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深處的咖啡屋藏在爬滿常春藤的磚牆後，木質招牌被歲月磨得溫潤。推開門時風鈴輕響，暖黃燈光立刻漫過肩頭，空氣中浮動著烘焙咖啡豆的焦香與肉桂的甜暖。吧台後穿格紋圍裙的店主正用銀壺拉花，深褐咖啡液在骨瓷杯裏旋出漩渦，最後落成一朵飽滿的鬱金香。靠窗的位置坐著位戴圓框眼鏡的姑娘，膝頭攤開的書頁間夾著半塊檸檬撻，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發梢綴上細碎金斑。角落裏的老皮沙發陷著位穿粗針織衫的男人，指尖在筆記本上敲出輕響，手邊馬克杯騰起的熱氣與窗外飄進來的銀杏葉一同緩緩下墜。牆上的老式掛鍾滴答走著，將午後時光泡成一杯溫潤的拿鐵，每一粒浮在表麵的奶泡都盛著一個安靜的故事。小林推開玻璃門時，風鈴叮鈴響了一聲。午後的陽光斜切進來，在木質地板上投出菱形光斑，混著空氣裏浮動的咖啡香——深烘豆子的焦苦打底，又裹著剛出爐肉桂卷的甜暖，像被揉碎的秋天。
    她脫了沾著薄霜的外套搭在臂彎，指尖還泛著紅。吧台後穿藏青圍裙的男生正彎腰壓咖啡機，金屬手柄碰撞發出清脆的“哢嗒”聲，奶泡在瓷杯裏轉出細密的漩渦。靠窗的卡座坐著一對老夫妻，老太太用銀勺輕輕敲著骨瓷碟沿，低聲說著什麽，老頭的老花鏡滑到鼻尖，他沒扶，隻笑出滿臉皺紋。
    小林選了角落的位置，皮椅磨得發亮，扶手上搭著塊織法鬆散的羊毛毯。她剛坐下，桌上的銅鈴就被帶得晃了晃，叮鈴輕響驚飛了停在窗沿的麻雀。菜單邊緣卷了角，她用指腹撫平，目光落在“橙皮熱可可”那行字上——旁邊用鉛筆歪歪扭扭畫了個笑臉，大概是哪個孩子的傑作。
    侍應生端來水時，玻璃杯壁凝著的水珠正順著杯身往下淌，在杯墊上洇出一小片深色。小林蜷起手指抵著杯壁，涼意順著指骨漫上來，卻奇異地驅散了寒意。窗外的梧桐葉落得差不多了，光禿禿的枝椏間漏下幾縷陽光，正好落在她攤開的筆記本上，把空白的紙頁照得暖融融的。她忽然想起早上出門時，鄰居家的小姑娘舉著顆凍紅的草莓朝她喊“姐姐，冬天快樂呀”，原來冬天也可以是甜的。實驗室的金屬台麵上，幽藍色的培養皿裏浮動著半透明的組織，像被水泡脹的神經束。生鏽的鐵籠裏蜷縮著畸形的骨骼，指骨上還掛著剝落的鱗片。牆角的玻璃罐裏，一顆巨大的眼球浸泡在渾濁液體中，瞳孔仍在微微收縮，倒映出天花板上搖曳的吊燈。
    通風管道傳來細碎的刮擦聲，某種多足生物正順著管壁爬行。操作台的抽屜裏露出半截沾血的手術刀，刀刃上凝固的黑色粘液還在緩慢蠕動。牆上的解剖圖被撕得殘缺不全，露出底下泛黃的舊圖紙，上麵用猩紅墨水畫著非歐幾裏得的器官結構。
    突然，培養皿發出破裂聲，粘稠的液體順著台麵流淌，在地麵匯成蜿蜒的細流，沿途滋生出白色的菌絲。鐵籠的欄杆開始扭曲變形，裏麵的骨骼發出哢嗒的拚接聲，仿佛有看不見的手正在將它們重新組裝。通風口的陰影裏，幾對複眼同時亮起了磷火般的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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