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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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炁術瞧萬物百態色調皆是有所不同,看茂密植被、普通活人為白色,此為生氣,徐徐若春風;看死屍妖鬼為黑氣,死屍帶屍臭,邪妖帶腥臭,令人作嘔;殺人殺的多的物件會帶著滾滾深褐,光是靠近都能聞到一股鐵與兵戈的味道;而若是天財地寶、妖仙神靈則會帶著一股淡淡的青色,晶瑩剔透,明媚的很。
    左辰的視野當中,附近飄蕩著的並非是黑氣,而是青褐色的一股氣流,於空中連成一條線,深入林子深處。
    此為凶法氣息,是專門奔著殺人害命去的法門。
    光瞧上一眼就知道,此處作祟的不是妖物,而是人。
    無為山人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羅盤,又拿出了一個銅勺放在上麵,然後將捕風捉影的符籙捏在兩指中間,讓無慧取出一個火折子將其點燃。
    念念有詞起來:
    “祖師助我,風入吾耳,五裏地、千裏鄉,妖孽何處藏!”
    “著!”
    將燃燒的符籙向著羅盤一點,羅盤上的勺子便開始飛速旋轉了起來。
    嗡嗡作響間,勺子尾巴到處亂飛。
    無為山人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
    這畫麵和他想的不太一樣啊。
    盯了一小會兒之後,他才奇道:
    “不是妖物?”
    於是又撥弄了一下羅盤,從妖調整到了人,才讓飛速旋轉的勺子穩定下來。
    指向西南方向。
    眼見找到目標,無為山人心中滿意,然而他一抬起頭,就發現左辰已經站在那了。
    無為山人:“?”
    “師傅,那位道長好像比您找的快啊!”無慧像是後知後覺般。
    連自己的蠢徒弟都看得出來,無為山人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第一次瞧見左辰,山人能看得出來小道友有那麽點本事的,斬妖除魔的手段應該不賴。
    可他畢竟活得有些年頭了,年齡足夠壓這位小道友兩倍,有天賦是有天賦,經驗這玩意卻需要時間積累,無為山人也就沒把小道友放在心上。隻是時不時提醒著小道友兩句江湖上應該注意的事情,免著對方吃虧丟了性命。
    現如今卻發現這位小道友既沒用符籙,也沒用羅盤,好像單單隻是靠了一手觀風水的手段就領先了自己一手,心中不由得微微驚訝。
    同時心中也不免生出來了些好奇。
    年紀瞧著不大,獨特的本事倒是不少。
    山人生了些許好奇,尋思著要不要用圓光術瞧一瞧左辰。
    左辰倒是沒怎麽注意到這位無為山人在想什麽,他在確定了位置之後,直接就往林子裏進,彩衣則是跟在了後麵,無為山人和他的徒弟反倒落在了最後,都得稍微小跑兩步才能跟上前麵的兩人。
    走了一陣子之後,到了一處密林內,左辰停下腳步。
    左右環視,發現有六顆規整種在兩排的樹,左邊三棵,右邊三棵,鬱鬱蔥蔥,生的極高,樹木中間被清理出了一塊空地,被人犁去了草,又用硬物畫了好幾個圈,圈內有著草木燒剩的灰燼,靠近能聞到淡淡的焦糊味。
    施法的氣息到這就沒了,這裏就是法壇的源頭。
    無為山人也趕到了此處,對著法壇殘跡左瞧瞧右看看,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的這個法門。
    “師傅,這是什麽啊?”
    無慧充當起了一個合格的捧哏,張嘴就問無為山人。
    正想著搪塞兩句自己徒弟,旁邊彩衣卻在看了兩眼地麵上布景之後略感驚奇:
    “這是雜藝裏的拜物術啊。”
    直接搶斷了無為山人的話。
    左辰也不怎麽太清楚這種江湖上的奇妙把式,聽彩衣講這個,心裏也生了些好奇:
    “大概是怎樣的手段?”
