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晴點點頭，心裏的一根弦隱隱繃緊——雖然她沒有證據，但總感覺他知道了什麽。
    在他麵前，她總是無所遁形。除了多陪在他身邊，她沒有其他辦法證明自己的忠誠。
    “那我回去住一個禮拜，行不行？”溫晴柔聲征求他意見，“等恢複好了，再回來陪你，好嗎？”
    宋景深拉起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目光沉沉垂落，諱莫如深：“好。”
    如果一個毫不知情的人猛然看到這一幕，一定會以為他倆是深深相愛的情侶，可實際情況卻大相徑庭。
    溫晴實在演不下去，輕輕抽回酸麻的手，說：“去睡吧，明天還有事要做。”
    宋景深彎身抱起她，往臥室裏走：“一起睡。”
    搖搖晃晃中，困意襲來，溫晴打了個嗬欠，知道明天就能回家，她心情平定了許多，腦袋貼上枕頭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這一覺睡得很香，好像剛經曆過一場大考，整個人放鬆下來，不知不覺就睡得昏天暗地。
    等她醒來已經是接近中午，陽光透過窗簾縫隙散射進來，給窗口鑲上一道金邊。
    身邊的男人不知所蹤，隻留下床頭櫃上一張紙條，寫著“收拾好給我打電話”。
    溫晴定了定神，立刻起身洗漱，換了衣服，又檢查了一遍簡單的行李，確定收拾完畢，才拿起手機，撥出宋景深的號碼。
    手機很快被人接聽，說話的卻是個年輕女子：“溫小姐，請移步酒店一樓，有人會送你回去。”
    “呃，好的。謝謝。”溫晴愣了一瞬，道聲謝後掛了電話，就拎起行李，開門下樓。
    進了電梯，沒一會兒就到了一樓，電梯門打開，老葛站在門外，向她微笑揮手：“這邊。”
    溫晴認出老葛，剛跟上去，手裏忽然一空，行李已然被他拎去了。
    “我來吧。”老葛不容她客氣，側前方帶路，領她出了酒店大門，“今天邢璐醫生送你回家，我順路陪同。”
    溫晴站在酒店門口寬闊的台階旁，看到一輛白色奧迪a6緩緩駛來，車窗降下，露出一張清秀婉約的臉。司機是個年輕女人，三十出頭年紀，妝容素雅卻不失精致，搭在方向盤上的雙手修長白皙，左手腕上一隻卡地亞藍氣球，襯得整個人溫婉大氣。
    “這位就是宋總請來的邢醫生，接下來這段時間，她會一直陪著你。”老葛簡短介紹完，就繞到車尾，打開後備箱放好行李，又拉開後排車門，回頭看向溫晴。
    “公主請上車。”邢璐笑著招呼道，語氣帶了些善意的調侃。
    對溫情來說，這個女人是全然陌生的，盡管整個身體早已被人家檢查過。
    她回應對方一個青澀的微笑，低頭走進後車廂，看老葛關上車門，又敲敲車窗玻璃，示意她還有話說。
    溫晴降下車窗，老葛費勁彎腰，探進大半張臉，關切地說：“有事情就打我電話，宋總最近比較忙，等忙完應該就去看你。”
    “嗯。”溫晴點點頭，心想，沒事打什麽電話呢？她又不是宋景深什麽人，一個召之即來的掛件而已，隻有她接他電話、聽他安排的份兒，哪兒有她麻煩他的道理呢。
    “葛叔，人交給我，您就放心吧。”邢璐回身對老葛說，“溫小姐有什麽需要，我第一時間告知您。”
    “好嘞，您受累。”老葛衝邢璐揮揮手，示意她升起車窗。
    溫晴看著車窗緩緩關上，輕輕舒出一口氣，身子軟軟靠進座椅，可一看到前排的邢璐，一顆心又懸起來。
    “邢醫生，您跟葛叔早就認識嗎？”溫晴客氣問道。
    “是啊。”邢璐發動車子，手打方向盤，流暢駕駛上路，“你之前不認識葛叔嗎？他可是你們四廠的名人。”
