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晴怔了一下，沒想到林家人還有這麽客氣的，於是禮貌地笑笑：“謝謝您，我要回家了。”
    她一定不知道她的笑容有多好看，林清遠目光頓了一下，起身往玄關走去：“你家遠不遠？我送你回去。”
    “不遠的，您留步就好。”溫晴被他的客氣搞得有點尷尬，第一次見麵，她都不知道怎麽稱呼他。
    “屁股還沒坐熱，就往外跑。”林太太埋怨似的笑道，“你要送溫老師，就老老實實送下人家就回來，別又忙的半夜不著家。”
    林清遠笑笑，拖著長腔說：“知道了，母親大人。”三兩下穿好鞋子，拿起玄關櫃上的車鑰匙，衝溫晴擺擺手：“溫老師，可以走了嗎？”
    乍一下被他叫老師，溫晴心裏挺不適應，臉頰通紅，神情也有些窘，強撐著淡定跟林太太和林媛媛道別，快步走到玄關前，低頭換鞋子。
    她的鞋子窄窄小小，很幹淨，鞋幫處磨的脫色，鞋帶邊緣起了毛。她的腳很好看，纖細圓潤的腳趾被白色棉襪包裹，穿舊鞋也顯得秀美。
    美人果然哪裏都美。
    林清遠不動聲色地看她換鞋，沒放過她窘迫神情中，鼻尖上滲出的細汗。
    不僅美，還挺純。可惜了，跟他不是一掛的。
    “熱嗎？”他問。
    “沒有。”溫晴下意識地迅速反應，暴露了心底的慌張，她換好鞋子，抬頭看他，門廊燈光灑下來，她被他的身影籠罩。
    “林先生，我真的不用送。”出了門，溫晴跟在他身後，壓低聲音對他說，“我家離這兒很近，就在四廠宿舍，走過去比開車方便，”
    “大熱天的，走回去能趕上坐車舒服？”林清遠按下電梯鍵，等待電梯上行的空隙，回過頭逗她：“怕我吃了你？”
    “……”溫晴錯愕地看著他，過了會兒緩緩說道，“我怕……我不想麻煩您，本來您家給我的家教費用已經很高了，實在不好意思再耽誤您時間。”
    林清遠低笑出聲：“如果我樂意耽誤呢？”
    溫晴不吭聲了，咬著唇埋下頭，看自己的腳尖，腦子裏轟隆隆運轉著，茫然又緊張的應對眼前這個不可控的意外。
    電梯門開了，林清遠長腿邁進去，伸臂攔著門，等她跟進來，才關上門，按下負一層的按鈕。
    電梯緩緩下行，氣氛漸漸不那麽尷尬了，溫晴盯著電梯門上一路變小的數字，忽然又想著回家路上要不要買點兒打折的青菜，這樣姥姥明天就不用早起買菜了。
    “f大招生辦聯係你了？”身邊忽然傳來男人的問話，低沉，溫和，卻不容忽視。
    溫晴回過神來，壓下訝異的神情，回應道：“聯係了。”
    “你的分數去f大有點吃虧啊。”林清遠說，“是為了獎學金去的？”
    “他們承諾保專業，電子類。”溫晴彎彎唇角，盡量顯得輕鬆一點，“當然獎學金也很重要，我不太想背貸款。”
    林清遠低頭看她一眼，清水似的烏黑長發襯得皮膚白皙清透，全身衣服加起來不超過一百塊，連背包都是舊帆布的，素淨的近乎寡淡。再想想林媛媛堆成山的化妝品和名牌包，林清遠忍不住輕笑。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窮人家的女兒也有讓富家千金羨慕而不得的東西。
    不過，沒錢終歸是氣短的，幾厘的學業貸款也不敢背，反倒有勇氣去江城那等有錢人紮堆兒的花花世界裏闖蕩。
    林清遠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聽說你在江城有親戚？”
    嗬，北城真是小，連公子哥都知道這些陳年八卦。
    “嗯。有的。”
    “那就好。”林清遠悠悠說道，長腔甩的像是一種嘲諷。但溫晴知道是自己敏感，想多了，她隻好抿起唇，不再多說一個字。
    電梯來到負一層，林清遠擋住打開的電梯門，讓溫晴先走。
    當她經過他身邊時，耳後幾根發絲被風吹動，掠過林清遠的左臂，留下絲絲縷縷的癢，隨即又消弭無蹤。
    “向右轉，第二輛。”他在她身後說。
    溫晴停下腳步，向右邊看去，一整排整齊的私家車停靠在那裏，其中一輛淺藍色越野車格外醒目。
    “就是它，上車吧。”林清遠走過她身邊，按動車鑰匙，酷路澤響了兩聲，像在回應主人的呼喚。
    溫晴拉開後排車門，安安靜靜上了車，等車子緩緩發動，爬上緩坡，駛出地下停車場，絲滑匯入街上的車流，她的心漸漸靜下來，沉默看著車窗外流動的街景。
    北城的城建硬朗大氣，城市綠植豐富，既有北方地區的疏朗，又不失南方城市的秀美，寬闊的公園綠地四周圍繞著小攤小販營造出的煙火氣，讓她覺得舒服又安心。
    隻是，這條路好像走過了頭。
    “哎……”溫晴眼睜睜看著四廠宿舍大門從眼前閃過，急得蹙起眉頭，“林先生，走過頭了。”
    林清遠抬眼看向後視鏡，唇邊帶笑，聲音卻有些涼：“你真當我是司機了？”
    “什麽意思？”溫晴顫著聲問，“你不是說要送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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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什麽？家裏有人等你？”林清遠抬眼看她，後視鏡裏的她小小一隻，像受驚的小白兔，下一秒就要紅著眼圈哭出來，委委屈屈，又倔強著不肯求饒。
    “你……你要帶我去哪兒？”溫晴按了下車門開關，果然鎖住了。就算不鎖，她也不敢跳車，車輛還在行駛，她跳下去跟自殘沒區別。
    慌亂之中，她強迫自己鎮定。
    “你是我妹妹的老師，請你去店裏坐坐，招待一下，不過分吧？”林清遠又看她一眼，“不會很久，不用怕。”
    “……你可以提前說。”溫晴回了一句。
    “直接邀請，你會答應嗎？”林清遠看她倒映在後視鏡裏的臉，吊兒郎當地問。
    溫晴回看他一眼，眼神清淩淩的，有克製著的不滿和憤怒，卻看得林清遠心裏像被清水洗過一樣舒暢，而他說話卻偏要油膩膩的：“做了十八年的乖乖女，需要適度接觸一下紙醉金迷，不然去了江城怎麽適應？””
    這回溫晴不再理他，轉頭看向窗外，隻留給他一個清冷的側臉，而林清遠在她修長的脖子上打量了幾眼，才堪堪收回目光。
    酷路澤開進鬧市區，七拐八繞，來到一處鬧中取靜的別墅區。小區門口綠植茂盛，遠遠看去蔥蘢如煙，走近後清幽之氣撲麵而來，再往裏走，一片私密性極好的聯排洋房矗立在綠樹花叢中，林清遠的店就開在其中。
    與其說是飯店，不如說是密會接頭地。溫晴抿唇等著林清遠繞過車身開門，下了車就靠在車邊頓住腳步，盡量平心靜氣地對他說：”有話就在這裏說吧，我不適合進你的店。“
    “連門都沒進，怎麽知道適不適合？”林清遠笑得漫不經心，“要這麽說，你怎麽知道你就適合去江城？”
    “我去江城是上學去的，不是花天酒地的。”溫晴抬眼看他，認真地說，“林先生，我不適合玩你們的遊戲。請你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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