    “我原來出去賣雜藝的時候見耍猴的用過,一般都是先拿些特殊的物件,再拿點對應物件原材料,原地畫個圈,點起一把火之後把原材料扔進去,再用專門的材料點一下這小物件,就能讓其運動起來。”
    彩衣回憶道,語氣裏還有點不確定:
    “聽說是和紮紙人同出一脈,但一個走的是陽物,一個走的是陰物。”
    “欸!師傅,原來是這樣嗎?這麽神奇?”無慧驚歎不已。
    無為山人:“……嗯,是。”
    在介紹完這個手段之後,彩衣卻也是有點拿不準:
    “可這門道往往隻是用於街邊表演,充其量隻能算是個花架子,能讓小木頭人、紙紮的驢動起來已經是極限了。想要用它殺人確實稍稍有那麽點難。”
    “說不準是施術者又加了點別的東西,用了些降頭才會用的方子,畫了些凶人的八字上去,這樣的話普通的物件也會生不小的凶性。”
    仔細想想,這倒是和彩衣的替命小丸演化成撒豆成兵很像,基礎的術法增加點不添色的東西就會變得更強。
    旁側,無慧湊到無為山人身邊,由衷感慨:
    “師傅,他們好厲害啊。比我見過的好多人都厲害。”
    “……確實。”
    話雖然這麽說,無為心頭卻終歸還是冒出來了點不服氣。
    這麽年輕,能有多深的道行啊!
    鬼使神差的,他到底還是從懷中取出了圓光術的符籙,將其點燃了,隨後將燒剩的灰燼朝自己臉上一抹。
    如此稱為玄目,可開大玄之門,觀萬物生息,鬼祟幽靈,也可以當做追蹤法門,他現在用合情合理,全當是尋找帽妖離開的蹤跡。
    說是看蹤跡,無為山人的目光卻止不住往左辰和彩衣身上撇。
    先看到彩衣,發現其生機盎然,氣勢蓬勃,竟是個半步先天的高手!遠遠超過自己!
    心頭一驚,已經了然為啥人家處處壓自己一頭了。
    本事確實比自己高,而且還高的不止一星半點。
    心頭又生了好奇,止不住朝著左辰看去。
    左辰身上的一股氣息似與天競!
    當即腿就是一軟,險些一屁股坐到地麵上,雙眸上附著的圓光術也直接消散,眼眸受了刺激,直接流下兩行清淚。
    旁邊無慧驚訝無比:“師傅?你怎麽哭了?”
    無為山人說不出話來。
    左辰心有所感,笑嗬嗬的湊到了山人身邊。
    “道友,可是見此地死了太多無辜生靈,心有所感,亦有所傷?”
    “……然也。”無為山人平複情緒,眼神複雜的看了眼左辰,語氣變得畢恭畢敬:“道兄所言極是。”
    用小塊布擦了擦眼角,又問左辰:“道兄,接下來咱們該如何做?”
    “先守到晚上吧,現在日頭正熱,害人的方子在這麽毒的太陽下會損了七八成力量,真有下術的人是不會在這個時辰出來的。”左辰應下了道兄這個稱呼。
    “那他們還會來這嗎?”無為山人不解:“萬一他們換別處地方施法呢?”
    “我覺得大概率還會選這裏。”左辰指了指整齊重成兩排的樹:“這樣的環境可不好找。”
    無為山人看了眼,明白過來了。
    這六棵樹也是個法壇的一部分,缺了樹木,那幾個賊人還使不出來法門了。
    真要另去栽樹,還指不定要花多長時間呢。
    又不能走太遠,就幹脆在旁邊尋了處空地,左辰順著樹上折下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圈,又把樹枝插在圈內,讓眾人進去。
    這樣就弄完了一戶隱宅,隻要不出這個圈子,甭管是鬼祟還是活人都看不到他們。
    無為山人嘖嘖稱奇。
    在左辰露了那一手明悟之後,他全然不再質疑這方子有沒有效,督促著徒弟一起進去。
    時至下午,就讓彩衣從木簍裏麵取出來的整隻的燒雞,用荷葉墊在下麵,四人分著吃。
    無為山人目光止不住落在彩衣背著的背簍上,這東西看起來不大,塞點衣服帽子都費勁,燒雞又是從哪拿出來的?
    恐怕這小物件上也有不小的神通!
    見左辰取了好物出來,無為山人幹脆也拿出自己的酒葫蘆,一大一小兩個。
    他糾結著斟酌好半天,最終把大葫蘆收了回去,隻留下小葫蘆。
    “我大葫蘆裏麵裝著的是打過來的劣酒,配上燒雞不合適,小葫蘆裏是好酒,是孝敬給祖師爺的,拿來同道兄共飲正好。”
    彩衣拿著兩個荷葉隔著油,把燒雞撕開,無為山人則是取出來了幾個小杯子,倒了三杯酒。
    無慧沒有。
    酒杯交錯,左辰品了一口,確實是好酒。
    彩衣還記著左辰之前跟她講的師承事情,有點驚奇道:“你們不禁葷腥啊?”
