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貓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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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家庭院。
    女主人婁昭君連續屈膝以禮,說了一籮筐好聽的話,目的就是對白民白醫生連日來不辭勞苦,精心為夫君療傷治病的高尚醫德和醫術水平深表謝意。
    白醫生則客氣還禮,聲稱懸壺濟世,治病救人乃醫者本分,高娘子無須掛懷。至於高郎君新患的失憶症也不必太在意,這種病對別的醫者來說很棘手,在白某看來,小恙爾!隻是現下藥房缺兩味奇藥,大魏國是沒有的,要去高句麗采買。來回須費些時日,多則三個月,少則兩個月,隻要能采買到這兩味藥,失憶之症便能藥到病除。這是白家的祖傳秘方,定不會令高家娘子失望,盡管放心的等待一段時日。
    聽說要去高句麗采買藥材,又是名貴的奇藥,還能藥到病除,婁昭君就算再笨,也聽出白醫生的意思來了。她給紫娟使了眼色,紫娟心領神會。作為女主人貼己錢的保管者,主仆二人多年默契,自有一套暗語。於是,紫娟又從荷包裏多拿出兩個金餅子和已經準備好的一貫銅錢,一並交到白民手裏。
    白醫生看到這麽多錢,一時不敢相信是真的,急忙擺手拒絕。婁昭君是堅決要給,推推嚷嚷,互不相讓。後來見婁昭君急眼了,白醫生才勉強接受了這份好意。婁昭君說的很明確,那一貫錢是該出的診金,兩個金餅子是給采買人路上花費的盤纏。隻要能早點把奇藥買回來,高家還要重謝芸芸。這個說辭白醫生接受了,並表示一定盡心盡力,讓高郎君盡快恢複如初。
    最後,目送背著牛皮質藥箱,揣著一貫銅錢和兩個金餅子的白醫生揮手告別之後,婁昭君和紫娟心事重重的返回書房。
    蘭草錯後一步,一副藏不住事的嘴臉。正待跟著進屋,忽聽有人竊竊私語,便停下腳步,仔細辨別聲音的來源。
    “聽見了吧,姑爺失憶了。唉!我早說他是紮了根的窮命,享不了富貴的,你們還不信,咋樣,應驗了吧。人啊,啥人啥命,爭不過的。”四十多歲的劉氏,是負責廚房摘菜切肉的幫廚,守寡多年,對於命運之說深信不疑。
    “說的也是!若不是咱家小姐陪嫁豐厚,高姑爺還不是和咱們這些人一樣?唉……有吃有喝的日子剛過一年就遭了大難,說到底還是命不好!要不怎麽說,小鬼服不住大貢品,賤命不能貪富貴。”和劉氏一起幫廚的另一名仆婦胡氏應和說。
    蘭草隻聽了兩句閑話,心裏就不樂意了,衝著竊竊私語的方向大聲道:“整天不幹正事,私下嚼主人家的舌根子,舒心日子過夠了是吧?……再讓本姑娘聽到有人背後嚼舌根兒,立馬趕出院子,到牧場放羊去!”
