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陽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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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救室內,氣氛緊張得幾乎凝固。
裴予汐屏蔽了外界的所有嘈雜,她的世界裏隻剩下眼前的病人和指尖的金針。孕肚讓她行動略有不便,但她的手法卻依舊穩如磐石,快如閃電。
她下針的穴位極為刁鑽,有些甚至是古籍中記載的、現代中醫早已棄用的險穴。但她每一針都精準地刺入,力度、深度、撚轉的角度都妙到毫巔。金針在她手中,仿佛不是冰冷的金屬,而是延伸出去感知病氣的觸須,是輸送生機與元氣的橋梁。
主治醫生和護士們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精妙又大膽的針法,那起落之間蘊含的古老智慧與強大自信,讓他們不由自主地選擇相信這位突然闖入的孕婦醫生。
隨著金針的刺入,以及灌服下去的綠豆甘草湯開始起作用,監護儀器上原本劇烈波動的數據,竟然開始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趨於平穩!病人那灰敗的臉色,也似乎透出了一絲極微弱的生氣。
“有效!真的有效!”一個年輕的護士忍不住低聲驚呼。
主治醫生長長舒了一口氣,看向裴予汐的目光充滿了敬佩。他知道,這不僅僅是針法厲害,更是因為她對病因的判斷精準無比!直接針對毒素本身和受損髒器進行搶救,才能達到如此立竿見影的效果!
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裴予汐的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長時間的專注和體力消耗,對她一個孕婦來說負擔極大。霍聿城一直緊緊守在她身邊,及時為她擦汗,眼神裏滿是心疼,卻又不敢出聲打擾。
終於,裴予汐緩緩起出最後一根金針。病人的生命體征雖然依舊虛弱,但已經徹底脫離了危險期。
“毒素暫時被壓製,肝腎的衰竭進程止住了。”裴予汐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疲憊,但清晰而冷靜,“立刻安排血液淨化,徹底清除血液中的殘留毒素。後續調理的方子,等我出去就開。”
她扶著腰,慢慢直起身子。霍聿城立刻上前,讓她大半重量靠在自己身上。
“辛苦了。”他低聲道,語氣裏滿是疼惜。
裴予汐搖搖頭,看向主治醫生:“病人就交給你們了。血液淨化後,按我的方子吃藥,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主治醫生連連點頭:“裴醫生,您放心!真是太感謝您了!”
搶救室的門再次打開。
外麵的人群立刻騷動起來。家屬、記者,以及一直等著的裴月牙和戰霆驍,全都屏息凝神地望過來。
裴予汐在霍聿城的攙扶下走出來,臉色蒼白,但脊背挺得筆直。
“醫生!我老公怎麽樣?!”病人家屬第一個衝上來,聲音顫抖。
“搶救過來了,暫時脫離生命危險。”裴予汐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是,他並非簡單的用藥失誤。”
她銳利的目光猛地射向裴月牙和戰霆驍,兩人被她看得心頭一跳。
“病人是中了毒!”裴予汐一字一頓,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是一種混合了馬錢子和某種腐蝕性化學物質的急性毒素,與他之前服用的清熱方子藥性相衝,才引發了急性衰竭!這絕不是開錯藥能造成的後果!”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中毒?怎麽會是中毒?”
“難道是有人下毒?”
“不是裴醫生開錯藥?”
家屬愣住了,記者們的鏡頭瘋狂地對準裴予汐和裴月牙。
裴月牙臉色驟變,強作鎮定地反駁:“裴予汐!你胡說八道什麽!為了給你徒弟脫罪,這種謊話也編得出來?證據呢?!”
“證據?”裴予汐冷笑一聲,從霍聿城手裏拿過剛才在車上看的檢查報告複印件,直接摔在裴月牙麵前,“醫院的血液檢測報告就是證據!上麵清晰地顯示了他體內有異常毒素殘留!我徒弟開的方子裏,有任何一味藥能產生這種毒素嗎?裴堂主,你也是學醫的,不會連這都看不懂吧?還是說,你故意看不懂?”
裴月牙被懟得啞口無言,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當然知道報告有問題,但她以為沒人會看得那麽細,更沒人敢直接點破!
戰霆驍見狀,立刻上前一步,擋在裴月牙身前,麵色陰沉地看著裴予汐:“裴醫生,話不能亂說。就算真有毒素,也可能是裴俊逸抓藥時不慎混入了別的什麽東西,或者是他開的藥本身質量有問題。你現在空口白牙就說有人下毒,是想混淆視聽嗎?”
“戰先生倒是很會偷換概念。”霍聿城冰冷的聲音響起,他攬住裴予汐的腰,給予她支撐,目光如刀鋒般掃向戰霆驍,“藥材質量、抓藥流程,都是你們神醫堂在負責。如果真如你所說,那豈不是說明裴月牙這個堂主管理不善,才導致了這次事故?這責任,豈不是更大?”