    “道觀裏禁,在外麵行走不禁。”無為山人解釋了一句:“走江湖不吃肉那就沒勁,不喝酒那就容易生悶氣,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祖師爺也不會管這個。”
    這祖師爺還挺好說話。
    就坐在這繼續等,等到日頭從樹頂上一路落到樹梢下,左辰他們也終於等來了這次的目標。
    有三個人影順著林中走了出來,直直的就朝著六棵樹的方向走。
    看到他們之後,左辰就知道自己是把人蹲出來。
    可當他看清來人之後,左辰的臉色卻一下子變得奇怪了起來。
    眼見著三人並肩走,一個穿了身道袍,中年人,蓄須,像是個高人;一個光頭,慈眉善目,從麵相上看來看是個好人;還有一個是個女人,嫵媚動人衣著單薄,勾欄裏麵常見那種。
    這配置……很眼熟啊。
    這不是自己走徐州的時候那套隊伍配置嗎?
    雖然和尚不像是和尚,道士不像是道士,女人更不像是女人,但至少身份和性別沒錯,對於不了解全貌的人來說,標簽是對的。
    看了一圈,發現這林子裏現在堆了四個道士、兩個姑娘和一個和尚,倒也是熱鬧。
    見賊人來,無為山人已是滿臉的緊張,從懷中掏出了幾張符籙,捏著火折子,時刻準備鬥法。無慧也拎著小棍,縮在自己師傅後麵。
    而他們很快就發現,眼前三人確實完全無視了他們四個,隻是自顧自的走到燒紙的地方,閑聊了起來:
    “你們說下次縣裏會派什麽人來?”
    “今日白天有幾個道士到了縣衙那揭榜,估計是貧道要和他們鬥法了。”
    “穿牛鼻子的衣服伱還真以為自己是道士了?”
    “閉嘴。”
    道士和女人相互鬥嘴,和尚的一邊冷眼旁觀,也不當和事佬,自顧自的到六棵樹中間,打開袈裟,從懷裏拿出了個帽子。
    是頂平平無奇的草帽,有些陳舊,沒有任何裝飾,扔在麥田裏,一轉眼就會找不到的那種。
    將草帽放在畫的圓中心,又拿了幾根稻草出來,用火折子點燃。
    和尚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念經一樣:
    “帽老爺,帽老爺,會飛能舞有神通。
    “好頭衣,好頭衣,幫我取來紅玉球!”
    拜了四下,咬破自己指尖,朝著草帽一彈。
    隨著他動作,周遭六棵樹中起了陣邪風,自下而上亮起了冷綠色的光,這六棵樹就像是三扇門的門柱,而法壇就在這三扇門正中間。
    草帽搖搖晃晃從地麵上浮起,像是下麵有個看不見的醉漢。
    “這是耍猴的手段,這人不是和尚!”
    彩衣斷定道。
    “怎麽搞?”無為山人幹脆問左辰。
    左辰沉吟幾秒:“抓活的。”
    “抓幾個活的?”
    “盡量全活,讓知縣審一審他們。”
    左辰直接在隱宅裏拿起塊石頭,對準和尚的方向嗖一下就扔了出去。
    “給我中!”
    石頭在空中嗖的一下消失,等再出來已經到了那和尚腦袋後。
    “嘭!”
    一聲清脆的響,和尚後腦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起了個大包。
    他直接往前一趴,已經安然睡去,得了如嬰兒般的酣眠。
    無為山人多撇了兩眼左辰。
    道兄水準強,道韻高,本以為會更出塵些,正麵走出來後同這些妖人對談一番再動手,卻沒想到竟是這麽個性子。
    倒也好,更安全。
    左辰這一扔石頭,隱宅就直接破了,剩下的道士和女人也被突然出現的四個人嚇了一跳,臉唰一下就變色了。
    “什麽醃臢!好生能藏!”
    對方假道士罵了一句,全以為是左辰他們藏在哪棵大樹後麵用石頭開始偷襲,氣的火冒三丈,直接一指帽子,連連喝道:
    “帽老爺,帽老爺,隨我一並去,取他們腦袋!”
    便是要讓那帽子殺了眾人!
    還是繼續日萬一段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