    “名人？”溫晴詫異道，“可是，我對他沒什麽印象。”
    “你年紀小，一心念書，對廠裏的事兒不太清楚也正常。葛叔是推動四廠改製的先鋒派，早年被打壓過，這些年總算有些起色了。”邢璐說。
    “邢醫生，您也是北城人嗎？”溫晴試探著問。
    “我是北城人，但不是四廠的。你們屬於國企，擱在過去相當於不沉的航空母艦，我呢，是普通老百姓，單打獨鬥的散兵遊勇，跟你們沒法比的。”邢璐語氣輕鬆，帶些淡淡的自嘲味道，隨後話鋒一轉，轉而問道，“你跟宋總認識不長時間吧？”
    溫晴愣了片刻，“嗯”一聲就不再吭聲。邢璐吐了吐舌頭，沒再多問。
    從酒店到四廠宿舍，要橫穿大半個北城市區，趕上下午上班的交通小高峰，市中心有點堵車，白色奧迪a6隨車流走走停停，過了一個多小時才抵達四廠。
    隔了老遠，就能看到廠區高聳的煙囪、火山形狀的高爐、縱橫密布的鋼鐵管道、顏色暗沉的廠房，剛硬粗獷的線條勾勒出獨特的朋克風重工業圖景，彌漫在空氣中的粉塵，渲染出蕭瑟的末日氣氛，讓人心裏無端沉悶下去。
    “這地方空氣太差，真難為你們四廠人了，忍了這麽多年。”邢璐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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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在煤礦旁邊的鋼鐵廠，空氣差些是難免的。”溫晴說，“住在這裏的時候不覺得它好，可離開它去了江城，還是會想念。”
    “你挺念舊的。”邢璐看了一眼後視鏡裏的溫晴，想了想說，“念舊的人很難接受新認識的人，可一旦接受了，又很難忘記。”
    溫晴顧左右而言他：“還好吧，我還挺能適應環境的。”
    邢璐聞言微微一笑，沒再說話。
    奧迪a6繞過占地龐大的鋼鐵廠，往煤礦西邊的宿舍區駛去。
    “你父母在礦區工作，還是廠區？”邢璐又問。
    “在廠區。礦區我不熟，隻認識幾個在這裏上班的鄰居叔叔。”溫晴據實回答。
    “聽老葛說，你們宋總這次帶來的項目，就是要在礦區落地的，是嗎？”邢璐問道。
    “大概是吧，項目的事，我不是核心人員，不太清楚具體情況。您也對項目感興趣嗎？”溫晴反問。
    “對我就別稱呼您了，都把我喊老了，叫邢姐、璐姐都可以，我比你大不了十歲。”
    “璐姐。”溫晴乖乖喊了一聲，瞬間拉近了兩人距離，讓她忍不住打探起對方來，“你真的是醫生嗎？”
    “怎麽？不像？”邢璐飛速瞄一眼後視鏡，笑起來，“那你覺得我像幹啥的？”
    “像學校的心理谘詢師、大學老師，就是不像醫院裏值班的大夫。”溫晴說。
    “你看人還挺準的，我很久沒在醫院上班了，鼓搗了一家私人診所，自己幹。”
    “您真厲害。”溫晴由衷地羨慕，能憑真本事吃上飯的人，她都很佩服。
    “這就厲害啦？”邢璐失笑，“那你們宋總豈不成了天神，年紀輕輕就上市公司老總了。”
    “他是富二代，跟我們不一樣的。”溫晴聲音變小。
    “投胎是能力的一部分啊。”邢璐感慨道，“我們投胎技術不行，就更要把握機會，要不然啊，做一輩子牛馬都做不到頭。”
    溫晴默默聽著，忽然覺得兩人間剛剛拉近的距離，又悄悄變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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