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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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予汐最終還是沒能硬下心腸。
她嘴上說著不管,可裴俊逸發來的那些圖片,卻像一根根細小的針,不斷戳刺著她作為一名醫者的本能。那潰爛的瘡口,異樣的色澤,絕非普通濕疹或中毒那麽簡單。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肚子裏的小家夥似乎也感知到媽媽的焦躁,不安地踢動著。
“怎麽了?”身邊的霍聿城立刻察覺,大手溫柔地覆上她的肚皮,低聲問。
裴予汐歎了口氣,把手機遞給他看,“裴俊逸那小子,給我找了個大麻煩。”
霍聿城仔細翻看那些觸目驚心的圖片,眉頭越皺越緊。“這是什麽毒?看起來很凶險。”他雖然不精通醫術,但常年身處高位,見識廣博,也能看出這病人的情況極不樂觀。
“不像單純的毒,倒像是……某種混合的東西,或者更偏門的病症。”裴予汐揉著額角,“這傻小子想憑這個上位,膽子也太肥了,一個弄不好,就是人命關天。”
“你想去?”霍聿城看著她,眼神裏有關切,但沒有阻攔。他了解自己的妻子,她外表看似散漫,實則內心有她的堅持和道義。
“不去看看,心裏不踏實。”裴予汐無奈道,“那小子雖然想利用我,但話沒說錯,病人是無辜的。而且……這症狀我確實有點興趣。”屬於頂尖醫者的探究欲也被勾了起來。
霍聿城點點頭:“我陪你去。別逞強,量力而行。”
第二天,霍聿城親自開車,送裴予汐到了神醫堂的一處僻靜診室。為了減少幹擾,裴俊逸特意將病人安排在了這裏。
病人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者,意識已經有些模糊,渾身散發著淡淡的腐臭氣。家屬在一旁抹著眼淚,看到裴俊逸引著一位大腹便便的孕婦進來,都愣住了。
“裴……裴醫生?”家屬有些遲疑。裴俊逸趕緊介紹:“這位是我師傅,裴予汐醫生,她的醫術遠在我之上,請她來看看,肯定有辦法!”
裴予汐沒理會這些虛禮,直接走到病床前。她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而專注,仿佛換了一個人。她先是仔細觀察了病人皮膚上疹子的分布、形態、潰爛處的深淺和分泌物,甚至湊近輕輕嗅了嗅。
然後她坐下,三根手指搭上老人的腕脈,閉目凝神。診室內鴉雀無聲,隻有老人粗重的呼吸和窗外隱約的車流聲。霍聿城站在一旁,目光緊緊跟隨著妻子,隨時準備上前扶住她。
良久,裴予汐睜開眼,眉頭緊鎖。
“師傅,怎麽樣?”裴俊逸緊張地問。
“不是尋常中毒。”裴予汐聲音沉穩,“脈象沉澀中帶有一絲詭異的滑數,邪毒深伏於血分,兼夾濕、熱、瘀,而且……這毒似乎有生命一樣,在不斷變化,侵蝕他的正氣。最近接觸過什麽特別的東西?尤其是山裏、或者年代久遠的老物件?”
家屬努力回想,突然道:“有有有!我爸前陣子跟老友去鄉下收舊貨,帶回一個據說是民國時期的胭脂盒,他當個寶貝,還打開聞過幾次!沒多久就開始不舒服了!”
裴予汐眼神一凜:“盒子呢?還有裏麵的東西嗎?”
“還在家裏!”
