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點的雲非翎，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
    太弱了，真的太弱了！
    鮮血不斷地從他口中噴湧而出，雲非翎仿佛又回到了族群被屠殺時的那天。
    狹小的洞口，人族修士的大笑聲，狼群的哀嚎聲，幼狼恐懼的嗚咽聲，以及阿兄厲聲喝止他出來的命令……
    他徒弟此時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他。
    雲非翎不能接受。
    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想讓徒弟超越他，他所沒有的，他的徒弟會有，他所不能有的，他的徒弟也會有。
    所以他努力修行，努力變強，為的就是不讓徒弟成為另一個他。
    可現在是什麽？
    他所避諱的命運，依舊降臨到了他徒弟的身上。
    雲非翎憤怒，他開始憎恨，憤怒自己為什麽還是那麽弱，憎恨自己為什麽依舊什麽都保護不了。
    “不選嗎？”半空中的孩童突然開口道。
    “既然如此，吾來替汝選吧！”說完，他抬起手，緊接著，圍繞在雲非翎周圍的光球開始不斷閃爍，令人心悸的危險感將雲非翎牢牢籠罩。
    感受著這股危險感的降臨，被威壓壓在地上無法動彈的雲非翎知道自己躲不開。
    他身上的那些能夠保住他性命的法器，在剛剛一次次的對戰中，使用後，全部崩毀，所以他知道自己這次必死無疑。
    麵對死亡的威脅，雲非翎的眼中沒有任何恐懼，有的隻是憤怒與凶戾。
    他不想死在徒弟麵前，但是，若是他已然成為徒弟的累贅的話……
    雲非翎想起了當初阿爹與他談論死亡時所說的話。
    沒有狼是不會死的，但隻要族群能夠延續下去，那麽死也是有用的。
    他看著半空中的孩童，那是他徒弟，雖然他徒弟如今卻被人奪取了身體，但他徒弟也在那具身體裏。
    所以……
    雲非翎眼中的凶戾與憤怒退散，帶著一絲柔和，直直地對上孩童那雙仿若太陽般璀璨的眼睛，沙啞著嗓音，認真道“活下去。”
    正在係統空間，等待接手身體的沈唯，看著係統麵板上顯示的雲非翎，有那麽一瞬間，沈唯覺得他師父似乎透過了係統，看到了他。
    【宿主，到你了。】係統突然開口道。
    【來了。】沈唯瞬間回神，隨後立刻進入演繹狀態。
    雖然這麽騙他師父是有點不太好，但這也是為了他師父好。
    完成任務後，他是肯定得離開了這個世界的，離開後，他的身體會留下來用來反哺這個世界，這就代表他的身份注定會死。
    他師父要是看著他死去，絕對會分分鍾墮魔吧？
    沈唯想起當初他師父因為想要保護他，所以努力變強，導致他師父有了心魔時的場景……
    果然，還是得把他師父帶走！
    雲非翎躺在地上，等著對方動手，他雖然不想死在徒弟麵前，但要是他已經成為了徒弟的阻礙，那麽，他該消失。
    突然，雲非翎緊盯著孩童的眼睛變得格外認真。
    因為他看到，半空中孩童伸出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緊接著，圍在他身邊的那些光球從不斷閃爍準備爆發的狀態，變得黯淡了起來。
    那種籠罩在他身上的危險感也越來越低，壓在他身上的威壓也陡然消失。
    隻是下一秒，那些光球又重新亮了起來，死亡的威脅與消失不到兩息時間的威壓再次降臨在雲非翎的身上。
    “汝反抗不了吾。”孩童看著顫抖的手，麵無表情地道，像是在說既定的事實。
    接著像是在證明他的話一般，圍繞著雲非翎的光球又重新開始收縮閃爍，眼看著就要開始攻擊了，半空中的孩童神色驟然一變。
    “住……住手。”孩童平靜的神色被痛苦所取代。
    隻是沒一會兒，這痛苦的神色再次變回之前平靜的神色，接著，自言道“吾再給汝最後一次機會，選汝自己，還是選他們。”