    前後主院和東西跨院的下人們,對家裏的男主人不怎麽畏懼,但對紫娟和蘭草兩位跟隨女主人多年的貼身丫鬟非常害怕。這個院子裏的所有仆人,都是隨女主人婁昭君陪嫁過來的。嚴格意義上說,他們與平城婁家已經沒有直接關係了,新的主人是婁昭君。所以,沒人敢輕易得罪兩位貼身大丫鬟。聽到斥責聲,躲在牆角議論的下人們趕緊藏起身。直到蘭草進了屋,一個個躡手躡腳的蹓回各自崗位。
    書房裏。
    當夏天提出要到外麵走走時,三女無情的否決了這個不切實際的要求。特別是蘭草,比女主人還果決,不容分說就將夏天按在炕上,責令他繼續躺著,好好養病。
    逼迫夏天躺下,一主二仆開始絮絮叨叨談論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不易和擔心。之後,心思細膩的紫娟出去吩咐廚娘準備晚餐,婁昭君打發蘭草去大姑姊家報信。
    蘭草說姑姑一家半個月前就去白道娘家了,怕是還沒有回來。
    婁昭君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說:“就算白跑一趟能咋地?快懶斷筋了。阿姊若是沒回來,你給鄰居說一聲,叫阿姊回來後來家裏一趟。”
    被女主訓斥幾句,蘭草這才不情不願的噘著嘴走了。屋裏隻剩下夫妻倆,婁昭君一時無語,愣怔怔的盯著夏天發呆。
    夏天同樣眼神專注的看著婁昭君,腦海中殘存的記憶也終於有了一個輪廓,隻是沒有更多的細節。
    “還是讓為夫起來吧,躺著難受。”夏天被婁昭君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表情尷尬的說。
    “躺著,好好躺著,為妻侍候你吃喝,啥時康複啥時起來。”婁昭君的話不容置疑。
    “你這還懷著身孕,萬不可累著。我的身體已無大礙,起來活動活動對病情恢複有好處。”夏天溫言以對。
    婁昭君覺得夫君的話有些道理,便做了讓步:“也行,那就在炕上活動活動。現下入秋了,外麵風硬,切不可再染了風寒。”
    “我又不是紙糊的,還怕了風寒?”夏天小聲嘟囔道。六十歲心態的他,此刻不知該如何與這位如花似玉的的小美人獨處。
    “夫君啊,可不能再逞能了。那天你被人從城外抬回來時,渾身的血快流幹了。臉色闕青,昏迷不醒,為妻的魂兒都快被嚇出竅了。咱這懷朔鎮地方小,缺醫少藥,連個像樣的醫生都找不到。幸虧遵業剛從雲中回來,得知你身受重傷,從家裏拿來一瓶上好的金瘡藥,這才止住了你流血的傷口。若不然,真不知會發生什麽事。”婁昭君仍然心有餘悸的說。
    “白醫生不是神醫聖手嘛!”夏天故意說。
    “什麽神醫聖手。他就是羊群裏拔駱駝,撿大個的湊數。可懷朔鎮就屬他醫術好,不請他醫治,又能勞煩誰去?”婁昭君流露出些許的無可奈何。
    “這不是把為夫的病治好了嘛!”夏天說。
    “也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湊巧了。”婁昭君說。
    “那你還付他那麽多診金?足有一貫錢吧?”夏天心疼地說。
    婁昭君正色說:“無論是長生天將夫君給我還回來,還是白醫生碰巧治好了夫君,為妻都要將這份情誼報答在白醫生身上。再說,興許是長生天假借白醫生之手救治了夫君也說不定。與夫君相比,些許錢財算得了什麽!您不是常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嘛。夫君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為妻還怎麽苟活?”
    婁昭君說話的神態,讓夏天有一種佛光普照的感覺。這妮子,思考問題的角度真是異於常人,對丈夫的情感投入更是用情至深,難能可貴啊!
    婁昭君接著說:“本打算讓夫君回平城醫治,奈何你昏迷不醒,高熱不退,為妻怕路上再有個閃失,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無奈之下,隻好打發婁三回平城求援。”
    說到這裏,婁昭君摸了摸略已顯懷的小腹,神情略顯幽怨的說:“不怕夫君埋怨,若不是因為您這次病情凶險,為妻才不會向平城那邊低頭。可是……可是,為了我們的孩子……唉!夫君不許笑話為妻沒骨氣。”
    夏天已經有幾十年沒有見過這種母性光輝釋放時的情景了。他真的被眼前這位少婦的情話感動了。婁昭君,臨危不亂,能為丈夫犧牲自己的尊嚴,小妮子不簡單啊!