“立刻讓人取來!要快!”裴予汐命令道,語氣不容置疑。
東西很快被取來。那是一個精美的銅製胭脂盒,裏麵還殘留著一些暗紅色的膏體。裴予汐用鑷子挑起一點點,仔細觀察,又小心地聞了聞,隨即立刻拿開。
“果然。”她沉聲道,“這不是普通的胭脂。裏麵混合了某種極為罕見的礦物毒和已經變異的古老黴菌,年代久遠,毒性發生了異變,通過呼吸道和皮膚接觸進入人體。西醫的抗生素和常規解毒劑很難起效,因為它不是單一的毒源。”
“那……那怎麽辦?”家屬臉色慘白。
裴予汐快速寫下兩個方子遞給裴俊逸:“第一個,立刻去抓藥,三碗水煎成一碗,給他灌下去,先護住心脈,吊住一口氣。第二個,去準備藥浴,用大木桶,水溫保持四十度,按我說的順序和手法把藥材放進去。”
她又對霍聿城說:“聿城,幫我準備一套最細的金針,消毒。”
一切準備就緒。裴予汐挺著大肚子,行動卻異常利落。她先是給老人灌下湯藥,然後指揮裴俊逸和家屬將老人小心翼翼扶入充滿濃重藥味的浴桶中。
接著,她取出金針。這一刻,她周身的氣場變得無比強大和專注。隻見她手法如電,精準無比地將一根根細長的金針刺入老人頭麵、胸背、四肢的各大要穴。她的下針並非直刺,時而撚轉,時而提插,深淺力度把握得妙到毫巔,仿佛手指自有生命。
霍聿城在一旁看得心驚,又滿心驕傲。他知道妻子醫術高超,但親眼見她如此施展,尤其是在身懷六甲的情況下,更是震撼於她的能力和毅力。
隨著金針刺入,藥浴熏蒸,老人皮膚上的潰爛處開始流出更多粘稠、顏色詭異的膿水,房間裏的氣味更加難聞。裴予汐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霍聿城立刻上前,用溫熱的毛巾輕輕為她擦拭。
整個過程持續了近兩個小時。裴予汐的臉色有些發白,顯然是耗費了極大的心神和體力。終於,她緩緩取出所有金針,長籲一口氣。
“好了。把他擦幹,放到床上休息。我開個方子,連服七天,每天我會來給他行針一次。膿水排出後,傷口會開始收斂愈合,但傷了根本,後續需要長時間調理。”
幾乎是她話音剛落,病床上一直昏迷的老人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雖然還很虛弱,但眼神比之前清明了太多!
“爸!爸你醒了!”家屬驚喜交加,撲到床前,激動得語無倫次,轉身就要給裴予汐跪下,“謝謝裴醫生!謝謝您!您真是活菩薩啊!”
裴予汐連忙示意霍聿城扶住他們:“醫者本分,不必如此。後續按時吃藥,仔細護理。”
裴俊逸在一旁,看得眼睛發直,滿臉的崇拜幾乎要溢出來!他知道師傅厲害,沒想到厲害到這種地步!連堂主都束手無策的怪病,師傅一來,望聞問切,針藥並用,竟然當場就把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這簡直是神乎其技!
此事之後,裴俊逸對裴予汐的崇拜達到了頂峰。他按捺不住激動,逢人便吹噓自己師傅多麽多麽厲害,如何一眼看穿怪病源頭,如何金針渡厄,起死回生。
他本意是想炫耀自己有個好師傅,臉上有光,卻沒想到這話傳著傳著就變了味。
在裴俊逸添油加醋的宣傳下,裴予汐幾乎被神化成了“神醫下凡”。
而“神醫堂現任堂主束手無策”則成了最好的反麵襯托。
消息很快傳到了現任堂主裴月牙的耳中。
“裴!予!汐!”裴月牙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氣得摔碎了一套心愛的茶具,“一個被霍家養著的金絲雀,也敢來踩我的臉?還有裴俊逸那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她越想越氣,一個電話打給了自己的未婚夫戰霆驍:“霆驍!我受不了了!那個裴予汐,還有裴俊逸,他們簡直欺人太甚!”
裴月牙在電話裏委屈又憤怒地哭訴,“決不能讓他們繼續囂張,我要他們……一起滾蛋!”
