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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矜歌正好端端走在路上，從天而降的石子砸中了她的額頭，忽地冒出血，她還沒來不及驚訝，滴血認主的戲碼由此上演。
    短暫的沉默過後，是無事發生的尷尬。
    石塊依舊灰撲撲，半點神物風采也無，觀其形狀，似從某件法器上脫落的碎片，好巧不巧遇見了她，得以結束流浪的日子。
    宋矜歌唏噓不已，將其扔進了儲物袋。
    正所謂雞肋矣，食之無味，棄之不舍。
    若放在從前，宋矜歌對此是無動於衷的。穿越以來的順風順水，讓她以為自己拿的是穿越女主的劇本，直到在築基這道門檻前栽倒三回。
    且自打她築基失敗後，運道如同銀河落九天，一落就是九千丈。
    前不久，身懷五靈根的庶姐築基成功，她便成了綠葉，襯托出女主這朵花的別樣紅。
    有言如是道：門前冷落鞍馬稀。
    這石子，是她近來波瀾無痕的枯燥日子裏唯一的趣味。
    宋矜歌在心底幽幽歎氣，腳步一拐，偏離原定的路線，走向另一條岔道。
    本該與她打個照麵的青年男子，隻得無措四顧，茫然嘀咕，“明明是往這邊飛的，怎麽就不見了？”
    天知道，她知道，可憐男子不知道！
    宋矜歌惋惜地搖搖頭，腳下生風一般，愈走愈遠，待確定四周無人後，將石子放進了丹田中。
    年少無知，剛才誤將寶物當成了雞肋，實在是罪過罪過。
    一番反省，已是到了目的地。
    宋矜歌熟練地向負責看守的老者領過令牌，按上麵序號進入相應的石室。
    石室內置有聚集靈氣的陣法，有二用，一為進階突破，二為鞏固境界。
    點燃定神香，她盤坐在靜心蒲團上，凝攏神識，運轉丹田，仔細感應著周圍的靈力。
    此間修仙界，名曰風爻域。有史記載，可追溯上至十九萬年。天地之間靈氣充沛，山門宗派林立，修仙之人前仆後繼，不計其數。
    而宋矜歌本應是其中的佼佼者。
    九成九的修士須有靈根方能修仙，八成的修士須有資源才能在仙途走得長遠。
    她身具水火雙靈根，出生在有著修仙世家之首名頭的宋家，仙途伊始當平坦開闊，偏卻在築基這道門檻前絆倒了三回，惹來旁人議論紛紛。
    明明她已感應到了瓶頸的鬆動，可一旦衝擊築基，隻能以失敗收場
    一次如此，次次如此，她並非蠢人，自是察覺出其中吊詭，此次築基，她是做好了失敗的準備。
    思及此，宋矜歌全神貫注地引導著丹田中的靈力由無形轉化為有形，從虛渺的氣過渡到實在的質。
    此曰化質，乃衝擊築基的關鍵步驟，需要消耗大量靈氣。
    練氣淬體魄，築基脫凡胎。
    宋矜歌運轉功法，不出三瞬，肉眼可見的，石室的聚靈陣產生的靈氣如同受到指引，凝聚成千萬條純白的絲線，紛紛鑽入她體內。
    經脈裏奔流的靈氣仿若江河，孜孜不倦地衝刷過往的舊跡，一毫一厘拓寬經脈，並使之愈發堅韌。
    百川終到海，靈氣匯聚在丹田中，參與進化質的過程。
    頃刻間，丹田中發生了滄海化桑田般的蛻變，靈力愈發精純剔透，無形的氣凝成了霧，霧聚成型滴作水，水到渠成隻差最後一步便能進階築基。
    引出天象，昭示築基成功才會有的天象。
    宋矜歌的心一瞬提到了嗓子眼。
    之前的過程順利喜人，泰半是因她衝擊過三次築基，熟練無比。然而衝擊築基看的不是過程，而是結果。
    魚躍龍門，世人隻會看光鮮亮麗的一麵。
    石室外，原本豔陽高照的晴空驟然陰沉了臉色，烏雲攏聚，醞釀著雨勢，數到碧綠雷霆翻湧其間，好不駭人，似乎待時機一到，便毫不留情地狠狠砸下來。
    宋矜歌心神一滯，生出不妙之感，短短一息的工夫，丹田中蛻變成形的靈力經受了一道不容抗拒的外力阻撓，如冰遇火，瞬間融化。
    而天端的烏雲迅速散開，來匆匆，去匆匆。
    到底，是誰在阻攔她築基？
    頭兩次築基失敗，宋矜歌尚認為是自己修煉不到家，瓶頸雖鬆動，但距離築基仍有較大的鴻溝難以跨越。
    真正讓她產生疑惑的是第三次，丹田中溢滿的靈力無不在說明時機已到。然而當她衝擊築基，不但以失敗收場，靈力還削減至半。
    這一次，她誌不在築基，才察覺到了那不知由來的外力阻撓，心中驚怒，如此情緒之下，又平添了幾分無可奈何的惶然不安。
    幕後黑手是誰，意欲何為，她皆是不知。
    一聲歎息，裹雜著難以言喻的心緒，緩緩落下，忽忽消失。
    她望著燃盡的定神香，愈發心神不寧。
    離開石室，宋矜歌向看守的老者退還令牌。
    老者為築基修士，隻一眼便看出她的境界，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惋惜，溫和勸慰：“修士乃逆天而行，與天爭壽。你尚年輕，仍有機會，勿要氣餒。”