    婁昭君還在呢喃著她的心跡:“……昨晚為妻還在想,萬一夫君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找個清淨的地方把寶寶生下來。不管千難萬難,也要為高家延續香火。等他成人後,為妻就到陰曹地府尋您去。”
    夏天有些情緒波動,下意識的抓著婁昭君的手,傳達者自己的感動和謝意。
    婁昭君感受到了夫君的心意,回握著他的手接著說:“這些天我一直在想,等夫君病愈之後,便辭了那勞什子函使差事。知道嗎?您每一次外出送信,為妻都擔心的要死。夫君此次負傷臥榻,鎮軍府也沒有派人過來慰問。哼!一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的卑鄙小人!還有那個叔孫睿,什麽東西!”
    “……咱家也不缺您那幾鬥米的薪俸。我想好了,康複之後,家裏的財物隨您支配,為妻不再過問。想想都覺得後怕,若是您撇下這個家,一個人走了,這世界還有甚意思!人這輩子,隻有活著才最要緊。”
    夏天輕輕的撫摸著這個意誌堅定,尊夫愛家的小女人柔夷般的小手說:“以後無需對夫君客氣,顯得生分。既然結為夫妻,就要平等相待。”
    “可您是一家之主啊!”婁昭君覺得理所當然的事,怎麽可以亂了規矩。
    “咱家以後,你是一家之主,我都聽你的。”夏天不以為仵的說。
    “夫君盡取笑人家,若真是那樣,還不讓鄰裏笑掉大牙!”婁昭君說著,眼含嗔怪,輕捂小嘴,生怕露出牙齒,有失風雅。
    看著婁昭君小女人般的嬌憨神態,夏天一時有些失神。幹涸了十幾年的春江,隨著婁昭君妮妮喃喃的訴說心跡,漸漸地有些潮濕了。先前想好的不把後世的人權思想帶到這裏,可關鍵時刻,曾經被老妻統治了大半輩子的奴性和眼前這位小女人毫無保留的表明心跡,不自覺的再次沉渣泛起。這不,主動要求男女平等,解放婦女的話語脫口而出。所以說,習慣這東西就像口味,不是想改就能改的了的。好在這時代的婦女對於男尊女卑的社會架構習以為常,並且自覺維護這種不合理的架構。
    “小姐,晚膳備好了,在哪用膳?”紫娟在門口發問。
    “端進來吧。”婁昭君道。
    “要不咱們到飯堂……”
    夏天的話沒說完,就被婁昭君不容辯駁的打斷:“夫君大病初愈,就在您的書房用膳吧。”
    夏天心想,就這性格還說不當家做主,分明天生的一把手心態。
    聽到吩咐,紫娟端著一個黑漆托盤款款進的門來,將幾樣菜品一一擺放在一米見方的炕桌上,又去廚房端來一湯盆羊雜湯和一笸籮剛剛烙好的薄餅,恭恭敬敬的給二位家主盛好飯菜,這才站立在一邊等著飯後收拾碗筷。
    四菜一湯,後世各種檢查組的夥食標準。一碗燉羊肉,一碗豬肉燉白菜,一碟血腸,一碟用芥菜醃製的鹹菜,一盆羊雜湯,十幾張熱騰騰薄餅。這是地主家的日子啊!
