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送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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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邪咒古村夢魘!
    轉眼五月初四,再過一天就是端午。
    天鹿坐在陽台看著窗外天空,翻滾的黑雲壓著地麵,仿佛下一刻就要碾到人身上。她心事重重地歎了口氣。
    夢裏出現的人可能是爸爸,那個在自己一歲多就沒了的人。如果真的是夢把這段遙遠的記憶帶回給了她,那這就是天鹿跟這個人唯一的聯係了。可她不敢去跟媽媽確認,從鄰裏的隻言片語中她得知父親應該是自殺身亡的,不知道是因為太悲傷怕睹物思人還是太恨,媽媽把這個人所有的遺物全部付之一炬,這麽多年父親的墳他們一次也沒去看過。總之,這個人除了名字,在天鹿的生活裏沒有任何存在過的蛛絲馬跡。
    十幾年來,媽媽不提,天鹿也不會去問。她愛媽媽,這個含辛茹苦獨自養大她的女人,不可能為了那個死去的人,冒險揭她傷疤。
    “阿綠,要落雨了,快去把門窗都關好!”
    媽媽從廚房朝天鹿喊到。窗外一下子起了風,吹得窗簾呼啦呼啦響。天鹿剛把窗關上,外麵嘩得一下下起了大雨。透過窗子,她看到樓下街道,一個高高瘦瘦地黑衣男人淋著雨不急不慢地走著,剛覺得奇怪,那人一下子消失在了轉角。
    怪人,天鹿皺皺鼻子。這時剛好聽到媽媽飯好架桌子的聲音,就拋到腦後轉身回房幫忙了。
    “呀,今天有蒿子粑粑!媽你自己做的嗎?”
    “張阿姨送的。她說今年河邊長了好多艾蒿,鮮嫩得要死。好多人都去摘了。”媽媽一邊上碗筷,一邊說,“她做的多了分了我點。你待會吃完,把廚房剛做的粽子給她拿點過去。”
    張阿姨就是之前天鹿去蹭宿舍說鬼故事時,那個同學三三的媽媽。倆家隔得近,張阿姨女兒又是天鹿同學,從小來往就頻繁。
    天鹿一邊吃著艾蒿粑粑,一邊囫圇應聲。裹著糖煎得軟糯糯的粑粑,混著艾蒿特殊的濃鬱香味,比往年的都要香甜好多。
    “你慢點吃,還要吃飯的。”看著亭亭玉立的女兒還是這麽沒有吃相,媽媽忍不住笑著嗔怪。
    等到媽媽終於落座,天鹿忽然想起什麽,隨口問,“張阿姨他們是去送水河那邊摘的艾蒿嗎?”
    見媽媽點頭默認,她繼續說道,“媽,你可千萬別去。我聽他們說這個河,年年端午都要死個把人。感覺怪嚇人的。”
    媽媽夾菜的手忽然頓了一下,隻是一瞬間的事,她繼續夾起一塊紅燒肉遞到天鹿碗裏。
    “整天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哪個河沒淹死過幾個人。”
    “可是這河,一年一個,都沒斷過,是不是太奇怪了點?會不會,它有點邪門……”
    剛說完,忽然外麵一個天雷滾滾,嚇得母女倆一悸。
    媽媽反手拿筷子敲了下她腦袋,嗔道,“少說這種不吉利的話。說多了假的都成真的了。你又不往河邊跑,怎麽都輪不到你,快吃你的飯!”
    過了一會,她又補了一句,“不過還是當心點好,你又不會遊泳,沒事不要往河邊跑。”
    天鹿點點頭,埋頭吃飯不再說了。飯後,媽媽從廚房拿了一串粽子讓天鹿給張阿姨送去,開門不忘叮囑一句,不要貪玩,送完就回。
    張阿姨家的門虛掩著,天鹿敲了敲門便推開進去了。
    剛進門,卻發現家裏黑漆漆的,燈也沒開。一轉身天鹿被沙發上的張阿姨嚇了一跳,她一動不動地坐著,眼睛怔怔得看著麵前的白牆,像是靈魂被抽空了一樣。
    發現天鹿來了,張阿姨像回過了神,趕緊起身開燈。
    “你怎麽來了。呀,這是你媽包的粽子嗎,真好看。”
    “我媽讓我送來的,說謝謝阿姨的艾蒿粑粑,很好吃。”
    張阿姨接過粽子,放到廚房。天鹿偷偷瞟一眼,發現她家灶台上居然全是粽子,都壘成了小山,有些甚至放不下,直接滑落到了地上。粽子樣式不一,看著像是不同人家包好了送來的。有些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送的了,此時已經發出陣陣惡心的酸腐味。
    張阿姨背影有些失魂落魄,素來愛整潔的她此刻卻並不在意廚房的髒亂,隨手把天鹿送來的粽子一放。就出了廚房。
    “坐,坐。”她拉著天鹿坐下,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些近況。
    天鹿左右看看,今天家裏似乎隻有阿姨一個人在,感覺過於冷清了。
    “阿姨,三三今天不在家嗎?”