戰霆驍一時語塞。
裴予汐趁勢追擊,目光再次投向家屬:“你們好好回想一下,病人服藥前後,有沒有吃過什麽特別的東西,或者有沒有什麽陌生人接觸過他的藥物?報警吧!這是刑事案件,應該讓警察來調查清楚,還所有人一個公道!”
家屬此刻已經徹底動搖了。他們看看裴予汐坦蕩冷靜的眼神,再看看裴月牙和戰霆驍明顯有些慌亂的神色,心裏的天平已然傾斜。
“對!報警!必須報警!”家屬激動地喊道,“我們要查清楚,到底是誰想害我老公!”
記者們的鏡頭瘋狂閃爍,記錄下這反轉再反轉的勁爆場麵。明天新聞的頭條,恐怕要從“庸醫害人”變成“神醫堂驚現投毒案”了!
裴月牙和戰霆驍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們原本想用醫療事故毀了裴俊逸,拖裴予汐下水,卻萬萬沒想到裴予汐醫術如此高超,不僅當場救人,還一眼看穿了中毒的真相,直接把他們逼到了不得不接受警方調查的尷尬境地!
一旦報警,很多事情就不好控製了!
“裴予汐,何必鬧得這麽大呢?”裴月牙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試圖挽回,“堂內的事情,我們堂內自己解決就好,報警對神醫堂的名聲……”
“裴堂主現在知道要維護神醫堂的名聲了?”裴予汐毫不客氣地打斷她,語氣嘲諷,“剛才一口咬定是我徒弟害人的時候,怎麽沒想過會敗壞神醫堂的名聲?還是說,你隻想敗壞我徒弟和我的名聲?”
裴予汐懶得再跟他們廢話,她對霍聿城說:“聿城,幫我報警。另外,聯係最好的律師,裴俊逸是我的徒弟,他被誣陷,這件事我不會就這麽算了。”
她說完,冷冷地瞥了裴月牙和戰霆驍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們的手段,太髒了,也太嫩了”。
然後,她在霍聿城的攙扶下,無視身後所有的嘈雜和目光,挺直脊背,一步步向外走去。記者們還想追問,卻被霍聿城的保鏢牢牢擋住。
她的身影疲憊卻堅定,像一個剛剛從戰場上勝利歸來的女王,縱然一身疲憊,卻無人敢小覷其鋒芒。
裴月牙看著她的背影,氣得渾身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完了,一切都搞砸了!不僅沒扳倒她,反而可能引火燒身!
戰霆驍的臉色也陰沉得能滴出水,他盯著霍聿城和裴予汐離開的方向,眼神裏充滿了算計和怨毒。
這件事,絕不會就這麽結束!
報警之後,醫院和神醫堂這邊瞬間被警方介入,氣氛變得更加緊張和肅穆。裴予汐作為關鍵人物,需要配合做筆錄。霍聿城全程陪同,律師也迅速趕到,確保她的權益不受絲毫侵犯。
做筆錄時,裴予汐邏輯清晰,條理分明。她將自己如何被裴俊逸求助,如何診斷出病人並非簡單病症而是中了混合黴菌和礦物毒,以及這次如何判斷病人是急性化學毒素中毒的過程,冷靜而客觀地陳述了一遍。她重點強調了兩次病患情況絕非普通醫療失誤所能導致,暗示背後可能有人為操縱。
“警察先生,”裴予汐最後補充道,目光沉靜卻帶著力量,“我徒弟裴俊逸雖然性格浮躁,喜歡誇大其詞,但他的醫術基礎是紮實的,開藥極為謹慎。說他開出虎狼之藥導致急性中毒,這不符合邏輯和事實。我懷疑有人利用他對藥物的信任,或者趁其不備,在藥裏動了手腳。希望警方能徹查藥材來源、抓藥流程以及所有可能接觸過藥物的人員。”
負責記錄的警察不禁多看了她幾眼。這位霍家少奶奶,挺著大肚子,麵容疲憊,但言談間透露出的專業、冷靜和魄力,實在讓人無法小覷。
另一邊,裴俊逸也被警方帶走問話。他從最初的驚慌失措,到得知師傅不僅救活了病人還直接戳破中毒真相後,瞬間變成了憤怒和委屈。
“警察先生!我是冤枉的!那藥絕對沒問題!肯定是有人陷害我!肯定是裴月牙!她嫉妒我師傅醫術比她好,名聲比她響,就想搞垮我讓我師傅難堪!”他激動地嚷嚷著,雖然話糙,但理不糙,直接點明了動機。
警方當然不會隻聽一麵之詞,迅速展開了調查。查封了神醫堂的藥房、調取監控、詢問相關醫護人員……一係列動作雷厲風行。
裴月牙和戰霆驍沒想到裴予汐如此果決,直接報警將事情鬧大。他們原本的計劃是利用輿論和神醫堂的內部規則快速給裴俊逸定罪,從而打擊裴予汐。現在警方介入,很多事情就變得複雜和不可控了。
戰霆驍試圖動用關係向警方施壓,但霍聿城這邊也不是吃素的。霍家的律師團和影響力同樣驚人,堅決要求徹查到底,絕不姑息任何栽贓陷害的行為。雙方在看不見的戰場上暗暗較勁,警方承受著不小的壓力,但證據指向越來越清晰。
幾天後,初步調查結果出來。
在熬藥藥渣中,檢測出了微量的馬錢子粉末和另一種化學腐蝕劑成分,這與裴予汐的判斷完全吻合。而神醫堂藥房的監控雖然有一段關鍵時間的記錄“意外”缺失,但一名新來的小護士頂不住心理壓力,向警方坦白,曾看到裴月牙的一個心腹弟子在裴俊逸開方後、抓藥前,鬼鬼祟祟地在藥櫃附近徘徊過。
雖然還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就是那個弟子下的毒,但裴月牙的嫌疑陡然增大!
