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卡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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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誒,兄友弟恭好啊…”
    羅呱卡因咯咯地笑了起來,臉上的八卦之意完全不帶掩飾,倒也讓她撿回了幾分往常的活力。
    “怎麽都沒聽你講過?”
    “沒什麽好講的。”
    安吉爾擺了擺手,強硬地將主題拉回,“你哪來的心情在這種時候八卦我?”
    “死前再聽點八卦不過分吧?”
    “…你不會死的。等著,我很快回來。”
    她好整以暇地望著對方笑,隻可惜對方是鐵了心不肯再多聊,轉身就跑向長廊的盡頭,蒼白身影倏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在安吉爾離開找醫用包的短短幾分鍾內,羅呱卡因渾身發冷,力氣與溫度一同飛快地流失,軀體因生理帶來的痙攣而微微顫抖。
    她清晰地感知到了近在咫尺的死亡,她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
    安吉爾的動作很快,他抱著醫用包,僅有一邊的羽翼半張著,使他看起來像一隻斷了翅膀走路別扭的小雞崽。
    羅呱卡因直了直身,將戲謔的目光釘在安吉爾的臉上。
    “動作真快,不過姐可沒法…跟一個與家裏人斷絕關係的人大聊特聊…那種奇怪的…像枷鎖一樣的責任感。”
    “那還真是對不起…你有什麽想說的便說,我盡量不多加評價。”
    安吉爾歎息著將翻找到的醫用包擺在對方麵前,蛇尾不由得煩躁地在身後甩動。
    他這位老同事何時有這般狼狽的模樣?
    可追根究底,羅呱卡因若遵循指令行動,知道什麽叫打不過就跑的話,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
    “誰允許你評價了…”羅呱卡因翻了他一個白眼,扯住了那條在眼前晃悠的尾巴,將對方的注意力也一塊兒扯來。
    她盯著對方的眼睛,毫無征兆地將死訊道出:
    “阿伐斯汀死了。”
    “…節哀。”
    安吉爾雖對此早有預料,但依舊不知該說些什麽來安慰對方,垂下頭去,手指摳弄著裝載腦啡肽的容器。
    “從入職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們會將性命葬送於此。”
    “那為何還要入職?”安吉爾覺得這是危言聳聽,但他沒有必要跟對方爭執。
    “阿伐斯汀…他那時候看起來怪怪的…我有預感,如果拒絕他的請求,絕對不讓他入職這家奇怪的企業…他很快就會因為心理壓力……”
    喉嚨裏的癢意越發強烈,羅呱卡因沒法繼續說下去,她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了幾近黑色的血,染紅了身前的地麵。
    “…他們要是都肯…乖乖地聽我的話就好了。”她擦了擦嘴角,啞聲說道,“這樣的話…誰都不會死了。”
    他們?除了阿伐斯汀,還有誰?
    安吉爾將疑惑埋進心裏,沉默地將腦啡肽遞給麵上氣定神閑身子卻在顫抖的人。
    “服用下去的話,至少能緩解疼痛。”
    醫用包似乎在不久前就被動用過了,腦啡肽是雜七雜八的廢品中唯一一個能在此刻派上用場的。
    “沒必要…沒感覺了。”但對方以輕微的幅度搖了搖頭,不肯接受。
    她沒說謊,盡管左手掌被齊根斬下,腹部被戳出血洞,臉部被劃爛大半,但她覺得這些看似嚇人的傷口實則都沒什麽兩樣:
    不痛,隻是有點麻,還涼嗖嗖的,仿佛有看不見的冷風直往裏鑽。
    “你覺得冷嗎,安吉?”她突然問道。
    “這裏的溫度是要比其他部門低。”安吉爾仍在醫用包中翻翻找找,頭也不抬。
    “是嗎…”羅呱卡因的目光失焦,眼底的灰暗漸漸蔓延開來,她開始看不清安吉爾的臉了。
    “…你知道吧,長姐的責任是…保護弟妹…”
    “中指?”安吉爾翻到了一卷受汙染的止血繃帶,細細裁剪出能夠使用的部分。
    “什麽狗屁中指…跟那沒關係!”羅呱卡因的語氣忽的激動起來,顯然是氣惱對方隨意將幫派內的扭曲規定與自己的執念混淆。
    “抱歉,請別過於激動。”安吉爾心不在焉,他嚐試在碘伏與酒精之間做出決定。
    “…既然他們不在了,那麽我的存活…就沒有任何意義。”
    “你怎會有這種想法?”他的手抖了一下,差點打翻酒精。
    “不懂。”羅呱卡因慢吞吞地搖了搖頭,“我隻能…盡最後的能力…複仇…”
    “罪魁禍首已經報複回去了…可我現在又不知道該做什麽…我用刀將它剁碎…它沒有死…它的恢複速度很快,它感受不到痛苦…但我依然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把刀斷掉…質量真爛…不如我原來的那把…”
    她的語言係統已然紊亂,語無倫次地試圖將事情複述出來。
    而安吉爾理所當然地沒能搞明白她所敘述之事。
    待他將繃帶處理好,抬起頭來,猛地發現她垂著腦袋,一動不動,難得安靜了下來。
    “羅呱卡因?你還好嗎?”
    安吉爾瞳孔微縮,急忙湊上前去,語氣含著慌亂。
    “我…我會想辦法找到藥品的,拜托你先不要睡…羅呱卡因,請別…別留我一個在這裏…”
    他剩餘的話都噎在了喉嚨裏,嗓子堵得厲害,前所未有的無助感瞬間把他淹沒。
    該怎麽辦?主管…主管,主管會給出指令的…主管在哪裏?
    “噗…噗哈哈哈!”
    正當他恍惚混亂之時,忽然在耳邊爆發的笑聲震得他渾身一顫。
    “你是不是又在想主管了?下一秒就要開始給姐哭喪啦?”
    再看羅呱卡因,對方正撐著下巴,擦掉眼角笑出的淚花,樂嗬嗬地瞅著他。
    “你!我還以為你…!”安吉爾的心情猶如坐過山車般忽上忽下,發覺對方是在捉弄自己,頓時羞惱至極。
    “你真的是…罷了,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了!”
    “哈,那當然好,你照顧好自己就行,順便再看看芬利…她也是你的同事,對吧?”
    “我自然會做,用不著你說。”安吉爾憤憤地打斷了她的話,大力將被捏皺的繃帶捋平。
    “你能別總是開無意義的玩笑麽?”
    他聽見羅呱卡因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顯然是沒聽進半個字。
    安吉爾無奈地拾起剛才的任務,決心不再受對方幹擾,專心致誌地拾掇起醫用包中的物品。
    走廊中唯有他翻找東西的窸窸窣窣的動靜,安靜得令人害怕。
    “你腹部的血止住了嗎?”看著裁剪後明顯不夠用的止血繃帶,安吉爾頭疼地嚐試回憶中央本部二區的醫用包的位置。
    提問拋出,可隻有液體濺落的“滴答”聲在回答他。
    “你有在聽我說話麽?”安吉爾以為對方又要故技重施。
    “我說了別開這種玩笑,羅呱卡因。”
    他怎麽可能會上第二次當?
    半晌過後,他遲鈍地發現,那刻意壓抑的喘息聲不知何時消失了。
    “羅呱卡因?”
    他惶惶不安地停下了手頭的事情,視線緩慢聚集於麵前抱著刀、似在打瞌睡的人低垂的腦袋上。
    “…卡姐?”
    羅呱卡因沒有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