    不知道是自己的錯覺還是什麽,張阿姨聽到好像身體一僵,又有些慌亂的轉身整理了下沙發墊子,“她這兩天去外婆家了。”
    房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張阿姨魔怔了一樣一直撥弄著早已經熨帖的沙發墊。天鹿覺得阿姨今天狀態太詭異,心裏毛毛的。她不想繼續待下去,準備起身告辭。誰知阿姨忽然雙眸一亮,握住了她雙手,急急地說道,“這麽快就走嗎,你等等,我有個東西要給你。”說完就連忙去到房間,一會拿了個香囊出來。
    這香囊除了比平時戴的要大一些,其他都是稀鬆平常。她把香囊放進天鹿衣服口袋,用手拍了拍確定穩當了,低頭良久,最後抬起頭看著天鹿不自然地笑著說,“好好戴著,保平安的。”
    天鹿迫不及待地說了再見。
    出門時,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個黑色人影,在街角一閃而過。
    漸漸入夜,節日前一天晚上的縣城,安靜得甚至聽不到蟲鳴聲。
    天鹿早早睡下了,衣服整齊的疊放在床頭,口袋裏的香囊散發出絲絲腥甜的香味。不知道張阿姨用的什麽香料,味道這麽特別。
    睡意湧了上來。
    朦朧中,送水河的方向好像有人在搭台唱戲。聲音如泣如訴,遠遠傳來已經變得微弱,聽不真切。其實她要是能再清醒一點,就能發現這樣安靜的深夜裏,這哭訴一樣的唱腔未眠過於詭異。
    天鹿再也撐不住,沉沉睡去了。
    她又夢見那雙手牽著她在河邊上走。風吹過河堤的草地,送來一陣陣腥甜的香味。
    “看,那叫送水河。”
    天鹿眼前模糊一片,隻看到不遠處似乎是一條暗紅色的河流,汩汩流動著,仿佛有生命。
    “我看不清楚。”
    “走近點,就看清楚了。”這聲音有種蠱惑的魅力。
    忽然她腳下的土地有了實感,不遠處暗紅色的河流似乎發出了低沉的哭嘯聲,似乎又沒有。
    深夜,沉睡中的容縣沒人發現,一個16歲的少女正在睡夢裏一步一步向送水河走去。
    天鹿迷迷糊糊,一隻腳快要踏進河裏時,手上的鈴鐺卻忽然響了起來。一陣清脆的鈴聲讓天鹿瞬間清醒過來,她這才發現腳下的河麵此刻印著無數的鬼麵,叫囂著仿佛要衝出河麵,嚇得一下子跌坐在地。馬上就要連滾帶爬地逃跑,卻被河麵伸出的一隻隻手拽住了腳踝,拖進了河裏。
    這河水冰冷蝕骨,天鹿慌得拚命在水裏掙紮,可在水中四肢百骸均使不上力,手邊也摸不到任何借力的東西,腳也隻能胡亂在蹬。她睜眼卻嚇得一下子張嘴漏了些許氣。此時成千上萬腐朽屍體懸在水下,一層又一層包圍著她,喉嚨裏發出詭異的咯咯聲,慢慢逼近。在詭異的聲音裏,天鹿失去了力氣,極度的恐懼瞬間襲來,此時的她像是祭台上被獻祭的牲口一樣無力。
    當屍群離她不到一米距離時,手中的鈴鐺卻又響起了起來,這一聲格外的清亮。隻見從鈴鐺裏忽然逸出一抹鮮紅色,將天鹿整個圍住。忽然紅光一閃,屍群居然紛紛尖叫了四散逃去。天鹿一時間被尖叫聲刺激的腦仁發疼。
    不一會整個世界又重新安靜了,河水依舊冰冷。不會水的天鹿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了,身體開始往下沉。
    忽然,眼前好像有一隻手伸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