“好了,月牙,別哭了。”戰霆驍的聲音帶著冷意,“一個有點醫術的女人和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而已,就算她背後有霍聿城又怎麽樣?想毀掉裴俊逸的名聲,讓他閉嘴,辦法多的是。隻要裴俊逸倒了,那個裴予汐自然會被牽扯出來,到時候,有的是辦法讓她身敗名裂,看她還怎麽囂張。”
“真的?你有什麽辦法?”裴月牙止住哭聲,急切地問。
“等著看吧。”戰霆驍冷笑一聲,“神醫堂每天那麽多病人,出點‘醫療事故’,太正常了。尤其是……被某些‘名不副實’、‘靠吹噓上位’的醫生治壞了的醫療事故。”
裴月牙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你有辦法,那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
戰霆驍:“放心,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絕不會讓人騎在我們頭上,新仇舊恨,我都幫你算了。”
裴月牙:“霆驍,我愛你。”
戰霆驍:“我也愛你。”
平靜的日子沒過幾天。
裴予汐是從老宅裏,霍家一個旁支親戚的奉承話裏,才得知自己已經被傳得神乎其神了。
那位嬸嬸來看望老太太,恰好碰上裴予汐在客廳吃水果,立刻滿臉堆笑地湊過來:“哎喲,予汐可真是了不得!聽說神醫堂的堂主都治不好的怪病,你一去,幾針下去,藥到病除!現在外麵都說你是華佗再世,扁鵲重生呢!咱們霍家真是有福氣!”
裴予汐聽得一愣,嘴裏的哈密瓜都不甜了。她尷尬地笑了笑:“嬸嬸您過獎了,沒那麽誇張,就是碰巧知道怎麽治……”
“誒,謙虛!太謙虛了!”嬸嬸拍著大腿,“你家那個小徒弟,裴俊逸,可是逢人就說,把他師傅你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說你醫術通天,菩薩心腸!現在誰不知道霍家少奶奶是隱世神醫啊!”
裴予汐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熱情過度的嬸嬸,裴予汐隻覺得額角青筋突突直跳。她扶著腰,慢慢走回房間,心裏的火氣一層層往上冒。
這個裴俊逸!嘴上沒個把門的!
她千叮萬囑讓他低調,治病救人是本分,不是用來吹噓的資本。他倒好,直接把她架在火上烤!
她拿起手機,直接撥通了裴俊逸的電話。
電話幾乎是被秒接的,那頭傳來裴俊逸元氣滿滿、帶著明顯討好意味的聲音:“喂!師傅!您老人家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有什麽指示?還是身體有什麽不舒服?徒弟我隨叫隨到!”
裴予汐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但其中的冷意還是透了過去:“裴俊逸,你最近很閑嗎?在外麵很風光啊?”
裴俊逸愣了一秒,隨即語氣更加興奮,甚至帶著點“你快誇我”的得意:“師傅!您都聽說了?嘿嘿,怎麽樣,徒弟我這波宣傳到位吧?現在整個圈子都知道您醫術超群,碾壓那個裴月牙!看她還敢不敢目中無人!您放心,徒弟我絕對把您的招牌擦得鋥亮!”
裴予汐被他這邀功般的語氣氣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聲音猛地拔高:“裴俊逸!誰讓你到處去胡說八道的?!我什麽時候需要你幫我宣傳了?治病救人是拿來給你吹牛攀比的嗎?”
電話那頭的裴俊逸似乎被吼懵了,安靜了兩秒,才有些委屈地辯解:“師傅,我……我沒胡說啊!我說的都是事實!您確實厲害啊!那個病人要不是您,肯定就沒了!我這不就是……就是陳述了一下事實嘛……”
“事實?你添油加醋了多少你自己心裏清楚!”裴予汐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什麽華佗再世,什麽起死回生?你當是寫小說呢?你知不知道樹大招風?你把我捧得這麽高,把裴月牙踩在腳下,你想過後果嗎?”
