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金光，像誰把揉碎的星子撒在了地上。指尖觸上去是溫熱的，細膩得像被研磨過的糖霜，順著指縫簌簌地漏下，隻留下淺淺的紋路。潮水退去後，沙灘上布滿蜿蜒的水痕，如同大地睜開的銀色眼睫，而沙子便在這些眼睫間安靜地呼吸。偶爾有貝殼的碎屑混在其中，或是小螃蟹飛快爬過留下的爪印，都讓這片沙擁有了生動的褶皺。風過時，沙粒會順著地勢流動，聚成小小的沙丘，又在頃刻間坍塌，藏著無數細碎的閃光，仿佛每一粒沙都在低聲訴說著海浪的故事。踩上去會發出幹燥的沙沙聲，那聲音在寂靜的黃昏格外清晰，與遠處的濤聲交織在一起，成了這片海岸永恒的背景音。腳印深淺不一地印在沙上，很快又被湧來的浪撫平，仿佛從未有人經過，隻剩下沙子，億萬年來沉默地鋪展著，既柔軟又堅硬，既渺小又浩瀚，藏著整個世界的溫柔與磅礴。沙灘上，細密的沙子像揉碎的金箔，被午後的陽光曬得溫熱。遠處的海是漸變色的藍，從近岸的透明淺藍，一路鋪展到天際的靛藍，幾隻海鷗展開翅膀，在雲層下劃出優美的弧線。海浪一波波漫上來，帶著鹹澀的氣息，漫過埋在沙裏的貝殼，又悄悄退去，留下白色的泡沫，像給沙灘鑲了道蕾絲邊。
    有孩子赤著腳跑過，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很快又被新的浪撫平。不遠處，半透明的扇貝殼裏盛著一汪海水，映著晃動的天光，幾隻小螃蟹橫著爬過，在沙麵上留下細碎的爪痕。風穿過椰樹的葉子，沙沙地響，把遠處的笑語吹得忽遠忽近。有人鋪開格子餐布，冰鎮西瓜的甜香混著防曬霜的味道，在空氣中慢慢散開。
    潮水慢慢漲上來了，漫過剛才還露著的礁石，也漫過我腳邊的沙窩。夕陽把海麵染成橘紅色時，沙灘上的人影被拉得很長，海浪的聲音裏，藏著整個夏天的溫柔。清晨的海灘，潮水剛剛退去，留下一片濕潤的沙地。在細沙的縫隙裏，一枚小小的貝殼安靜地躺著，仿佛是大海遺落的耳朵。它的外殼呈淡青色，帶著一圈圈細密的螺紋，像是時光在上麵刻下的痕跡。我輕輕將它拾起，觸手微涼，表麵光滑中帶著細微的凹凸，那是海浪無數次衝刷留下的印記。把貝殼湊近耳邊，立刻傳來一陣嗡嗡的輕響，像是海浪的回響，又像是遙遠時空的私語。陽光透過貝殼薄薄的殼體，折射出柔和的光暈，仔細看去，貝殼內壁竟泛著淡淡的珠光，仿佛藏著一片濃縮的星空。這枚小小的貝殼，承載著大海的記憶，也成了我此刻掌心最珍貴的寶藏。鉛筆尖一次次打滑，最後索性用指甲摳出的印記。
    我用指腹撫過桌麵，在第三道刻痕處停住——那裏的木紋微微凸起，像道愈合的疤。陽光斜斜切進來，在劃痕間投下細碎的陰影，忽然就看見她踮著腳趴在桌邊，辮子垂在木頭上掃出簌簌的響。
    桌角的茶杯印裏還凝著半圈茶漬，像隻褪色的年輪。去年深秋她來收拾老屋，說這桌子該扔了，我沒應聲，隻是默默把她帶來的新茶泡了兩杯。水汽氤氳時，她忽然指著桌麵某處笑出聲"你看這道印子，像不像小時候畫的小烏龜？"
    此刻風從窗縫鑽進來，卷起幾片枯葉掠過陶盆。我起身去關窗，袖口蹭過窗台，帶下一小撮幹燥的蘭草碎屑。它們輕飄飄落在桌上，正好停在那道"小烏龜"的尾巴尖上，像誰不經意間，在時光的稿紙上，又添了一筆淺淡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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