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錚又在做噩夢，夢裏慘兮兮的啜泣聲圍繞著他，睡得極其不安穩，半夢半醒間，這壓抑的哭聲愈發清晰，直把裴錚給驚醒了，走到寢殿門戶才發現是福安在哭，袖口都哭濕了。

    “怎的了？”裴錚打小便是由福安伺候的，還是頭一回見他哭得如此傷心，跟天塌了那般。

    見到裴錚，福安公公的眼淚跟泄洪似的止不住。

    抱住自家主子的大腿哭訴，“奴才不想要金葉子，奴才就想著把根帶回祖墳安葬，等下輩子做個完整的人。”

    裴錚聞言眸光微沉，拍了拍福安的腦袋。

    “過兩日朕準你回鄉探親，莫哭了。”

    宮規森嚴，太監入宮後到一定年紀才可告老還鄉，這期間無法與親人相見，陛下竟給了他這份恩賜。

    福安公公這下更止不住眼淚了，“嗚嗚嗚陛下，奴才要陪伴您一輩子，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何德何能成為陛下的奴才，侍奉陛下左右啊！

    酸得裴錚牙痛，打發福安下去歇息了。

    德太妃帶著裴成鈞住在永和宮，等陛下充盈後宮後才會移居到先帝嬪妃們住的壽康宮或慈寧宮。

    德太妃心疼兒子是出了名的，早膳時還要親手喂兒子喝紅棗梗米粥。

    裴成鈞手裏擺弄著彈弓，勺子遞過來就張嘴，不小心弄到嘴角也無事，母妃會用帕子給他擦幹淨。

    彈弓調試好後，裴成鈞閉上一隻眼對著門外的小狸奴瞄準，一抹明黃色的龍袍卻忽然出現在視線中。

    裴成鈞嚇得一抖，石子已經發射出去，被裴錚身邊眼疾手快的禦前侍衛彈了開來。

    德太妃見兒子差點弑君，嚇得心髒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幸虧陛下無礙。

    “鈞兒，以後看準了再玩好不好？”

    這幾日裴成鈞迷上了玩彈弓，永和宮中的太監宮婢都被他當過靶子，她還誇兒子的準頭愈發好了。

    裴成鈞一臉聽不進去的模樣，德太妃寵溺一笑，微微欠身行禮，“鈞兒頑劣，可嚇到陛下了？”

    裴錚玉雪可愛、稍顯稚嫩的臉蛋上寫滿了嚴肅，他沒有接德太妃的話，身後的禦前侍衛出動，一左一右捉住裴成鈞的胳膊，雙腳騰空把他提了起來。

    在武藝高強的禦前侍衛麵前，裴成鈞手無縛雞之力掙脫無能，一臉不解地看著裴錚，“老三，你要幹嘛？”

    德太妃也是茫然失措，“陛下，方才隻是意外，鈞兒對您並無絲毫不敬之心啊。”

    裴錚不發一言，拿出一把匕首對準裴成鈞的下三路。

    “二皇兄，要是朕把你的命根子切了，你興許就能設身處地，感受到福安的屈辱了吧？”

    奴才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不是裴成鈞身為王爺就能隨意侮辱欺淩的，更何況福安還是他的人。

    裴錚早就對裴成鈞的霸道行徑甚為不滿，他這一回實在是做得太過分了。

    以往攝政皇叔在的時候，裴成鈞還會收斂些，如今為非作歹是他太不把自己這個皇帝當回事了，還以為他是當初那個遇事隻會哭鬧的小太子。

    裴成鈞立馬就明白過來裴錚是在給福安出氣，氣得破口大罵，直說福安是個不要臉的賤奴，“本王還沒對他怎麽樣呢，他就找你告狀了？！”

    德太妃看到那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嚇得血液倒流。

    “陛下，鈞兒可是您的兄長啊陛下！”

    裴錚在想，以往他對著攝政皇叔撒潑打滾的時候，皇叔都不會同他講大道理，而是直接打，反正打一頓就老實了。

    他冷冷道：“傳朕旨意，潁川王仗勢欺人，罰二十大板，禁足永和宮，無朕允許，不得擅自出宮。”

    裴成鈞聞言麵容灰敗，大吵大鬧道：“老三！我可是你二哥！你是不是瘋了？！”

    裴錚寒著臉的時候氣勢十足，學著攝政王那般危險地眯著眼，“先君臣後兄弟，多說一句加二十大板。”

    說完，拂袖離開。並且免了福安在養心殿的當差，讓他親眼去瞧裴成鈞被打板子。

    福安公公狠狠出了口惡氣，走在路上心情十分愉快。

    倒是德太妃看著裴成鈞血肉模糊的屁股，心疼得不斷落淚。

    “母妃，今日屈辱改日我必要如數奉還！”裴成鈞疼得倒抽一口涼氣，“我要殺了那個沒根的東西！”

    德太妃哽咽著道：“陛下被攝政王給養壞了，以往是很乖巧懂事的，如今學著攝政王的如此目無尊長，為了個奴才罰你。明明先帝當時屬意的太子人選是你，若不是攝政王反對，咱們母子怎會輪落到如此境地。”

    裴成鈞先前從未聽說過這件事，他直直看向母親，壓低聲音。

    “母妃是說，裴錚搶了我的龍椅？”

    德太妃警惕地看向四周，確定四下無人才略微一頷首。身為母親，她做夢都想自己的兒子當皇帝，自己成為皇太後頤養天年，就因當年攝政王反對，她到現在都不待見攝政王。

    以往裴成鈞以為他是王爺，沒人能管得了他。

    如今看來，當王爺也會處處受人限製，還不如當那九五至尊，普天之下再無人敢質疑他的選擇。

    德太妃低聲道：“若你想要成事，母妃這就把你外祖父請來商量對策。”

    德太妃的父親是盛國公。

    “啊？”裴成鈞一聽就蔫了，“外祖父肯定是要我起早貪黑讀書啊，突然覺得當皇帝也沒什麽好了，我還是早點去封地吧。”

    裴錚和攝政王的手再長也伸不到他的封地。

    德太妃突覺頭疼，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她這輩子怕是指望不上這個兒子了。

    被當眾打板子的氣還沒消，又不敢再去找福安公公的麻煩，裴成鈞氣呼呼喊來身邊的太監，“去找一個人，她的左眼尾有顆紅痣，約莫五歲，她得罪了我，把她的零嘴偷光！”

    小太監麻利地去辦了，裴成鈞躺在床上美滋滋，這就是讓潁川王磕頭的後果，想必她發現零嘴沒了，肯定絕望地生不如死、哭得撕心裂肺吧。

    ‘生不如死’、‘撕心裂肺’的蓁寶正在跟大哥在外頭置辦宅子。

    柳氏想要辦一所養濟院，托葉聞欽出來選址，蓁寶在府裏閑得無聊，纏在大哥腰間當掛飾，一通撒嬌賣萌才讓葉聞欽同意帶她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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