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進退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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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農女不好惹!
    歸榆花也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不由得一陣肉疼,將這筆賬記到了南清漓頭上。
    聽著南清漓揪心揪肺的哭聲,看熱鬧的這才紛紛離去,文瑞了然南清漓看不上吳大順,不會因為他的死有多傷心,隻不過是哭她自個兒的苦命罷了。
    饒是如此,他離開前還是叨叨了幾句,讓南清漓節哀順變,畢竟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傷心難過解決不了什麽現實問題。
    夜色氤氳中,破廟院裏有幾株槐樹攀枝錯節,樹冠中的枝幹上立著兩個黑衣男人,就是曾經在岩穴,中出現過的那兩位,一個主子,一個跟班。
    二人目力極好,視線穿過枝幹,穿過靈棚上方的一個破窟窿,可以輕易地看見那口棺材和那對鮮豔的男女紙人,當然也可以看見南清漓。
    主子眉眼清淺,看不出喜怒,聽著南清漓毫無感情投入的哭嚎,若有若無地嗯了一聲……
    主子這是啥意思??跟班的絞盡腦汁猜測著自家爺的深邃心思,最後狗腿地接了一句,“爺,她……她如果唱歌肯定更好聽!”
    主子寂然凝思,跟班時不時小心翼翼地瞄過去一眼,心裏嘀咕,爺這是白天沒看夠這丫頭那不雅的吃相,晚上還來看這一出哭夫,還看得津津有味的,這是要看一晚上的節奏麽?
    事實上眾人散去後,南清漓幹嚎了幾聲就停了,盤算著把院裏的那口棺材刮掉漆,擺在堂屋也好,可以放點糧食或者熟食什麽的,免得被老鼠糟蹋。
    靈棚裏,氣死風燈的燈光暈染出一片昏黃,小鵬喊了聲大嫂後走進來,將自己剛弄出來的簡易靈牌放到供桌上。
    南清漓抬眼一看,吳大順這三個字最後一個字偏旁寫錯了……不過她還是違心地誇讚了一句字好漂亮。
    所謂適者生存,這個時代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她目不識丁才正常嘛。
    兩人離開靈棚,進了東屋,南清漓從簍子裏摸索出來那兩支喜燭,用火折子點燃較短的那支時,由於操作不熟練,費了老大的勁兒才點亮。
    這落在小鵬眼裏,他還以為大嫂膽怯,忍不住出聲提醒,“大嫂,如果你在我哥這屋裏睡害怕,那就和小雪睡一屋。”
    害怕??南清漓心裏失笑,有個鬼氣飄飄的鬼原主如影隨形跟著她,也沒嚇死她,那麽睡這屋裏就是小意思了,“小鵬,不用那麽麻煩,我是你們的大嫂,這點膽量還是有的。”
    小鵬略略不解,據說南清漓生性嬌懦不堪,可是耳聞不如眼見,這短短的一個時辰內,她的表現可以用四個字形容,進退有度。
    如果小鵬看見了王半仙的熊貓眼,還會對南清漓多兩個字的評價,那就是彪悍。
    南清漓麻利地整理好土炕上淩亂的被褥枕頭,見小鵬怔怔的,還以為他深陷失去親人的悲傷中,就用大嫂的語氣安撫。
    “小鵬,按理說你哥剛沒了,屋裏用度應該以素色為主,等辦了後事,我會盡快換掉!”
    小鵬搖搖頭,“大嫂,我哥人都沒了,剩下的都是虛的,大嫂你看著辦吧。”
    小鵬這麽通情達理的孩子,南清漓真心不討厭,她畢竟在農村生活過,燒火做飯等等日常比較熟悉,“小鵬,你是男孩子,每天自己燒炕收拾家,小雪那邊,大嫂會多照顧一點,女孩子需要嬌慣著嘛!”
    小鵬像個大男人似的,一挺背脊表態,“大嫂,這個沒問題,現在我是家裏唯一的男人,我會保護你們,努力賺錢養活你們。”
    南清漓心裏笑翻了……現代社會中,如果一個十二歲的男孩對她這個二十九歲的大女孩這樣說,她能笑得肚子疼。
    可是此刻,她隻能維護著這個小男孩的麵子,一本正經點頭,“小鵬,大嫂相信你是個了不起的男子漢。”
    哥哥是沒了,可是這個剛進門的大嫂這樣認可他,小鵬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滿足,高高興興生火燒炕去了。
    灶台前碼放著劈好的木柴,南清漓費了老大的勁兒生著了灶火,鍋裏添了水。
    紅燭的燭芯或許在岩穴,裏受了潮,驀然劈啪爆響一聲,暈染出一抹溫亮異彩。
    南清漓不勝唏噓,這喜燭還未燃盡,人卻已不在,生命脆弱如斯。
    鬼使神差,她多了一念,在文家屯子裏口碑不錯的死鬼丈夫……會穿越重生嗎?
    但願會吧,不過希望他穿越到別地兒去,不要出現在自己的視野裏,各自安好就是。
    想到這兒,南清漓抬手拍拍額頭,自己剛穿越過來,就發生了這麽多事兒,連帶腦子也這樣不正常了,穿越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兒大概是可遇而不可求吧?