裴俊逸顯然沒想過,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依舊在那頭嬉皮笑臉地插科打諢:“能有什麽後果啊師傅!您本事大,還怕人說啊?裴月牙那是她自己沒本事,怪不得別人!我這可是幫您揚名立萬呢!以後誰提到神醫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您裴予汐,不是她裴月牙!您就等著接診接到手軟吧!”
“我接你個頭!”裴予汐忍不住爆了粗口,肚子裏的寶寶都被媽媽的情緒激動踢了一腳,“我現在隻想安安靜靜生孩子!我不想出這個風頭!裴俊逸,我警告你,立刻、馬上,給我閉嘴!別再外麵胡說八道!”
“哎呀,師傅,您這就是太低調了!”裴俊逸依舊油鹽不進,打著哈哈,“名氣大了好辦事嘛!您看,這不就顯出您的能耐了?您放心,徒弟我有分寸!保證隻宣傳您的光輝偉岸形象,絕對不給您抹黑!那什麽,師傅,我這邊還有個病人等著,先掛了啊!您好好休息,別動胎氣!”
說完,根本不給裴予汐再罵人的機會,啪嗒一聲把電話掛了。
“裴俊逸!你……”裴予汐聽著手機裏的忙音,氣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她扶著肚子,在原地轉了兩圈,胸口堵得厲害。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個徒弟,醫術上有點靈性,人也算不上壞,就是這性格……太浮誇,太急功近利,而且根本聽不懂人話!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為師傅爭光”的偉大幻想裏,壓根沒意識到這會把裴予汐推到風口浪尖,會成為多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霍聿城走進來,看到她氣得臉色發白,趕緊上前扶住她:“怎麽了?誰惹你生這麽大氣?小心孩子。”
裴予汐把手機丟到沙發上,沒好氣地說:“還有誰!你那個好徒弟!裴俊逸!他現在恨不得拿個大喇叭滿世界廣播我有多厲害,把裴月牙貶得一文不值!我說他,他還跟我嬉皮笑臉,以為立了多大功!”
霍聿城聞言,眉頭也皺了起來:“這小子,確實不知輕重。”他輕輕拍著裴予汐的背給她順氣,“別氣了,為這種人生氣不值得。我會讓人敲打他一下,讓他收斂點。”
“敲打?我看他根本聽不懂!”裴予汐歎了口氣,疲憊地坐下,“他現在正得意著呢,覺得給我長了臉。我隻希望別再惹出什麽麻煩才好。”
她心裏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裴俊逸這樣大肆宣揚,等於把她和神醫堂徹底綁在一起,並且直接放在了裴月牙的對立麵。裴月牙那個性格,怎麽可能忍得下這口氣?
山雨欲來風滿樓。
裴予汐撫摸著肚子,隻希望這場因為徒弟口無遮攔而引來的風雨,能不要波及到她即將出生的孩子。但她也知道,以裴俊逸那惹禍的性子,恐怕很難善了了。
果然,沒過多久,麻煩就真的找上門了。而且,來勢洶洶。
這天,裴予汐正在家裏給肚子裏的寶寶做胎教,霍聿城陪著天天在搭積木,電話突然尖銳地響起來。是裴俊逸,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慌和哭腔。
“師傅!師傅救命啊!我……我攤上大事了!”
裴予汐心裏咯噔一下:“慢點說,怎麽回事?”
“之前……之前我獨立接診的一個病人,吃了我的藥之後,突然上吐下瀉,昏迷不醒,現在家屬鬧到神醫堂了!說我開的是虎狼之藥,是庸醫害人!要告我!堂主她……她當場停了我的職,說要嚴查!”裴俊逸的聲音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師傅,那方子我反複核對過,隻是最平常的清熱方子,絕不可能吃出這麽嚴重的後果啊!我是被冤枉的!”
裴予汐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她了解裴俊逸,這小子雖然浮躁好大喜功,但開藥一向謹慎,基礎很紮實,絕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病人現在情況怎麽樣?”