    ……
    夜深了,炕桌上的一個尺許高的三頭燈盞是房間裏唯一的光源,偶爾響起的燈芯燃爆的劈啪聲,讓慢慢長夜顯得更加寧靜。昏黃的燈光下,頭枕著夏天的臂腕進入深度睡眠的女主人,時而展眉,時而蹙眉,並伴有輕輕的歎息之聲,仿佛心有千千結。
    此刻的夏天難以入睡。一會兒看看熟睡中的美少婦,一會兒瞪著眼睛想心思。胳膊已經麻了好一陣子了,可他不敢抽出來活動活動,唯恐驚擾了婁昭君的一簾幽夢。
    從下午醒來到現在,大概有十二個小時了吧。大部分時間都在聽這位自稱是自己妻子的小女人絮叨。他的應和,隻是誘導她下一個話題的開始。時而是甜蜜的回憶,時而是憤怒的譴責,時而是平靜的述說,時而是必要的介紹。對夏天的提問,她都盡可能的分說清楚。直到夏天不再問了,她也說累了,才像一隻慵懶的小貓鑽進了夏天懷裏,沉沉睡去。
    溫潤如玉的柔軟身子躺在懷裏,夏天不是一點犯罪心理都沒有的那種人,否則他連“禽獸都不如”。雖是六十歲的心理年齡,可身體卻是二十啷當歲,朝氣蓬勃著呢!然而,這小女人情深似海的表述和微微隆起的腹部,他就是再禽獸,也不能對這樣的小女人下手啊!再說,他現在滿腦子“穿越”,根本沒有心思幹那事。
    看看環境,他已經知道這是前身的書房。之所以臥病在這裏,是受傷那天,他神誌還算清醒的時候堅決要求住進來的,避免太過濃鬱的腥臭味熏著懷孕的妻子。
    不行,再這樣下去會出問題的。夏天想逃出她的“魔爪”,可剛一行動,小娘子像是怕他跑了似的,摟得更緊了。天哪!這是要人命啊!老夏已經五六年沒怎麽動凡心了,你這活色生香的在懷裏蠕動,還讓不讓人安安靜靜的睡覺了!
    想點別的,轉移一下注意力就好了。
    想什麽呢?當然是什麽驚悚想什麽。自己上輩子最怕什麽?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最怕老婆。想想老婆半輩子無情的折磨,想想老婆毫不掩飾的鄙視,想想老婆頤指氣使的麵孔,想想……想著想著,老夏居然落淚了。
    他真的有點想老伴兒了。想那個欺負了他一輩子,長著兩顆兔牙,說話聲音像男人,點火就著的暴脾氣。想想她總拿別人老公教育自己,永遠嫌錢少,最怕自己老的老伴兒了。他想她的好,也想她的不好。他想她的得理不饒人,無理攪三分;也想她的細致入微,一輩子圍著他轉。她刁蠻任性,見了不公事能大打出手;她心地善良,看個韓劇都哭天抹淚兒。
    不知她現在怎麽樣了!自己一覺睡死,她會不會高興的背過氣去?或者,有那麽一點點留戀自己?唉……
    我死之後,有誰心甘情願的被你欺負?再找老伴兒就找個知道疼人,身體康健的。不要再嫁給我這樣相貌堂堂,卻沒什麽情趣的孤僻男人。
    我死之後,退休金也跟著沒了,就你那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小氣性子,今後的日子如何度過?……媽的,忘了告訴你,在我書桌的抽屜裏有一張十萬塊錢的銀行卡,那是老公積攢下的稿費。密碼是你的生日,千萬記住要仔細檢查。
    兒子三十三歲不成家,還在外麵漂泊著。萬一哪天娶個厲害的兒媳婦回家,兩孩子若對你好,你就跟他們過。若對你吹毛求疵的不孝敬,你就少去他們家幾次,不要招人厭棄。
    我死之後,沒人慣著你。也沒人給你捶腿揉肩,炒菜煮飯,隻能靠你自己了。
    你老了,記性越來越差。千萬記住,把鑰匙掛在脖子上,不要再把自己鎖在門外了。還有,你的膝蓋變形,走路困難,散步時不要走太多,走一段歇一會兒,能保護半圓板。
    算了,我死不能複生,留待來世與你重逢。如果你還記得我,如果你還願意跟我,那就在奈何橋邊等著我,大不了再被你欺負一輩子。……
    老伴兒再見,願你放下對我的思念,平平安安的安享晚年。老伴兒再見,老夏死不逢時,沒打招呼就走了。不是因為討厭你,實在是不知道什麽妖孽呼喚我。這不,一睜眼,魂飛北魏。
    北魏……鮮卑人……拓跋家族……平城婁家……高歡……婁昭君……九龍之母……大齊王朝……高洋……臥槽!一下午隻顧集中精力應對小娘子了,居然沒有在意北魏這個時代的重要性,糊塗、糊塗啊!
