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忠招手叫來服務員：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你們店裏招牌的，都來一份小的。”
    很快，幾份精致的小甜點被端了上來，擺滿了小小的桌麵。
    陳朵看著眼前這些漂亮得像藝術品一樣的食物，一時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廖忠拿起一個小勺子，遞給她：
    “嚐嚐這個慕斯。”
    陳朵學著他的樣子，
    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挖了一小塊粉紅色的蛋糕，送入口中。
    那一瞬間，
    細膩的奶油、清甜的草莓果醬和鬆軟的蛋糕胚在她的味蕾上化開，
    帶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純粹的甜美和滿足感。
    她的眼睛不易察覺地睜大了一點，拿著勺子的手微微頓住。
    那是一種完全陌生的，卻又無比愉悅的滋味。
    和過去為了維持身體機能而進食的感覺完全不同，
    這是一種……享受。
    她又挖了一勺，細細品味著。
    然後，她看向旁邊的芒果班戟，眼神裏帶著明顯的期待。
    廖忠看著她眼中閃爍的光彩，
    看著她略顯笨拙卻又充滿探索欲地品嚐著每一種甜點，
    心中那股尖銳的疼痛又湧了上來，
    但同時，也有一絲暖意在悄然蔓延。
    他拿起紙巾，輕輕擦去她嘴角不小心沾到的一點奶油，
    動作自然而寵溺。
    “慢點吃，還有很多。”
    他的聲音溫柔得自己都有些意外。
    陳朵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的甜點吸引了。
    她小口小口地吃著，每嚐試一種新的口味，
    眼中都會亮起一點點光芒，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她吃得很認真，也很投入，
    暫時忘卻了周圍的一切，
    忘卻了自己是誰，忘卻了即將到來的終結。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體驗，像一個遲來的童年補償。
    不遠處的另一張桌子旁，蘇晨端著一杯咖啡，目光平靜地落在陳朵身上。
    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眼中閃爍的光芒，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張楚嵐坐在他對麵，
    看著陳朵幾乎可以說是“狼吞虎咽”的樣子，
    又看了看廖忠那副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的複雜表情，
    低聲歎了口氣：“唉，看著真不是滋味。”
    馮寶寶麵無表情地啃著一個冰淇淋甜筒，眼神卻時不時瞟向陳朵和廖忠。
    更遠處的角落裏，王震球百無聊賴地用吸管攪動著杯子裏的冰塊，對肖自在說：
    “喂，我說老肖，你說這丫頭現在心裏想啥呢？
    吃了頓好的，穿了件新衣服，不會就改變主意了吧？”
    肖自在扶了扶眼鏡，嘴角噙著一絲莫測的笑意：
    “誰知道呢？人心是最複雜的東西。
    不過，看老廖的樣子，是真把她當女兒疼了。”
    他的目光落在陳朵身上，帶著分析和探究，
    “這種短暫的快樂，有時候反而會……
    加劇某些決心呢。”
    王震球撇了撇嘴，沒再說話。
    甜品店裏，陳朵已經吃完了第三份甜點，速度慢了下來。
    她拿著小勺子，無意識地在空盤子裏劃著，
    臉上帶著一絲滿足後的平靜，
    但那平靜裏，似乎又多了一點別的東西，
    一點對這個剛剛才具體感受到的世界的留戀。
    廖忠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催促。
    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她新換上的淺藍色連衣裙上灑下溫暖的光暈，
    也照亮了她懷裏抱著的幾個毛絨玩偶。
    這一刻，
    她看起來如此普通，如此鮮活。
    但廖忠知道，蘇晨也知道，
    這短暫的平靜之下，暗流仍在湧動。
    那最後的、屬於陳朵自己的決定，並未改變。
    而蘇晨等待的那個時機，
    也隨著這份平靜的累積，越來越近了。
    “吃飽了？”廖忠看著陳朵放下勺子，輕聲問道。
    陳朵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窗外。
    不遠處就是商場的電影院入口，巨大的海報上印著各種正在上映的電影，
    有色彩鮮豔的動畫片，有打鬥激烈的動作片，也有俊男美女的愛情片。
    她的視線在那些海報上停留了片刻，眼神裏帶著一絲難以解讀的情緒。
    “想看電影嗎？”
    廖忠捕捉到了她的目光，順勢問道，
    “選一部你喜歡的。”
    陳朵轉過頭，看向廖忠，似乎有些意外。
    她沉默了幾秒，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不用了，廖叔。”
    “走吧，難得出來。”
    廖忠站起身，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溫和，
    “就當陪廖叔看看，我好久沒進過電影院了。”
    他拿起裝著衣服和玩偶的袋子，率先向電影院走去。
    陳朵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售票處，廖忠讓陳朵自己選。
    陳朵看著那些花花綠綠的海報，最終指了一部看起來畫麵明亮、風格奇幻的動畫電影。
    “好，就這個。”
    廖忠買了票和一大桶爆米花，又買了兩杯可樂，將其中一杯和半桶爆米花塞到陳朵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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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檢票入場，放映廳裏已經坐了不少人，大多是家長帶著孩子。
    光線暗了下來，巨大的銀幕亮起，歡快的片頭音樂響起。
    陳朵捧著爆米花，坐得筆直，微微仰頭看著屏幕。
    她的側臉在屏幕光芒的映照下忽明忽暗，看不出什麽表情，
    隻是那雙眼睛，似乎真的被屏幕上那個光怪陸離的童話世界吸引了。
    廖忠坐在她旁邊，卻沒有看電影。
    昏暗的環境像一個安全的繭，將他包裹起來，也隔絕了外界的窺探。
    他側過頭，目光複雜地看著陳朵的剪影。
    看著她因為屏幕上一個滑稽的動作而肩膀微微抖動了一下，
    看著她下意識地拿起一顆爆米花放進嘴裏，慢慢咀嚼。
    她看起來那麽專注，那麽投入，
    仿佛真的隻是一個來看電影的普通女孩。
    可廖忠知道不是。
    那個在甜品店裏，因為從未嚐過的甜美而亮起的眼神。
    那個在服裝店鏡子前，因為一件新裙子而綻放的、生澀卻真實的笑容。
    那個抓娃娃時，精準操控下透露出的冷靜和專注。
    這一切，都像是一場絢爛卻短暫的煙火，
    照亮了她本該擁有的青春，卻也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寂滅。
    她越是展現出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和喜愛，廖忠的心就越痛。
    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女孩，這個被他從暗無天日的實驗室帶出來，
    卻又被困在另一個牢籠裏的女孩，她本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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