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師父，我想你和我爹娘他們都能活下去。”孩童眼中滿是認真地道。
    “我知道師祖他們將救世的希望全都放在了我的身上，但是師父，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回應他們的期待。”
    說這話時，孩童的眼睛充滿了迷茫。
    “那就不回應。”雲非翎強忍住想要咳嗽的欲望，強硬地回道。
    “廢物的期望，不需要回應。”
    身為長者，自己做不到的事，卻將期望放到幼崽身上，那就是一群廢物！
    為了讓自己活下去，讓幼崽獻出自己的命，那更是廢物中的廢物！
    “你是為師的徒弟。”雲非翎看著半空中的孩童，他咽下，喉間的鐵腥味，喉嚨的癢意讓他難以忍受，腦子也開始昏昏沉沉。
    但雲非翎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倒下。
    他伸手摳住身上的傷口，似乎用疼痛刺激自己，讓自己更加清醒些。
    傷口處的疼痛確實讓他清醒了些。
    “你不需要回應除了為師之外，其他任何人的期待。
    而為師的期待，隻需要你好好地活著，好好地……長大……咳咳咳。”
    喉間的癢意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化為咳嗽衝出了他的唇間。
    這一回，不僅鮮血從他唇間湧出，甚至還吐出了一些破碎的髒器。
    這麽脆弱的雲非翎，讓沈唯有些看不下去。
    就是因為他師父這個樣子，所以他才必須完成任務。
    “但是師父，我想要你活下去。”沈唯認真地看著雲非翎。
    他是真的很想要他師父活下去。
    但凡他師父能像他父母或者師伯他們有其他的羈絆，他也就跟著係統走了。
    可他師父卻把他當成活著的支柱，這讓他根本就沒辦法放著不管。
    沈唯在心裏歎了口氣，果然還是趕緊把他師父送走，再不讓係統動手，他恐怕就要走弑師的劇本，免得他師父活受罪。
    “我答應與你融合。”孩童目光堅定地道。
    不行。
    雲非翎想阻止，但鮮血像是止不住的泉眼一般瘋狂地從他嘴裏湧出，讓他無法說出阻止的話。
    他試圖調動體內的仙靈之力，可他的身體似乎已經到了極限，體內的仙靈之力，動不了分毫。
    眼前開始發黑，意識開始飄散，他用力支撐著自己，手指摳著自己的傷口，試圖讓自己清醒。
    隻是這一回，不管他怎麽撕裂自己的傷口，傷口處都沒有痛感傳來，而是一片麻木。
    “對不起，師父。”孩童道歉道，隨後閉上了眼。
    緊接著，孩童的身上忽然泛起一層溫潤的柔光，與此同時，腦後的那道光圈旁又出現了一道新的光圈。
    兩道光圈先是隔著寸許靜靜懸浮，隨即像是被無形的引力牽引，緩緩向彼此靠近。接觸的刹那，沒有絲毫碰撞的滯澀，反倒像兩汪春水相融，溫柔地疊合在一起。
    原本清晰的輪廓漸漸暈染，又在旋轉中重新勾勒出分明的層次，不多時，那道單薄的光環便化作了雙輪相擁的模樣，內側一輪熾如熔金，外側一輪柔若月華，轉動間仿佛有無數光粒在輪沿跳躍。
    光圈旋轉，一圈圈火焰蓮花紋忽然從輪心漾開，它們隨著光圈的旋轉輕輕舞動，時而舒展如盛放，時而微斂如含苞，將孩童小小的身影籠罩其中，給稚氣未脫的孩童，平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神聖。
    雲非翎目眥欲裂，因為他感受不到他徒弟了。
    他徒弟……好像，消失了。
    這個念頭一升起，胸口處已經麻木的傷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痛得雲非翎難以呼吸。
    “師父。”
    恍惚間，腦海裏浮現出他徒弟第一次開口說話時的場景。
    當時的徒弟又弱又小，連走路都走不穩，保護這樣的幼崽是非常麻煩的事，因為他實在是太弱了。
    多吃點會生病，少吃點也會生病，不能冷，不能熱，除去靈乳之外，很多東西都不能吃。
    甚至有時候食用的靈乳裏，靈力過多，也會生病。
    簡直比剛出生的狼崽子還要弱。
    他隻能一直盯著，生怕一個錯眼，徒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死了。
    這樣的日子很麻煩，隻是當徒弟第一次開口說話喊的是他時，他心髒像是泡進了溫水中一般，雲非翎突然間覺得，照顧徒弟其實並不是什麽麻煩事。
    這是他的狼崽，他的狼崽值得更好的。
    往日裏一幕幕與徒弟相處時的場景，從雲非翎腦海中一閃而過。
    “師父！”
    “師父。”
    “師父……”
    孩童各種語調的師父聲在他的腦海中響起，最終所有的一切，化為他自己的聲音。
    “為師會保護好你的。”
    這是他對徒弟做下的承諾，但是……他卻沒能完成。
    “還回來。”雲非翎低喃。
    殺意從他的身上升騰而起，劍意環繞其身，體內見底的仙靈之力突然瘋狂地增長著。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死死鎖定著半空中那看似無害的孩童，原本深邃如夜空的黑色眼眸，此刻正一點點被猩紅的色澤浸染，那猩紅中翻湧著滔天的恨意與決絕，仿佛來自地獄深淵的凝視，足以讓任何人心生懼意。
    半空中傳來的威壓如同萬鈞巨石，死死地碾在他的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顫抖，每一根骨頭都在呻吟。
    但他咬緊牙關，雙手緊握長劍，劍刃深深插入地麵，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拚盡全力想要站起。
    “咯吱——咯吱——”
    骨骼摩擦擠壓的聲音清晰可聞，那是身體在極限承壓下發出的哀鳴。
    鮮血如泉湧，從他的傷口處般不斷滲出，染紅了身下的土地，原本一塵不染的白色長袍，此刻已被大片大片的血色浸透，紅得觸目驚心，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然而，這極致的痛苦與狼狽，他卻仿佛全然未覺，在他的世界裏，隻剩下眼前的孩童。
    周身的劍意裹挾著殺氣化為一道道劍氣風刃，風刃劃過空間，爆發出一陣陣呼嘯聲。
    地麵上，冰霜以雲非翎為中心開始向四周蔓延，如同有生命般迅速向四周擴散。所過之處，地麵瞬間凍結，堅硬的岩石也覆蓋上了一層晶瑩的白霜。
    隨著冰霜的蔓延，周圍的溫度也開始不斷下降，大朵大朵的雪花，從空中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
    雲非翎抬劍，隨後猛地向孩童衝去。
    “還回來！”他嘶吼道。
    把他的狼崽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