消息傳出,輿論一片嘩然。
之前罵裴俊逸和裴予汐有多狠,現在同情和反轉的聲浪就有多高。
“天啊!原來是栽贓陷害!”
“裴月牙也太惡毒了吧!就因為嫉妒?”
“心疼裴醫生,大著肚子還要被這樣算計!”
“神醫堂內部竟然這麽黑?”
裴月牙慌了神,戰霆驍也焦頭爛額。他們極力否認,聲稱是那個弟子個人行為,與裴月牙無關,甚至想推出那個弟子當替罪羊。
但就在這時,霍聿城這邊又放出了一個重磅炸彈——他們找到了之前那個中了胭脂盒混合毒的老人家屬。家屬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聲淚俱下地感謝裴予汐的救命之恩,並直言不諱地說:“當初裴月牙堂主也來看過,就說沒辦法了,讓準備後事……要不是裴予汐醫生,我爹早就沒了!裴予汐醫生才是真神醫!”
這話如同又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裴月牙臉上,將她“醫術不精又嫉賢妒能”的標簽釘得死死的。
裴俊逸被無罪釋放。雖然因為“誇大宣傳”被神醫堂內部記過,但“庸醫害人”的罪名徹底洗清。他走出警察局,看到等在外麵的裴予汐和霍聿城,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師傅……對不起……我又給你惹麻煩了……”他這次是真的知道錯了,沒有了以往的嬉皮笑臉,隻剩下後怕和愧疚。
裴予汐看著他,歎了口氣:“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做事,動動腦子,想想後果。醫術是用來救人的,不是用來爭強好勝的工具。名氣也不是吹出來的,是腳踏實地做出來的。”
“我知道了,師傅,我以後一定改!”裴俊逸用力點頭,經過這次生死考驗,他似乎沉穩了一些。
雖然直接指證裴月牙下毒的證據不足,無法將其定罪,但她的名聲已經臭了。神醫堂內部多位長老對她極為不滿,認為她德行有虧,管理不善,給神醫堂百年聲譽抹黑。在巨大的壓力下,裴月牙被迫“暫時休假”,堂主事務由幾位長老共同代理。
戰霆驍的商業項目也受到了一些牽連,合作方對其未婚妻的品行提出質疑,讓他損失不小。
這一局,裴予汐大獲全勝。她憑借高超的醫術、冷靜的頭腦和果決的行動,不僅粉碎了陰謀,救回了病人,保全了徒弟,更狠狠反擊了對手,贏得了公眾的讚譽和同情。
但她並沒有感到多高興。拖著沉重的身子,應對這些糟心事,讓她身心俱疲。
晚上,霍聿城輕輕為她按摩浮腫的雙腿,心疼地說:“辛苦了。接下來好好在家休息,誰再來打擾你,我絕不答應。”
裴予汐靠在他懷裏,感受著肚裏孩子的胎動,歎了口氣:“樹欲靜而風不止。我本想安安穩穩過日子,可總有人不想讓我安生。”她摸了摸肚子,“隻希望寶寶出生後,能少些紛擾。”
霍聿城吻了吻她的發頂:“放心,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和孩子。”
然而,他們都清楚,經過這次,梁子徹底結下了。
在這之前盡管互相看不順眼,但是仍然能夠維持表麵和平,可現在,卻是實打實的把臉皮給撕破了的。
裴月牙和戰霆驍吃了這麽大一個虧,絕不會善罷甘休。暫時的沉寂,或許隻是在醞釀更大的風暴。
裴予汐閉上眼睛。
她不怕風雨,隻是厭倦了這些無休止的爭鬥。
但為了保護所在意之人,她知道自己必須強大下去。
她的軟肋,亦是她的盔甲。
裴予汐在家安胎的日子並沒有真正平靜下來。
雖然裴月牙暫時“休假”,戰霆驍也收斂鋒芒,但那次中毒風波的後遺症卻像水麵的漣漪,一圈圈蕩漾開來。
首先是被救活的那位中毒病人的家屬。他們感激涕零,幾乎把裴予汐當成了活菩薩供奉,隔三差五就提著禮物上門感謝,甚至還在社交媒體上發了長篇感謝信,詳細描述了裴予汐如何兩次力挽狂瀾,將她醫術高超、醫者仁心的形象塑造得無比光輝。
