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徹的第一念頭是洛氏在躲著他。
    可是轉念一想，洛氏根本不知道他會來啊。
    抱著懷疑，他去詢問了隔壁的鄰居，鄰居聽他問起洛氏母子的下落，眼神都透著古怪和警惕。
    鄰居問：“你與她是什麽關係？”
    裴徹稱自己是洛氏和離的丈夫，是小孩的生父。
    鄰居恍然大悟，這才放下戒備，同時看向裴徹的目光也多了幾分同情，“洛娘子改嫁了，不住這裏了。”
    “什麽？”裴徹不可置信，“她，她不是二月份生的孩子嗎？”
    鄰居點頭，“是啊，不影響啊，她二嫁的那個郎君樣貌雖不如你，不過瞧著是個疼人的。”
    ……
    裴徹尋思自己也沒問這個，鄰居倒是個話多的直腸子。
    在一陣沉默後，裴徹又問，“你可知她嫁到哪裏去了？”
    鄰居意味深長道：“你要找她啊？”
    “……”裴徹總覺得這位鄰居是在八卦。
    鄰居湊近一步，“我呢也不是喜歡招惹事愛說閑話的人，洛娘子改嫁了，肯定是打算斬斷過去的，我不應該告訴你她的去處，但是呢，先前我聽說她前夫——哦也就是你，還有你家中一直有寄銀子來，可見你算是個負責人的男人，要是我今天不告訴你的話，以後你們的銀子要往哪裏寄呢？對吧？”
    裴徹聽得不耐煩，還是好脾氣地點頭。
    鄰居娓娓道來，十分詳細，“她二嫁的丈夫早些年考上了秀才，今年……大概是三十有餘，現在是白楊鎮的私塾先生，這位先生姓楊名望川，楊家就在白楊鎮的柳樹村村頭，成婚時我還去喝了喜酒呢，楊先生還是挺出色的，對了，你是不是秀才啊？”
    說實話，裴徹沒有。
    鄰居不曉得裴徹的來曆，但隱約知道洛娘子的前夫家境是比較殷實的，不為別的，單看每月都給洛娘子寄錢就知道，而且洛娘子生產後身子虛弱，一個人又忙不過來，還請了乳娘帶孩子的。
    這十裏八鄉的普通老百姓，哪有請乳娘喂養孩子的，請乳娘可不便宜，那指定是洛娘子兜裏很闊綽了。
    附近誰不歎一句洛娘子命好，頭婚嫁進富戶，和離後不僅還能帶著孩子出來，前夫還能一直寄銀子養，現今二嫁又能嫁給秀才，可不是命好嘛！
    隻可惜，這位出身小富之家的洛娘子前夫，還沒有秀才有文化嘞！
    鄰居隻憑借裴徹的短暫沉默就在心裏感慨了良多，也懷疑洛娘子就是喜歡有文化的，不然幹啥放著有錢還俊俏的公子不要哦。
    裴徹沒在意對方的眼神，直接問，“柳樹村怎麽走？”
    “你今天就要去啊，”鄰居驚訝又“佩服”地看著他。
    裴徹不明白為什麽不行，“怎麽了？”
    鄰居覺得他傻乎乎的，“洛娘子畢竟是嫁了人，不是你夫人了，這天馬上就要黑了，楊先生肯定已經從私塾歸家了，你這會兒找去，是要三個人對峙讓村裏人瞧熱鬧嗎？”
    這點，裴徹倒是真的沒想過。
    可是，若楊先生在家時不去，等洛氏孤身時尋去，豈不是更讓人誤會？
    裴徹擰擰眉，落下一句“我去看我親兒子，還要偷偷摸摸不成”，後徑直離去，也忘了問柳樹村究竟往哪個方向走。
    但裴徹並未折回來，另尋了人問柳樹村楊家，於酉時到了楊家門口。
    楊家住的是兩間泥瓦房，帶一個小院子，院子用柵欄圍著，外麵看著很簡陋，院中炊煙升騰，但裴徹沒有聞到香味，隻聽見了在鍋中沸騰的粥。
    他原想直接進去，忽然聽見熟悉的女聲從院中傳來，“不是說，今天要買些肉來嗎？”
    裴徹往柵欄後麵躲了躲，以防對方看見自己。
    洛氏正在院子裏做飯，話音落下後，泥瓦房裏走出一個男子，是個有些瘦弱的男人。
    男人語氣淡淡，“私塾離肉鋪太遠，不太方便，下次吧。”
    洛氏低頭看著鍋裏沸騰的粥，還有昨天剩下的野菜，隻能將就著再吃一天的野菜。
    洛氏自認不是個物欲食欲高的人，可每天都吃野菜也不是個事兒啊，又不是拿不出買菜的錢，何況自己還要喂奶。
    想到孩子，她開始委婉地表達不滿，“昨日你就說太遠，今天又說遠，總不能日日都吃野菜吧，這麽吃，我營養跟不上，怎麽喂養孩子？”
    在院外偷聽的裴徹下意識地想到先前鄰居說的乳娘。
    不是有乳娘麽，怎麽還要洛氏親自喂？
    院內，楊先生並沒有因為洛氏的言語而情緒波動，隻重複一遍，“私塾離肉鋪遠，等休息的時候，你暫且忍忍。”
    裴徹不由懷疑，這就是鄰居嘴裏疼妻子的好男人嗎？
    孩子不是他的就不疼是吧！
    就算孩子不是他的，但他和洛氏是真夫妻啊，抽個空多走點路去買個菜是很難的事嗎？
    此時洛氏再開口，“私塾離家也挺遠的，你不照樣每日往返，如果你願意，我們大可以搬到鎮上租一間寬敞的房子住，離你私塾近一些，我也能每日方便上街買菜。”
    聽到洛氏的提議，楊望川非但不覺得有理，反而一反剛才平和的態度，語氣中不乏指責之意，“我們家兩間瓦房，還有院子，住著寬敞，如果去鎮裏租一間這麽大的房，月租都能抵我小半月的收入了，阿茹，我知道我不如你前夫家境殷實，但你既嫁給了我，就應該習慣和我過平平淡淡的日子。”
    洛茹當即放下野菜，從灶前離開，急忙走到楊望川麵前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這樣太不方便了，你要是覺得貴，我們可以租間小的，租金我來出，好嗎？”
    楊望川見她還不放棄，瞬間臉色發黑，“難道你要讓外人覺得我吃軟飯？”
    這是洛茹不曾想過的角度，“我沒有啊，我隻是想你我生活方便些。”
    忽然一陣嬰孩啼哭聲從房裏傳出，打斷了院中兩人的言語，洛茹擦擦手跑進房裏哄孩子。
    裴徹擱外麵聽得莫名其妙，心想，這個楊望川本事小還自尊心極強，恐怕還真的不能接受他來看自己的孩子。
    也不想給洛茹惹事，要不還是明天偷偷摸摸地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