    就在這時,腦海裏殘存的記憶詭異的與夏天的曆史知識結合。他能想到的內容,如果殘存的記憶中保存著相近的內容,它就會加以印證,簡直太神奇了。
    仔細回想下午得到的不完全信息,經過分析,經過印證,整理出以下幾條重要線索。
    一、現在是大魏正光元年,也是神龜三年,新皇繼位的第四個年頭。
    二、現在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姓高、名歡,小名賀六渾,現年二十四歲,是懷朔鎮鎮軍的一位函使,相當於後世的郵遞員或快遞小哥。隸屬於鎮軍司馬管理,職級待遇相當於縣一級政府當中的股級幹部。如果是軍隊的話,可以比照班排一級的兵頭。
    三、小妻子姓婁,名昭君,娘家是平城巨富,將門之後。所謂平城,就是後世的山西省大同市。
    當夏天將這些信息像珠串一樣連接起來,並仔細歸類理順,再抽絲剝繭的分析,與自己掌握的曆史知識相聯係,忽然感覺啼笑皆非。寂靜的大半夜,他甚至禁不住失笑出聲。
    這難道是上天對自己的譏諷?
    你小子不是總埋怨自己活的窩囊,妄想一舉成名天下知嗎?那好,給你一個機會。
    你不是一直想進入富豪行列,成為上廁所也要奔馳代步的嘚瑟貨嗎?那好,先給你一個女富二代做老婆,預先適應一下,嚐嚐當富人的痛苦。
    老天爺,不帶這麽小心眼兒的,開不起玩笑怎地?誰和你提要求說願望,你都答應嗎?我不就是閑得蛋疼,隨便說幾句笑話,就當哄老婆開心了,你至於給我玩真的?知不知道我今天退休?交了幾十年的養老保險,還沒享受一天退休生活,就被你老人家一杆子抽到北魏正光年間。老天爺,這可是天下板蕩的南北朝啊!玩笑是不是開得有點過?
    夏天心裏吐槽老天爺小心眼兒,可事已至此,該麵對現實的還是要麵對。
    昏黃的燈光下,夏天獨自發出“嗤嗤嗤”的猶如夜梟般的笑聲。這笑聲不是因為高興,而是荒誕,荒誕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重活一回。
    對於中國曆史,他或許不算精通,但高歡是何許人他太清楚了。因為中國曆史上高姓皇帝隻有北齊的高家父子。北齊的首位皇帝就是高歡的兒子高洋,一個聰明到神經病境界的牛人。高歡出生在懷朔鎮,即後世的內蒙古包頭市固陽縣懷朔鎮西南側,也是夏天上輩子工作生活的地域。其他省市的人可以不知道高歡何許人,包頭人豈能不知道本地的名人?
    還有這位此刻酣睡如嬰,卻是衝破封建枷鎖,追求自主戀愛的奇女子。曆史上冠之以“九龍之母”的婁昭君,是南北朝曆史當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可以說,沒有她,就沒有高歡,也沒有北齊王朝。就是這個小女人,親手扶植培養並幫助走上皇帝崗位的就有北齊開國皇帝文宣帝高洋、廢帝高殷、孝昭帝高演、武成帝高湛。加之丈夫高歡和長子高澄都曾官拜東魏大丞相,兒子、孫子、曾孫四代人登上皇位。
    我的乖乖!這哪裏是一個小女人?這就是一位南北朝時期的慈禧老佛爺啊!
    當然,“九龍之母”的來曆,並不是因為家裏出過幾位皇帝,而是因為她孕育六男二女時都曾多次夢見各種各樣的龍。懷孕文襄帝,夢一條斷龍;孕育文宣帝,夢一條金色大龍,首尾屬天地,張口動目,勢狀驚人;孕孝昭帝時,夢見一條巨龍在地上蠕動;孕武成帝則夢見龍浴於海。她的兩個女兒都是皇後。懷孕魏二後時,夢見月亮入懷;孕襄城、博陵二位王爺時,夢見老鼠入衣下,故稱“九龍之母”。
    想到這些,夏天砸吧砸吧嘴長歎一聲!