    看著灶膛裏的柴禾燒旺了,一時間不會熄滅,南清漓拿著較長的那截紅燭,走到了小雪門口,敲門,“小雪,我是大嫂,可以進來嗎?”
    裏麵傳來輕柔的一嗯,南清漓輕輕一推,屋門打開,顯然沒有插門。
    土炕頭,昏黃的油燈下,小雪正埋頭繡絹帕,南清漓湊過去點著蠟燭,誇讚了幾句小雪的繡工。
    見小雪默不作聲,眼眶紅紅的,南清漓沒話找話,“小雪,大嫂也知道你看見這蠟燭會想念你哥,但是蠟燭受潮就不好用了,最好盡快用掉,而且,在燈下做針線活對眼睛不好,不用你做繡品賣錢,大嫂會想辦法賺錢養家。”
    見小雪還是不作聲,南清漓在後灶生了火,囑咐小雪過去吃飯時滅了灶火,以免引起火災。
    不到半個時辰,南清漓做好了飯,土炕上擺放好木桌,逐一端上來,甜香的小米粥,玉米麵窩窩頭,醃蘿卜,熟豬頭肉。
    小雪和小鵬脫鞋上炕,剛坐下,前者就變了臉色,“大嫂,沒有你這樣敗家的,晚飯熬粥隻用一勺子小米,然後加半勺子玉米麵,窩窩頭僅在早飯和午飯吃,醃蘿卜一次隻能吃一根小的,或者半根大的,豬頭肉隻有這麽多了,你怎麽都切出來了?”
    嗬,剛才不是一直沒話嗎??南清漓被小雪數落了一頓,了然平時這家裏都是小雪負責一日三餐,終是她臉色訕訕的,“小雪,你和小鵬今天肯定沒好好吃飯,你們還小,還要長個子呢,所以今晚多吃點,不早了,趕緊吃吧!”
    說著,南清漓拿公筷給小雪和小鵬扒拉了一些豬頭肉,夾過去一個窩窩頭。
    小鵬有飯吃時沒什麽話,樂嗬嗬地將豬頭肉夾在窩窩頭裏,埋頭大吃大嚼。
    見南清漓僅僅夾到碗裏一小塊豬頭肉,僅僅掰了小半塊窩窩頭,小雪明白這個大嫂不是自己嘴饞,就是誠心想給他們多吃的。
    其實呢,在前世不缺豬蹄吃的南清漓很少吃肥膩的豬頭肉,所以她才象征性地夾了一點,而且,這兒的玉米麵比現代社會的糙多了,所以她應景地掰了一小塊。
    飯後,小鵬下炕穿鞋時來了一句,“大嫂,今晚這頓飯我終於吃飽了,小雪很摳門,晚飯總是做得很少,我晚上經常會餓醒。”
    他說者無意,卻不知道惹惱了一位……
    一刹那間落針可聞!?見小雪苦大仇深地瞪著自己,小鵬正要辯解,南清漓適時地出聲,“小鵬,小雪操持家務很辛苦的,過日子細水長流是沒錯,你們放心吧,大嫂會讓你們吃飽穿暖,過上好日子。”
    見大嫂維護著自己,小雪得意洋洋,吃飽飯就高興的小鵬也無所謂地揚了揚下巴,離開。
    小雪忙著手裏的針線活,南清漓沒注意她在縫製什麽,麻利地洗鍋刷碗後,就出屋進了靈棚。
    小鵬直直跪在冰涼的地上,低低啜泣著,南清漓眼軟,隨著眼裏一陣酸澀,哄勸,“小鵬,你哥走了,但我們還得好好活著,你回屋睡吧,如果你傷心得生病了,大嫂還要為抓藥錢發愁哪!”
    小鵬吸吸鼻子,噯了一聲,起身出去……
    小鵬怎麽也不會想到,南清漓如此簡單的叮嚀,無意間救了他一命。
    南清漓掃了一眼略顯寒酸的供桌,上麵隻有一個孤零零的靈牌,因為吳大順走得太突然,沒來得及買紙錢和木香之物。
    雖然身側有個鬼氣飄飄的存在,但是南清漓深受唯物主義無神論熏陶,覺得燒紙錢和焚香之類不過是活人圖個心裏安慰而已。
    南清漓折返回屋裏,小雪剛咬斷了線頭,“大嫂,家裏有一些白布,我給你縫了一身素服,你試試!”
    南清漓試了試,略顯寬鬆,但是卻對小雪說正合適,見她還要裁剪,“小雪,一般來說都是兒子送殯,沒有弟妹送殯這一說,明天我跟著去墳頭就夠了,你和小鵬還小,免得日後談婚論嫁時別人拿這事兒埋汰你們。”
    這話說到了小雪心坎裏,她趕緊將針線和白布收起來,這邊姑嫂兩個相處融洽,完全沒有想到院子外,有兩道黑影鬼鬼祟祟逼近荊門……
    小雪收拾好,卻坐在炕沿邊低了頭,“大嫂,你別怪我不去靈棚……我好害怕!”
    這裏還是封建時代,一般人的鬼神意識自然根深蒂固,南清漓伸手摟住了泫然欲泣的小雪,“小雪,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和大嫂一起睡吧,等你多會兒不害怕了,再回自己的屋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