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足足接近六尺高的壯漢們麵前，五尺四的張秉語跟隻細狗般不夠看。

    壯漢飽滿的胸肌鼓動著，看得張秉語頭皮發麻。

    氣勢不足地說：“我要見你們家姑娘。”

    既然黃金是假的，那退婚一事也做不得真了。

    壯漢小廝粗重的嗓音都比張秉語要有男子氣概，“姑娘要奴才帶句話給張公子。”

    張秉語一喜，就曉得雲微心中還是記掛自己。

    “什麽話？”

    壯漢臉耷拉下來，喝道：“滾！”

    葉雲微的原話便是讓張秉語快些滾，仿佛多說一個字都是在同他浪費時間。

    她先前迫於張秉語對自己的救命恩情，不願用定遠侯府的權勢強逼他同意退婚，對張家母子一忍再忍，可架不住這母子二人得寸進尺，那便怪不得她了。

    索性名聲已徹底敗壞，京城官家子弟結親的第一選擇也不會是她。

    既如此，便當個自梳女常伴祖母身側。再向叔母討教經商之道，她要成為京中最有錢的名門閨秀。

    外人都看不起叔母是商女，可若不是叔母有錢，張家老太太斷然不會那麽快同意退婚。

    她這回，算是知道錢財的重要性了。

    張秉語被壯漢吼懵了，半晌回過神後侯府的門在他麵前重重關上，他心有不甘跑去禮部。

    禮部的官員已經將兩家退婚之事記錄在冊，差點要治張秉語阻撓公務之罪，張秉語隻能悻悻離開。

    幸好錢寡婦給的銀兩足夠，他將母親安置在醫館治療幾日，自己則披著夜色回家。

    張家小木屋地處偏僻，要過兩條崎嶇幽靜的山路。

    走著走著，張秉語忽然聽見身後窸窣的聲響——砍刀在凹凸不平的地麵摩挲出的沙沙聲。

    涼意從天靈蓋竄到腳底，張秉語不敢回頭，加快腳步悶頭往前走，那沙沙聲一直不停地跟著他。

    他察覺不對猛地側身一躲，鋒利的刀砍在了他身旁的空地。

    昏暗的月光下，執刀人的顴骨掛著幾坨散發著腥臭味的腐肉，脖頸處有一道致命的貫穿傷，拿刀的那隻手連皮帶筋掛在肩膀上。

    身上的血液混合著泥土，張秉語不寒而栗，這是具從土裏爬出來的屍體啊！

    哢嚓。

    屍體轉動不太靈活的頭部，脖間的肌膚撕裂開。

    說話時上齒撞到下齒，“張公子，咱們交易的尾款你還沒結給我，我幫你去殺侯府姑娘，你不能言而無信。”

    張秉語拚命捂著眼睛不敢看，嘴皮子發抖。

    “我燒給你便是，用不著你來親自討債！”

    凜冽的刀風襲來，張秉語連忙翻滾逃開，腳下一個不慎從山坡上滾了下去，滾進了山腳的茶水鋪子裏。

    正在收拾東西的掌櫃和砸爛他屋頂的張秉語大眼瞪小眼。

    “怎麽有股尿騷味啊。”童真的嗓音在掌櫃身旁飄過來，蓁寶露出小腦袋，裝模作樣地嗅了嗅，眼神單純地指著張秉語說，“哇，少年天才張公子尿褲子啦。”

    張秉語猛地一摸，他褲襠還真是濕的！

    瞬間臊紅了臉，難堪得要命。

    蓁寶疑惑地眨眨眼睛，“我五歲都不尿床了，張公子是大人了還尿褲子呀？”

    張秉語眼皮狂跳，指著蓁寶怒道：“是你搞的鬼，那劊子手的屍身追著我砍！”

    蓁寶害怕地躲到掌櫃身後，“嗚張公子好可怕，我不懂你在說什麽，嚇死小孩了。”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掌櫃不滿地看著張秉語。

    枉他還覺得張公子斯文儒雅，驚才絕豔，原來是個連尿都管不住還不分青紅皂白指責小孩的衣冠禽獸。

    頂著掌櫃鄙夷的眼神，張秉語又怒又羞，捂著下身逃離了茶水鋪子。

    該死的，他在京城貴子圈養出的好名聲都要敗光了！

    叫他買凶殺人，這回丟臉了吧，她葉宜蓁絕對不會吃一次啞巴虧！

    天色已晚，再不回家都要趕不上晚膳了。

    蓁寶屁顛屁顛往家趕，卻在經過一處豬圈時聽到了微弱的呼救。

    “救命──”

    蓁寶湊過去，豬圈裏頭的豬崽皆埋頭苦吃豬食。

    “救命──”

    蓁寶疑惑地皺起小眉毛，“豬豬，是你在喊救命？不想被人吃嗎？可是你真的很好吃哇。”

    “救命——”

    這回聲音大了些許，蓁寶也終於聽清了，是男童音。

    她捏著鼻子翻進豬圈，在角落看見一隻沒有去吃飯的豬，厚實的屁股底下好像還壓著個人，豬正在啃那個人的鞋子！

    忽然記起小雪哥哥同她講過，豬是會吃人的。

    有村民給豬喂食的時候不小心暈倒在豬圈裏，醒來才發現他的生殖器被豬吃掉了。

    蓁寶猛地一個激靈，把壓在上頭足足有三四百斤的豬掀飛，捏起那倒黴蛋的衣擺把他拽了出來。

    男孩臉蛋髒兮兮的，依稀可見皮膚白嫩，衣裳的布料也是上等的雲錦，眉間有絲絲紫氣盤旋，是皇室子弟。

    更要命的是，這個人同樣跟她有親緣線！

    蓁寶有些頭疼，為啥同她有親緣線的不是晚間莫名其妙出現在廚房就是莫名其妙出現在豬圈呢？

    她就沒有正常點的親戚？

    “你救了我。”裴成鈞深呼吸幾口新鮮空氣，“我迷路了，你再順便送我到皇宮附近。”

    他走了幾步，發現蓁寶沒跟上來，“快點。”

    蓁寶才不慣著他，叉腰道：“臭沒禮貌的，道謝！”

    從來沒有人敢這麽凶裴成鈞，他堂堂潁川王，憑什麽要跟庶民道謝？

    於是回瞪過去，“信不信我砍了你的腦袋？”

    蓁寶有的是法子治他，隻使了個眼神，裴成鈞的雙腿就控製不住跪倒在地，腦袋也緩緩下壓，他拚命抗拒抬起頭，最終還是抵抗不過，給蓁寶磕了個響亮的頭。

    蓁寶擺擺手道：“平身平身，用不著行那麽大禮。”

    裴成鈞氣得呼吸粗重，耳根子都紅了，“你是個什麽妖怪？”

    竟能控製他的動作，肯定是怪物！

    無論什麽怪物，敢藐視皇族，等回去就把她交給國師滅除！

    蓁寶倒也不反駁，“我是專門吃不禮貌小孩的妖怪，你要再這麽野蠻霸道，我就把你的靈魂吃掉！”

    這樣的性子，定是端王伯伯之前同她說過的，幼帝的二皇兄裴成鈞，妥妥的混世大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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