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次直播之後...”
    口香糖臉上閃過複雜的情緒，但很快被她強行壓下。
    “網上...對我的攻擊...鬧得挺厲害的。”
    她開始講述那場幾乎摧毀她的網絡風暴。
    黑粉的惡意剪輯，鋪天蓋地的謾罵，人肉搜索，甚至還有線下的騷擾。
    最後，她的直播間被徹底衝垮，合作方解約。
    一夜之間從炙手可熱的熱門級主播變成了人人喊打的劣跡網紅。
    “一開始真的...挺難的，什麽難聽的話都有。”
    “再後來，家庭住址、電話號碼...全都被掛出來了，甚至還有人找到我家門口...”
    她的眼神黯淡了一瞬。
    “感覺全世界都在罵我，做什麽都是錯的，直播肯定是做不下去了....”
    “但是...我我可沒想過要去死哦！絕對沒有！”
    “因為，我知道，有一個笨蛋...不，一個非常重要的人在等著我呢！”
    她偷偷覷了一眼何誠。
    “對接人，你能理解為了某個人，無論如何都要撐下去的動力吧？”
    “所以我就想，總不能一直這樣喪下去吧？”
    “不然等那個重要的人...出來的時候...”
    “我還是一副慘兮兮的廢人模樣，那也太遜了！太對不起他了！”
    她抬起頭，臉上重新擠出笑容，但那笑容有點逞強。
    “然後嘛，我就重新找了份工作， 那就是在奶茶店打工。”
    她像是介紹什麽了不起的成就一樣。
    “對接人，你別看雖然賺得不多，但好歹能養活自己。”
    她拍了拍胸脯，故作豪邁地說。
    “我現在，就是打不死的小強！”
    “這兩年我就一直在想啊，有些人...為了自己認為對的事情，連那種事都做得出來。”
    她含糊地說道，眼神卻再次偷偷瞟向何誠。
    “我這點困難又算什麽呢？對吧？”
    仿佛在說“你看，我沒辜負你的犧牲”。
    何誠靜靜地聽著，麵無表情。
    “網絡暴力？事業崩塌？是因為天使少女信徒群嗎？”
    “真想不到那群瘋子居然做到了這種地步嗎？”
    “從雲端跌落泥潭...人類社會就是這麽一個熱衷於造神又毀神的無聊遊樂場。”
    “口香糖..許詩晴能活下來，比想象的要...頑強啊。”
    “不過，怎麽感覺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口香糖見何誠還是那副沒什麽感覺的表情，深吸了好幾口氣。
    “那個...對接人...”
    “我、我說這些...不是想讓你同情我什麽的。”
    她眼神躲閃地抬頭，努力看向何誠。
    “我隻是想告訴你...我...”
    何誠專注地看向了她，等待下文。
    口香糖的臉更紅了，猛地站起身。
    結果因為動作太急差點絆倒，手忙腳亂地扶了一下牆。
    “呼...呼...”
    她喘了幾口粗氣，不是因為累，而是因為緊張和某種即將噴薄而出的情緒。
    “其實...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對接人，你...你喜歡我對不對？！”
    這句話像一顆炸彈，在何誠那片死寂的內心世界裏爆炸了。
    什麽玩意兒？自己喜歡她？
    是誰給她的錯覺？
    何誠有些傻眼了。
    他的表情像是一種“你在逗我？”的荒謬感。
    然而，口香糖沒等他反應。
    她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把壓抑了兩年的情緒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從海島那時候我就知道了！”
    “茶話會你潑水是為了幫我解圍，超市裏你看到我買那個...你肯定很在意我！”
    “還有那場火...我知道，那肯定也是為了我！”
    “因為我說過毀掉那個舞台...你才...”