    “多謝前輩教誨。”宋矜歌斂起恍惚的心神，向事者道謝，她欲說些什麽，目光掃向桌麵上攤開擺放的登記冊子時卻又住了口。
    “五靈根之資，雙十之齡，近日風頭甚勁的天之驕女。”老者的手指叩一行字上，倒也不遮掩。
    “如此，卻是要多加用功才行。”
    老者詫異，聽出了話中未明之意，低頭審視著那行字，“可是認識之人？”
    “正因為認識，才自愧弗如。”宋矜歌麵上報以羞赧，心底波瀾起伏，不願再多說下去，向老者告辭後回到了自己的擁疏院。
    蓋因修仙之人，懂得術法，不如凡間世家主子需要下人伺候。又加之宋家諸人雖遠近親疏不同，但同根同源，皆有血緣關係，誰也不是生來要伺候別人。宋矜歌自六歲開蒙後，便與同齡人一般，一個人搬到了擁疏院居住。
    房中靜謐，宋矜歌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囫圇喝下，試圖澆滅心底燥火。
    老者的話猶在耳邊回旋，她著實難解，兩個月前尚卡在練氣八層久久不得突破的人，竟能一躍到練氣巔峰，抵達築基門前。
    便是一朝頓悟，也無如此功效。
    更何況此人身具五靈根，修煉速度之緩，毋庸置疑。旁的五靈根修士八成止步築基，餘下的兩成，若非有大機緣，多是半百方可築基。
    除一聲歎息，她不知言何。
    宋未央，她的庶姐，排行第三，雙十之齡。
    修士雖不以年齡論境界，但分外注重境界的積累。
    修行之事，一階一鴻溝。
    練氣和築基，號稱修士門檻，攔下許多資質愚鈍意誌不堅之輩。
    金丹和元嬰，又叫試刀金石，熬過心魔天劫便可脫胎換骨，前途似錦。
    化神和出竅，人喚攔路兩虎，不限根骨隻重悟性，成敗在此一舉。
    反虛和大乘，世間屈指可數，能走這一步的修士無一不是佼佼者。
    悟道，距離飛升最近的境界，擁有移山倒海之力。
    此九道鴻溝，是每個修士必須跨過的艱難，可惜跨過和跨完終究有所差別，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到最後
    而風爻域中廣為流傳有一句話，金丹前看資質，金丹後看感悟。
    五靈根資質差，修煉速度緩慢，僅憑這點便落後旁人一大截。量的積累引起質的變化，按常理來論，顯然宋未央還不到築基的時候。
    可偏偏，她築基了。
    宋矜歌呼吸一滯，莫名覺得這件事與她築基失敗有所牽連，可又說不上來是什麽。
    修仙，不光是看資質和資源，還有氣運。
    三者，缺一不可。
    所謂，命也，時也。
    她許是有這個命，卻還不到時機。
    如是想著，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光臨了她的院子。
    也是奇了，人怕出名豬怕壯，在這風口浪尖上，踩著她揚名的宋未央還敢送上門來，不是腦袋有坑，就是心機深沉。
    今日過後無非兩種結果，一是宋未央驕傲自滿，特地來她麵前耀武揚威。
    二是宋未央怕她因旁人的風言風語，對這份姐妹情心生怨懟，特地來她麵前表歉意，若她接受了便是臉真大，不解釋就是忒心胸狹窄。
    宋矜歌深呼一口氣，努力平複心境。不論結果如何，她都討不了好，並且日後怕是要對宋未央避而遠之。
    畢竟腦袋有坑的人不宜結交，心機深沉的人更不宜結交。
    廊下，兩人相對而立，互相打量。
    宋未央生得一副小家碧玉模樣，柳葉眉，睡鳳眼，瓊鼻櫻唇惹人憐。
    一身素色衣裳，並無多餘飾品，僅僅兩支玉螺簪挽起青絲，幹添利落。
    最重要是那雙眼睛，熠熠生輝，不似從前黯淡無光。
    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
    以前的宋未央是什麽的性格，她記得不太真切，相比起凡間姐妹的感情深厚，她們更像是有著血緣關係的熟人，知道對方的存在，卻相處不多。
    感情這東西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增厚，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變淡，可她們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後者。
    世家出身的她們從小便要學會明事理，踏上修煉之路，每天相伴的是夫子教授的術法決，如摸石過河，在修仙這條通天大道上孜孜前行。
    宋矜歌更多是與同胞的大哥親近些，因為大哥可以引導她修煉，亦有能力幫一些小忙。
    可饒是如此，從往日不多的相處過程中，她也能看出，宋未央因靈根之差導致修煉緩慢而自卑，所以更像不起眼的野草，而非明媚的嬌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