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啊，這件事我大概還記得。我必須承認……”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麵對星的善意，他很感激，“唉，我沒抱太大希望。那對我來說太奢侈了。”

    星很理解的點點頭，“我理解。還記得螺絲咕姆和符雅嗎？”

    “螺絲……螺絲咕姆……符雅……”

    查德威克像是被閃電擊中一般，瞳孔突然放大了一倍，然後又迅速收縮。籠罩他眼白的灰霧開始散去，他神態中的一切都變得明朗起來。

    “螺絲咕姆……他在哪兒？他答應過我……他說過他會幫助我，而且不會把符雅扯進來……”

    老人突然沉默了一瞬間，記憶不斷的湧現，符雅兩個琥珀紀之前留下的劍氣為他保留了自我，讓他得以在此刻一定程度的恢複。

    “不，不對。他的確履行了承諾，他沒有辜負我的信任。消失的人是我……我的耳朵和嘴巴都被堵住了，眼睛也被蒙上……

    為什麽？一切都那麽混亂，那麽無序。我是天才俱樂部的一員，這我記得起來……可是我又忘記了許多事，是誰把我束縛在這幻象中……在我靈魂中的那一抹光輝，那劍光……又在一年年的消磨中變得黯淡……”

    看著有些錯亂的老人，星拿出了螺絲咕姆的藥和符雅的劍印，“這些也許能幫助到你。這是螺絲咕姆的藥，還有符雅的劍印。”

    “現在，我的胸腔裏像是裝著整個宇宙。我能看到它的每次閃爍，感受到它的每次躍動——但實際上我對它一無所知。

    但在剛才你拿出藥瓶和這個徽記的時候，從那片宇宙的深淵角落傳來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讓我相信螺絲咕姆、符雅和你。”

    查德威克露出一個由衷的笑容，他毫不猶豫的吃下藥，鄭重的將徽記佩戴在自己身上，然後接受星的鍾表把戲。

    劍印的力量包裹著她和查德威克，讓星得以重新回顧兩個琥珀紀前的記憶。

    星最先看到的，是符雅從空間中掉出來，一屁股把查德威克砸在地上的場景。

    少女起身，以一種碾壓的姿態消滅了無數軍團的走卒，拆解軍團的艦隊，將眾人拯救。

    風華絕代。

    這是星從查德威克的記憶中看到的，最充滿了濾鏡的一幕。

    溫和、色彩鮮明、劍光璀璨，少女在他的靈魂中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劍印。

    她溫和、敏銳、富有遠見，這也是他與符雅交談後，更加堅定要研究虛數坍縮脈衝的原因。

    我要研發出讓我青史留名的成果，它將肅清豐饒民、反物質軍團這樣給人來帶傷痛的存在，讓符雅這樣為宇宙和平奮戰的戰士不再冒著危險。

    可是……可是……

    “但要小心，博士。對於你我這類人，一時的懈馳可能導向萬千生靈的哀慟。智慧是宇宙對我們的賜福，也是它強加於我們的重負。”

    螺絲咕姆的話在他耳邊回響。是的，他在研究中就意識到了，【虛數坍縮脈衝】這一武器，很有可能像魔盒中的怪物，而打開魔盒的鑰匙此時就在他和公司手中。

    可他不願意放棄。他的私心確實很重，但是在和符雅相遇之後，他又怎麽能不想能夠摧毀毀滅、豐饒民的勢力呢？

    他想，他可以控製住魔盒。

    …………

    直到這一天。

    “很遺憾，查。你在自己的領域是天才，但卻對權力的架構一無所知。

    你太過於天真……所以才會看不清大局，甚至對自己身處什麽樣的時代一無所知。

    你早該明白的，你我在這場局裏都隻是棋子。棋子一旦落到棋盤上，剩下的就隻有身不由己了。

    武器被製造出來就是為了打擊敵人，這道理很難理解嗎？十餘支軍團的先遣隊正在準備襲擊聯合商路，他們的存在可能直接威脅到庇爾波因特。

    敵人近在眼前，眼下就是檢驗虛數坍縮脈衝的最佳時機！”

    杜德利的話就像是利劍刺入他的心底，他憤怒，可又無可奈何。很顯然，他確實並不擅長權力架構，以至於一位天才俱樂部的成員，居然會被如此簡單的拿捏。

    “一百種……不，你們有一千種辦法阻止他們還能付出更小的代價，波及更少的無辜！”