    她越說越激動，越說越肯定。
    說到最後，她的眼眶都紅了。
    “對接人...我、我也喜歡你！”
    她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這兩年，我...我就是想著你，才撐過來的。”
    “所以...我們...要不要...試著交往一下？”
    說完，她像用盡了全身力氣，微微喘著氣，緊張又期待地看著何誠。
    等待著那個她預演了無數次的、肯定的答複。
    在她的腦內，婚禮進行曲開始了，男主角帶著寵溺的微笑緩緩點頭。
    何誠大概花了五秒鍾來處理這段信息量過載的告白。
    然後，他用一種極其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冷酷的語調回複了。
    “不要。”
    沒有絲毫猶豫。
    “欸？”
    口香糖臉上的期待和令人心動的紅暈，瞬間褪得幹幹淨淨。
    “為什麽？”
    她脫口而出。
    “難道...難道你現在...不喜歡？對我沒...那種感覺了？”
    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釋，就是兩年的牢獄生涯改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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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時間是把殺豬刀。
    監獄更是個大熔爐，可能把何誠對她鋼鐵般的愛情都熔化掉了。
    想到這裏，心頭湧上一股巨大的失落和委屈。
    她苦苦守護了兩年的感情，難道在他那裏，已經過期了嗎？
    何誠微微皺眉。
    不是因為心疼，而是覺得這種誤會疊加誤會的情感糾葛，實在是...太麻煩了。
    “不是那個問題。”
    他開口說道。
    “我喜不喜歡你，或者你喜不喜歡我，現在都不重要。”
    “那什麽才重要？！”口香糖追問。
    “我現在，隻想死。”
    這個回答。
    口香糖愣了足足三秒鍾沒反應過來。
    然後，一股難以遏製的憤怒和恐懼湧了上來。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在小小的出租屋裏響起。
    口香糖的手掌還停留在半空中，微微顫抖著。
    何誠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清晰的紅印。
    “你混蛋！！”
    口香糖的眼淚止不住的滾落。
    “死？你就知道死？！你以為你是誰啊？！”
    “人生毀了？坐了兩年牢了不起嗎？！”
    “你看看我！對接人！你以為我這兩年是怎麽過的？我也想過死啊！”
    她激動地指著自己。
    “直播沒了！被人罵！被人肉！”
    “出門都怕被人認出來！還要幫家裏還債！最後甚至家庭都沒了！”
    “當時的我也覺得活著沒意思！我也想從過一了百了！”
    “但是最後！我沒有！”
    “你知道為什麽嗎？！”
    她幾乎是吼出來的，眼淚模糊了視線。
    “因為你啊！豬頭！笨蛋！大傻瓜！”
    “因為想到對接人你...你還在為了我受苦！”
    “想到你還在等我！我就覺得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你怎麽...”
    口香糖後麵的話被哭泣打斷，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她把自己的生存和他的感情牢牢捆綁在了一起。
    “你怎麽能說你想死？你對得起...對得起你自己嗎？！”
    她邊哭邊捶打著何誠的肩膀，但那點力氣軟綿綿的，更像是發泄。
    “給我堅強一點啊！對接人！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你看我現在不也挺過來了嗎？我們可以一起努力啊！不要放棄啊！”
    她語無倫次地勸說著，把所有能想到的勵誌詞語都堆砌了出來。
    試圖把他從絕望的深淵裏拉出來。
    她完全沒有意識到，何誠想死的原因，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何誠任由她捶打，像一個沒有知覺的木偶。
    等她哭喊的力氣漸漸小了，他才緩緩開口。
    “努力？為了什麽？”
    他抬起頭，眼神裏是化不開的灰暗。
    “我這樣的人，活著還有什麽意義？沒有目標，沒有動力...”
    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是個孤兒，你知道吧？”
    “我進了監獄，舅舅他們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現在出來了，又能去哪裏呢？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在乎我的死活。”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頓住了。
    腦海裏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一個身影。
    那個在火光中消失的身影。
    那個他拚盡全力想要守護卻最終失去的...白雲曦。
    一種巨大的悲傷和愧疚瞬間攫住了他。
    他的呼吸一滯，喉嚨哽咽，後麵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口香糖看著他突然哽咽、痛苦的樣子，完全愣住了。
    她以為是自己剛才的話觸動了他。
    “對接人...別這樣...”
    口香糖幾乎是本能地，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他。
    “誰說沒有人在乎你！”
    何誠想要推開，但口香糖抱得更緊了。
    “你還有我啊！何誠！”
    她叫了他的本名。
    “以後...不，從現在開始！”
    她把何誠的臉埋在她的肩窩，她緊緊抱著他。
    “就讓我...讓我成為你活下去的動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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