“很不好!在醫院搶救!師傅,隻有你能救我了,也隻有你能救那個病人了!他們都說是我害的,我百口莫辯啊!”裴俊逸幾乎是在哀嚎。
霍聿城也聽到了電話內容,走到裴予汐身邊,麵色凝重:“是衝你來的。”
這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裴俊逸最近風頭太盛,吹捧裴予汐太狠,定然是礙了某些人的眼。
裴予汐深吸一口氣,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她本想安安靜靜待產,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
“穩住神,哭有什麽用!”裴予汐對著電話冷喝一聲,“把病人的詳細病曆、你開的方子、藥渣(如果還有)、還有現在醫院的檢查報告,全部發給我!立刻!馬上!”
她眼神銳利,對霍聿城說:“聿城,送我去醫院。另外,想辦法保住裴俊逸,別讓人私下裏對他動手腳。”
霍聿城點頭:“放心,天天在家裏有傭人看著。”
去醫院的路上,裴予汐快速瀏覽著裴俊逸發來的資料。她的眉頭越皺越緊。方子確實沒問題,但醫院的檢查報告顯示,病人體內有某種異常的毒素殘留,引發了急性肝腎衰竭。
這絕不是用藥失誤,這是……有人投毒!栽贓陷害!
車剛到醫院門口,就被一群激動的家屬和聞風而來的記者圍住了。
“就是她!她就是那個庸醫的師傅!”
“上梁不正下梁歪!徒弟害人,師傅也不是好東西!”
“挺著大肚子還出來害人!霍家少奶奶就能無法無天嗎?”
“給我們一個說法!賠命!”
刺耳的謾罵和閃爍的攝像頭對準了裴予汐。霍聿城臉色一寒,立刻將裴予汐護在身後,保鏢迅速上前隔開人群。
裴予汐卻輕輕推開霍聿城的手,麵對那些憤怒的麵孔和鏡頭,她臉上沒有任何慌亂,隻有一種沉靜的威嚴。她朗聲道:
“事情真相如何,尚未有定論。我是醫生,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如果真是我徒弟的錯,我絕不袒護。但若是有人惡意栽贓……”
她的目光冷冽如冰,掃過人群,竟讓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了幾分。
“我裴予汐,也絕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現在,請讓開,我要去看病人。”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在霍聿城和保鏢的護送下,她一步步穿過人群,走向搶救室。身後,是無數道複雜的目光,有憤怒,有懷疑,也有被她的氣勢所震懾的驚疑不定。
搶救室門口,裴月牙和戰霆驍“恰好”也趕到了。裴月牙臉上帶著悲天憫人和嚴肅的表情:“予汐姐,你怎麽來了?這裏情況混亂,你身子重,還是先回去吧。俊逸犯了錯,我們神醫堂一定會嚴肅處理,給家屬和社會一個交代的。”
這話看似關心,實則是把罪名直接扣死了裴俊逸,還想把裴予汐擋在外麵。
裴予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直接無視了她的話,對主治醫生道:“我是裴予汐,病人的情況我已初步了解,讓我進去看看。”
主治醫生有些猶豫地看向裴月牙和戰霆驍。
裴予汐加重了語氣:“人命關天!耽誤了搶救,誰負責?”
她一把推開搶救室的門,徑直走了進去。霍聿城緊隨其後,冰冷的目光警告地掃過裴月牙和戰霆驍,示意他們最好安分點。
搶救室內,病人情況危急。裴予汐迅速檢查,再次確認了自己的判斷——是外源性毒物所致!她立刻取出隨身攜帶的金針,對主治醫生快速而清晰地說道:“準備綠豆甘草湯灌服,同時我要立刻行針,護住他的心脈和肝腎元氣,為血液淨化爭取時間!相信我!”
她的眼神堅定,動作果斷,那股屬於頂尖醫者的強大自信感染了在場的醫護人員。主治醫生看著霍聿城沉肅點頭,終於一咬牙:“按裴醫生說的做!”
裴予汐再次挺著孕肚,站在了搶救床前。
金針在她手中,仿佛擁有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