城,卻如此謙卑,令淑懿一時錯愕。
    淑懿也福了一福,正要依禮也與她寒暄幾句,海蓉卻連珠似地說了下去“聽說方才殿選,皇上與太後對姐姐讚賞有嘉呢!”
    淑懿心頭一跳,這個海蓉,還真是口無遮攔,這樣大聽廣眾之下說出這樣話來,豈不是為淑懿招禍麽?幸而淑懿也知道她是個心內沒成算,不然,真要以為她是有意陷害。
    淑懿謙和笑道“妹妹謬了,若不能入陛下與太後眼,咱們如今便不是往禦花園,而是往順貞門,乘上騾車回府了。”
    海蓉聽了,覺得自己能入得複選,也是歡喜,與淑懿親親熱熱地聊起來。
    一時到了禦花園,此時正值暮春,芳菲落紫陌紅塵,別是一番絢爛。桃李才謝,榴花盛放,一樹樹繁花烈烈如焚,與青白荼蘼相映成趣,淡妝濃抹總相宜。
    至延暉閣,須經過禦園中堆秀山,堆秀山是宮中重陽登高所,從山腳下看去,隻見疊石獨特,磴道盤曲,淑懿正與眾人一起,凝神望著那山頂禦景亭,與她並肩而立海蓉忽然身子一傾,重重地向淑懿壓過來。
    淑懿穿著花盆底本就笨重,站立不穩,也向一邊跌去,她下意識用手一撐,山下怪石林立,淑懿手恰好撐一塊尖銳棱角上。她隻覺手心劇痛,鑽入心裏去。
    跟著內官宮女們忙七手八腳地扶淑懿和海蓉起身,海蓉倒沒什麽,隻是嚇了一跳,淑懿翻過手心一瞧,心下立時冷了半截,難道十幾年心血就這樣付之東流了?
    手心大半已是淤青,還點點地滲出血來,淑懿試著活動了一下手掌,左手如一塊冰坨一般,木然不仁。午後考校琴藝可怎麽辦?
    海蓉見狀,也驚惶失措,忙打躬作揖地賠禮道“姐姐恕罪,姐姐恕罪,我不是有意去撞姐姐,方才不知是誰,妹妹背後推了一把!”
    淑懿眉心一跳,眼底燃著冰冷火焰,轉過臉看佟鄂氏臉,見她額角冷汗涔涔,似是怕極了,畢竟喀濟海官位鄂碩之下,若是她害得董鄂家格格無法入宮,喀濟海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淑懿了然,定是方才海蓉說者無意,秀女中有人聽者有心,才出手相害。於是她拍拍海蓉手背,寬慰道“妹妹不必驚慌,也沒什麽大礙,不過擦破點皮,咱們走吧!”
    海蓉信以為真,當即破涕為笑道“姐姐福澤綿長,定有長生天神靈護佑呢!”
    淑懿一壁與她敷衍,一壁暗暗心急,手心傷成這個樣子,午後琴是決計彈不得了,但若如實回稟,又要落個行動不慎錯處,也免不了要撂牌子。
    淑懿望一眼碧澄澄天穹,一行歸雁緩緩而行,祥和而從容,那淡藍柔羽映著綿白雲朵,怡人心神。淑懿撫一撫微微起伏胸口,平複了呼吸,下了極大決心,她決定搏一搏。
    延暉閣早有小太監擺下午膳,款待秀女們,淑懿應景兒地揀了兩塊胭脂鵝脯,扒拉了兩口飯,便尋空兒悄悄地出了延暉閣,踏出門檻來,果見廊下立著一位著淺杏素緞宮裝姑姑,淑懿向她使個眼色,便一徑向千秋亭而來。
    千秋亭四周是幾塊芍藥圃。這時正是芍藥怒放之時,丹若流霞,粉若素錦,繁絲金蕊,妖嬈帶笑。
    淑懿靜靜地望著這一叢叢淺碧深紅,暗暗祝禱,但願這獨占殘春亭邊紅藥,可以助她化險為夷。
    淑懿渾似閑賞春花,耳朵卻直豎起來,仔細聽著身後聲音。
    半頓飯工夫,淑懿隻聞身後腳步雜遝,似有兩三人迤儷而來,她拿起絲帕,輕輕撫弄細蕊,幽幽地從心底歎了一口氣出來。
    隻聞身後一人肅然問道“何人?”
    淑懿閑閑地轉過身來,細細打量眼前之人,見來人穿著青緞粉底朝靴,江牙海水月白偏襟袍,又定神一瞧,那袍襟上繡卻是五爪金龍,連忙翩然拜下去,故意低垂粉頸,顯出極慌張樣子,道“陛下恕罪,臣女董鄂氏,因用過了膳無聊,見這禦園之中好景,忍不住四處走走瞧瞧,不想衝撞聖駕,請陛下容諒。”
    順治方才就覺得這女子眼熟,此時想了起來,不就是方才靜怡軒中,豔驚四座鄂碩之女麽?
    順治大喜,不承想依了禦前大宮女素秋話,用罷午膳到禦園來閑賞芍藥,卻有如此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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