    他堅信,人間正道是滄桑。天下沒有免費午餐,高大的目標需要百折不撓的追求和奮鬥。若是天上掉餡餅,那不是騙局就是陷阱。想權傾朝野,就要做好九死一生的準備。曆史上的高歡,曆經磨難登上高位。現在的自己,還能重新來一遍?絕對不可能!兩種思維方式,兩種性格人品,即便知道曆史軌跡,也不可能重蹈覆轍。不是有種概率說嗎?兩顆炮彈絕不會砸進同一個彈坑裏。相隔一千五百年的兩個靈魂,怎麽可能選擇同樣的處事方式?
    油燈裏的燈油終於消耗完了,劈啪幾聲清脆的響聲過後,三個燈頭全都熄滅,屋裏徹底暗了下來。微弱的月光,像雞蛋清一樣映照在窗欞上。
    輕輕的將小妻子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腿拿開,夏天躡手躡腳的下了地。一泡尿憋了多時,再不釋放會憋爆的。
    出的門來,撲麵而來的是清香的空氣。真的是清香,不是清新。空氣中夾雜著植物和果實的味道,有那麽一點點的甘甜、幽香。天空中,星星亮的耀眼,一顆一顆的,清晰可辨,仿佛就在不遠處,伸手可摘的樣子。
    夏天就在院子當中的花壇邊放了水。他現在還不想回屋,反正睡不著,幹脆坐在花壇上想想心思。
    需要整理的東西太多了。曆史知識,生活常識,科學技術等等等等,能回憶多少算多少。特別是未來發展,急需想清楚,理順當,預作安排。
    重新融入這個社會,切入點選在哪方麵,以什麽樣的姿態出現在眾人麵前,如何逃過社會動蕩對自己的傷害,如何在順應潮流的情況下發揮所長,為自己的將來開辟一塊根據地。
    倘若曆史不會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改變的話,三四年後就會發生促使北魏走向衰亡的“六鎮起義”。那可是裹挾著數百萬人生死的社會大動蕩,發源地就在腳下。當然,曆史上的高歡也是最大的受益者之一。問題是,自己能如前身一樣,成為這個龐大絞肉場裏的受益者嗎?仔細想想,真的不敢奢望。一人一命,我畢竟不是他。雖同一具身體,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
    天光放亮後,夏天回屋,本不想驚擾熟睡中的婁昭君,卻還是讓這位多日處在緊張狀態的小妻子醒轉過來。
    “夫君就是不聽話。說好了不可出屋的,免得染了風寒,就是不聽。”婁昭君雖處於半醒半睡狀態,可嘟嘟囔囔的話夏天聽清楚了。
    “為夫隻是如廁。再說外麵也不冷,染不了風寒的,放心吧。”說著又重新鑽進被窩,畢竟北國秋天的早晨是比較清冷的。
    “屋裏不是有尿盆麽,何必到外麵如廁。”婁昭君重新摟著夏天冰涼的身子說:“看看,快凍成冰塊兒了,還說不冷。來,奴家給你溫乎溫乎。”說罷,整個身子便覆蓋上來。
    婁昭君已經習慣了的舉動,讓夏天身子一緊,想要避開,卻不料婁昭君摟得更緊。夏天轉念一想也是,老婆摟丈夫,天經地義。自己若是刻意避開,反倒不妙。這樣的日子以後天天都有,總不能佛了小妮子的深情厚誼吧。
    溫和的體感迅速中和了夏天身體的涼意,不僅讓他感覺身體溫暖,心裏更加溫暖。這小妮子,真是惹人疼愛啊!夏天這麽想,也決定以後好好報答這份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