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重新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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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柳依依之重返少年!
    我還是選了一處比較安全的角落遠遠地觀察著食堂出出進進的人群,試圖盡早從中發現“他”的影子。可是,直到食堂裏最後一位食客模樣的人走出來也沒尋到那個人的蹤跡。冬天已經過去了,白天的時間漸長,但此刻的天空還是慢慢地暗淡下來。春天傍晚的風依然有些硬,站在外麵時間久了,肚子裏又空,感覺有些冷。
    操場上還有同學們活動的身影,想是不希望這麽早就結束戶外活動。到目前為止,我還未發現另一位白楊的影子,想到穿越時空與年輕的師友相聚是多麽奇異的經曆,怎能如此畏首畏尾以致時光虛度。於是決定冒冒險,就算出現狀況又奈我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豁出去了——回教室,參加今天的晚自習!
    從食堂繞過來通往教學樓西側樓口的甬道旁,是新栽的一排小樹,綠芽已經抽出枝頭,細小的葉片隨著嫩枝在風中微微顫抖。我順著樹旁的小徑往樓口方向走,一邊繼續留心周圍的動靜。
    與我們哥兒幾個同寢室八五級的謝飛成和小胖兒迎麵走了過來,衝我點了點頭打了招呼。我也習慣性地回應了一聲,見對方沒有什麽異常反應,心裏稍稍穩當了一些。他們走過去了,奔寢室的方向。
    “喂,白楊——”
    身後有人喊我,是雪冰的聲音。我回頭望去,見隻他一人一步一躥地向我趕來,便問道,“趙凱他們幾個呢?”
    “趙凱、林健在水房衝頭呢,老大他們上樓去了。我看前麵走的像你,這一下午跑哪兒去了,找都找不到你。”
    “沒去哪兒,淨瞎轉悠了。”我含糊其辭地應付過去,“找我了?啥事兒啊?”
    “能有啥事,打籃球唄。我和他們打了一會兒,也覺著沒意思就撤下來了。”雪冰和我並排向前走。
    “噢——”
    我不知道如何接這個話頭兒,深知言多必失,還不如靜觀變,從雪冰那裏多了解些關於我自己的信息。通過前麵的對話,我初步斷定他也沒看到另一個白楊。
    見我沒有接茬兒的意思,雪冰繼續說,“剛才我們在食堂一起吃飯也沒看到你,你坐哪兒了?”
    “哦,我沒去吃飯。”
    “沒去呀,不舒服?”
    “還行吧——是有一點兒,不過現在好多了。”本想說沒有不舒服的感覺,但不知道如何解釋這一下午的行為,覺得還是順著他的意思說比較好些。
    “沒不舒服就好。對了,趙凱和他們約了這幾天來場比賽。”
    我輕笑著哼應了一聲,知道這個“他們”應該就是高年級臨時聯合組成的那個隊,也知道雖然約好了這次比賽,卻是拖了很久以後才比上,而且還是在與教師聯隊比賽的那場之後。雪冰接著說道,“我倆也得上。”
    “嗯。”
    進入了教學樓。我試探著問雪冰,“晚自習,你準備幹點什麽?”
    “也沒啥可幹的,圖案還沒都畫好呢,先弄這個吧。”雪冰回答。
    “是啊。”我應著,心裏立刻有了主張,今晚就是完成圖案這項作業了。同時想到還得先雪冰一步回到教室,扭過頭急急地對雪冰說道,“唉,我還得去趟廁所,先跑一步啊。”
    “還是不舒服啊。”
    “沒大事兒——”回應著的同時,我已經快步向樓上竄去,生怕雪冰跟上來。由於擔心那個問題,我必須先與雪冰之前跑上樓,去驗證此刻教室裏沒有那個影子才成。
    班級的前門是開著的,許多同學已經在教室裏了。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下午我在進行偵察的時候大部分已經見過了,但都是遠遠地瞧見。一會兒就不同了,要融入進去。我就要融入這個集體當中了,想到這裏又是緊張又是激動。為防止教室裏的人先看到我,我身子往後靠,盡量遠離了門口。越過教室前門來到後門,我從小窗子向裏仔仔細細認認真真觀察了一番。還好,經過確認,並沒有發現令我擔憂的情況。我忐忑不安地返回前門直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用眼角餘光觀察著四周,看到同學們依然有說有笑,各自忙活著自己的事情。
    雪冰也從前門進來了,瞧見了我驚奇地喊道,“白楊,你這動作可真夠快的!”
    我衝他笑了笑,算是回應。
    一下午都在提心吊膽,無暇回顧過往,現在主意初定,勉強穩住心神,低下頭來默默禱祝,才仿佛靈魂重又慢慢回歸肉體,許多陳年舊事霎那間,如驚雷閃電,如狂風驟雨,如洪流浪卷般湧入腦際,鼓脹的使人有些發暈。心中淡淡泛出一絲苦楚,像一滴水珠滴落在宣紙上才著色的墨痕裏,迅速渲染開來,絲絲縷縷,瞧不清邊際。又仿佛最隱密最嬌弱柔嫩之處,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悄悄地撬開一道縫隙,無聲無息地透入幾不可查的一絲微光,帶著一線希望又夾著許多無奈的絕望。心底有一個聲音悄悄響起,“白楊,你終於回來了!”
    眼角餘光裏,沒有瞥見懵懂少年很長一段日子裏都難以忘懷的那個身影。是的,豈止懵懂少年時,時至今日也難說心中完全放得下。夢中多少次又尋見了模模糊糊的影子,有時夢醒後依然會微笑著重新閉上眼去回味支離破碎的殘影,有時也會為那些幻想過卻不曾出現的場景傷懷難過地流下淚水。從師校畢業後沒過多久,我就辭職轉了行,做了建築裝潢設計師,在各地輾轉奔波。說是為了理想,到後來其實還是為了生活或是為了生存。也許是躲避,卻不知在躲避著什麽,總之再無機緣和借口相聯絡,懷疑再也難得相見,也許終生不得見了。我在寫《楊柳依依》時,就已經明了那隻是一段少年的夢而已,是少年最純淨美好的一段情懷。
    是的,我沒有感覺到依依在教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