    查德威克對此無能為力，他隻能看著武器發射。

    星在這場回憶中扮演著的，是一位“起爆專家”  ，也就是發射武器的人。

    “爆炸範圍內有多少非敵方目標？”

    【正在計算……預計起爆範圍內共有顆衛星級及以上星體。其中包含三顆存在D級以上級別文明的次級行星。】

    “嗯……連帶損傷在可接受範圍內。起爆計劃照常。”

    星一愣，難以置信的看著杜德利。

    三個文明，多少生命？就這樣簡簡單單的被帶過？？

    星拒絕起爆。不管杜德利如何勸說，都拒絕行動。

    於是，一聲槍響，時間回溯，她又回到了幾分鍾前，又經曆了一次起爆預備階段。

    她依舊選擇拒絕。

    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直到一聲歎息傳來。

    “星，過去的事情無法更改。但如果這個抉擇確實艱難……讓我來吧。”

    符雅輕輕推動了時間的進度，讓星跳過了摁下按鈕的過程。

    【五……】

    “杜，我……”

    【四……】

    “不要怪我，查。我們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三……】

    “他們會永世詛咒我的名字，他們會……你又付出了什麽代價，杜德利？”

    【二……】

    “看吧，查……這就是你的問題，你總把自己的天賦和才能視作理所應當。你完全不知道還有一種人，像我這樣的人——”

    【一……】

    “——我們不會被任何人記得。”

    【零。】

    【虛數坍縮脈衝——引爆。】

    伴隨著劇烈尖銳的聲響，全息投影屏的畫麵變得慘白，然後緩緩消失。

    這片世界波動著，在窒息的氛圍中，星跌入了一片新的空間。

    老人看著星，“現在你經曆了我一半的人生，也知道我的故事了。”

    星沉默了一瞬間，“虛數坍縮脈衝殺死了多少人？”

    “……一個我竭盡全力想要忘掉的數字。那天以後，我再也不敢向鏡子投去哪怕一瞥，我害怕看到一個惡魔，一個奪走無數人生命和家園的凶手。”

    查德威克搖搖頭，“那也是我最後一次看到杜德利。或許現實就和他說的一樣，棋子是不配擁有名字的。”

    查德威克向星傾訴著自己之後的舉措，解散團隊，帶走資料，廢棄實驗室，不願意讓武器落入公司之手。

    盡管技術研發部的高層被立案審查，從此沒了音訊，也許是被公司裏的存護令使清理了，誰知道呢？

    但公司不會善罷甘休，這個研究成果實在太過寶貴。哪怕他們明麵上發表聲明譴責，也不可能真的放棄和虛數脈衝有關的技術。

    所以，查德威克開始了逃亡，他最後找到了螺絲咕姆，求來了一次幫助，讓他可以永久的對抗公司。

    最後，他投入了深不見底的淵海，以忘記對抗回憶，讓他可以保證公司不會從自己手裏獲得技術。

    他拒絕了螺絲星的庇護，拒絕讓符雅牽扯進此事，他拒絕牽扯進更多的無辜者。唯有自己，陷入永恒的受難之中，以此贖罪。

    星還看了之後的故事，查德威克服下藥物，被公司逼迫、以及與家族聯合，持續了兩個琥珀紀的囚禁。

    這一切隻為了可以湮滅他的自我，從中提取出有用的技術。

    但符雅留下的劍光，始終庇護著他的靈魂，即使他的靈魂逐漸削薄。

    “到頭來我的一切努力都會變成徒……”

    在查德威克有些頹廢時，一個聲音突然傳來：“請容我否認，博士——你的努力不是徒勞。”

    螺絲咕姆和符雅出現在了這片夢境，他看著眼前蒼老的查德威克，“我們又見麵了，查德威克博士。”

    “螺絲咕姆！？我從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等等，符雅小姐？！你怎麽也在這裏！我不是說過不要把你牽扯進來嗎……”

    “事實上，博士，符雅女士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連我都要仰望的存在。”

    “哦……連你都要仰望麽，那就不怕公司了……什麽！？”

    老人一下跳了起來，看的星都有些擔心他會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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