    他的話音一落，沈唯還沒接台詞，就聽雲非翎突然開口道“為師不會成為你的阻礙。”
    說著，他開始努力調動體內的仙靈之力，將其牽引到丹田，時刻關注他的沈唯與係統，立馬就看穿了雲非翎的打算。
    他這是想要自爆。
    係統動作迅速地從係統商城裏，挑出“身嬌體弱”“頭暈目眩”等一係列小技能扔到雲非翎的身上，成功地阻止了他的自爆。
    接著它居高臨下地看著雲非翎，輕描淡寫地道“這是吾與吾半身之間的事，除非吾的半身做出選擇，否則，作為選項的汝，不可以死。”
    聽到自己連死亡的資格都被剝奪，雲非翎看著半空中孩童的眼神，再次充滿凶戾，仿若被逼到絕境的孤狼，他強頂著威壓，掙紮著起身。
    憤怒的使然之下，倒還真讓他爬了起來，但也僅限於爬起。
    雲非翎又開始吐血，鮮紅的血液從他的嘴裏瘋狂湧出，但他絲毫不理會自身的情況，手中長劍緊握，咬牙死死地盯著半空中的孩童，顫抖著身體想要站起。
    可那沉重的威壓，卻讓他連維持著坐在地上的姿勢，都分外艱難。
    將這一幕引入眼簾的孩童，神情又開始有了變化。
    “師……父。”他滿眼悲傷與擔憂地看著雲非翎，艱難地喊道。
    沈唯確實很艱難，係統雖然說是給他放了身體的控製權，但它依舊擠著他。
    用係統的話來說，為了避免他師父察覺到不對勁，所以隻能真的演。
    所以他現在是真的在和係統擠，爭奪身體的控製權。
    意識到徒弟又爭到身體的控製權的雲非翎，止住想要繼續吐血的欲望，強硬地命令道“選自己，不許妥協。”
    聞言，係統將沈唯擠開，剛準備開口繼續放話，突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圍著雲非翎的幾顆光球中，一顆赤紅色的光球飛起，隨後對著葉九等人的方向，果斷開了一炮。
    赤紅色的光柱向著葉九而去，在葉九略微驚恐的目光中，離晄失去了最後一個保命法器。
    看著最後一個碎裂的法器，他想要將其留給他兒子的想法也隨之消失。
    廢話，東西都沒了，想法自然會消失！
    就在剛剛，離晄等人看著半空中的孩童不斷變幻的神色，隻就覺得是機會來了，當即就讓葉九念指定獻祭的詞，誰知道，對方魂體都開始在身體裏內鬥了，居然還有心思來阻止他們！
    【真難殺啊！】沈唯看著依舊活著的葉九，忍不住感歎道。
    係統對此挺讚同的，確實難殺，從它接手掌控沈唯的身體開始，隻要對方一念指定獻祭詞，它都會對其開一炮，或者揮一劍。
    每一炮，每一劍係統都沒有特意避開對方，大有種，能避開就活，避不開就死的隨意。
    結果正如沈唯所說，氣運之子是真難殺。
    於是接下來需要打斷對方時，係統就沒了任何的顧慮。
    【宿主，等會兒去世界外麵，不要亂跑，要是有不知名的東西和你說話，不要理它們，要是它們纏著你，你可以用殲星炮或者次元追星炮來驅趕它們。】
    係統控製等離子星元炮重新回到圍著雲非翎的位置裏，對著沈唯認真叮囑道。
    【不知名的東西是指？】沈唯好奇地詢問。
    【不是什麽好東西，相當於小偷和人販子之類的害蟲，也有可能不會遇到，但遇不到的概率比較低。】係統解釋道。
    那些違規統們遇不到的概率確實很低。
    基本上，每一個世界的周圍，都會有一群違規統們躲在世界壁之外，耐心地等待世界出破綻，隨後趁世界意識不注意時，偷偷地打撈世界內的生靈。
    這會兒它將宿主放到外麵，以宿主現有的氣運，和中等位麵的小世界世界之子的身份，絕對會讓那些違規統們眼饞。
    有它給的東西保護，一時半會兒間，那些違規統們是不可能強行將宿主搶走，怕就怕宿主自願跟著它們走。
    倒也不是擔心宿主會被騙，它是擔心，宿主為了騙那群違規統們，得到它們許諾的好處，認下一連串的幹爸幹媽，然後把它賣了。
    所以還是告誡宿主別和它們說話比較好。
    為了確保沈唯會乖乖聽話，係統繼續道【宿主還沒有與係統正式綁定，宿主也不是主係統空間的任務者，所以體內沒有主係統空間的標記，一旦宿主被那些蟲子拐走了，係統可能沒辦法定位到宿主。】
    言下之意，你要是真被拐走了，它就真的找不到了。
    聽到這話，沈唯臉色大變【這麽危險，你還讓我出去？】
    明知道外麵有人販子還把他扔出去，他和係統之間的父子情該不會走到頭了吧？
    聞言，係統淡漠地回道【係統有給宿主世界錨，隻要宿主不將錨扔了，就丟不了，或者宿主也可以支付敬佩值，隔絕宿主師父的直覺探查。】
    聽到這話，沈唯看了眼掛在他脖子上的三棱柱，乖巧地道【我知道了係統爸爸，最後一個問題，殲星炮與次元追星炮能打得過那些小偷和人販子嗎？】
    對此，係統回道【小偷和人販子要是有了能滅世的武器，它們還至於去當小偷和人販子嗎？】
    也是，它們要是有這能耐的話，直接幹世界就行了，何苦去當小偷和人販子？
    所以沈唯又道【那係統爸爸，你武器庫裏的那些收藏能暫時給我用用嗎？】
    【不能。】係統一口拒絕。
    它敢打賭，宿主絕對動了將武器賣給那群違規統們的念頭。
    【真的不行嗎？】沈唯變成狼崽，期期艾艾地看著係統。
    【不行。】係統拒絕。
    它可沒有武器販賣許可證，沒有武器售賣證明，私人或私統販賣武器那是違法的。
    它們雖然也經常幹站在違法邊緣的事，但不會越界，最多就站在線邊上。
    最重要的是，就算真越界了，也不會留這麽大的把柄給別人，更別說，宿主想賣的還是它的收藏。
    【宿主，該你出場了。】係統跳過這個話題，催促沈唯上場開演，隨後給沈唯的道德課著重又加了幾門課業。
    雖然它知道這東西加了對宿主一點用都沒有，但隻憑那繁重的課業，以及屢次考不及格的試卷和作業，足以當宿主的懲罰了。
    回頭得把宿主的背包權限鎖死，放一台殲星炮和一台次元追星炮就可以，免得宿主賣自己的武器。
    沈唯心裏嘖了一聲，變回人形開始和係統搶身體的控製權。
    係統的武器賣不了，大不了他賣自己的庫存，反正光殲星炮他就有八門，全都是他的幹爸幹媽們送的，八門賣出一兩門他還是能賣的。
    隨即立刻進入演繹狀態。
    “你真的……會放過我師父，和我的親朋好友們嗎？”艱難地搶回身體控製權，孩童看著地麵上已經變成血人的雲非翎，隨後掃視著周圍的焦土，詢問道。
    這話一出，雲非翎當即想喝止孩童。
    “不，咳咳咳。”
    他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隻一開口，鮮紅的血液如泉般從他的口中湧出，落在地上，立刻形成一小道血窪，還沒說出的話，瞬間變成破碎的咳嗽聲。
    “汝與吾是一體的，汝應該能感受到，吾沒有撒謊。”孩童重新變回麵無表情的模樣，緩聲道。
    “況且，汝如今也該明白，這世間生靈的死亡，是注定的，就算汝不殺他們，世界一旦崩毀他們同樣會死，吾的做法才是最優之解。
    隻要世界還存在，生靈的靈魂就能在世界裏輪回，可若是世界崩毀，他們將連靈魂都不複存在。”
    話音一落，孩童像是自語般地回道“我知道了，我選擇與你融合，但我要你對著天道發誓，你對我的承諾，必須做到，否則，你將會失去護世之神的守護職責。”
    護世之神的守護職責是什麽？那自然是守護這個世界，什麽情況下守護職責會失去？那當然是被守護的世界不在了。
    世界都沒了，護世之神還守什麽？
    “好。”神應聲。
    “不行，咳咳咳，為師不許！”雲非翎努力不讓自己倒下，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著斷裂的筋骨，發出沉悶的痛響，僅存的那點力氣全用在了張開的嘴唇上。
    “不許。”雲非翎製止。
    他不允許自己變成徒弟的累贅，所以，他願意接受了徒弟會變成自己的可能。
    但絕對不允許徒弟為了自己和他人死去！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