這波自發性的宣傳,比裴俊逸當初那種浮誇的吹噓要有力得多。裴予汐“隱世神醫”的名頭徹底坐實,甚至帶著一種傳奇色彩。
連帶著之前對她“霍家少奶奶”身份的非議也少了很多,人們更願意談論她起死回生的醫術。
這讓裴予汐有些哭笑不得。她並不想如此高調,但事實如此,她也隻能接受。霍聿城倒是很淡定,隻是加強了家裏的安保和訪客管理,盡量不讓外界過多打擾她。
其次,是神醫堂內部暗流湧動。
裴月牙雖然不在其位,但她的勢力盤根錯節,並未完全清除。支持她的和反感她的人分成了兩派。而裴予汐的存在,就像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著那些對裴月牙不滿、渴望神醫堂能有真正能人帶領的弟子和長老。
幾位頗有威望的長老私下裏聯袂來訪霍家,態度恭敬地請教裴予汐對神醫堂未來發展的看法,言語中甚至透露出希望她能“出山”主持大局的意思。
裴予汐摸著隆起的肚子,婉言謝絕:“各位長老厚愛了。我現在身子重,隻想安心待產,照顧好家庭。神醫堂人才濟濟,自有賢能引領,我就不便參與了。”
長老們見她態度堅決,且確實臨近產期,也不好強求,但失望之情溢於言表。他們離開後,裴予汐對霍聿城苦笑道:“看見沒?我就知道會這樣。裴俊逸那個大嘴巴當初給我惹了多少麻煩,現在我想躲清靜都難。”
霍聿城攬住她:“你有這個能力,這是事實。至於怎麽選擇,等你生完孩子,身體恢複了再說。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
而最讓裴予汐頭疼的,還是裴俊逸。
這小子經過這次教訓,確實沉穩了不少,但也因禍得福,名聲反而比以前更響了——畢竟他是被“陷害”的受害者,而且是他“慧眼識珠”請來了師傅力挽狂瀾。他在神醫堂的地位不降反升,雖然還是大師兄,但話語權明顯重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到處吹噓,但看向裴予汐的眼神,那崇拜的光芒幾乎能閃瞎人眼。他跑霍家跑得更勤快了,美其名曰“照顧師傅”,實則一有機會就捧著醫書或者疑難病例來請教,那股勤勉好學的勁頭,讓裴予汐罵也不是,誇也不是。
“師傅!您看這個脈案,我覺得像是寒熱錯雜,但又不敢確定……”
“師傅,您上次用的那種金針手法,能不能再教我一遍?”
“師傅,您嚐嚐這個,我特意找來的安神滋補湯,對孕婦最好了!”
裴予汐被他煩得不行,但看他確實進步神速,而且一片赤誠,心也就軟了。偶爾心情好,也會指點他一二。裴俊逸就像得了什麽武功秘籍一樣,歡天喜地地回去鑽研。
這一切,都被遠在“休假”中的裴月牙看在眼裏,恨在心上。
她原本指望借著休假避避風頭,等事情淡化了再圖謀複出。可她眼睜睜看著裴予汐聲望日隆,看著原本支持她的人心浮動,看著裴俊逸那個蠢貨因禍得福,甚至神醫堂裏開始出現“請裴予汐小姐回來主持大局”的微弱聲音……她再也坐不住了!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須盡快想辦法挽回局麵,絕不能讓裴予汐趁她不在,徹底蠶食掉她多年經營的心血!
她再次撥通了戰霆驍的電話,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焦灼和狠厲:“霆驍!我們不能等了!必須盡快想辦法!再讓那個賤人風光下去,神醫堂就真的沒我的立足之地了!”
戰霆驍的聲音也比以往更加陰沉:“我知道。她現在風頭正盛,又有霍聿城護著,硬碰硬我們占不到便宜。得想個辦法,讓她自己出錯,或者……讓她不得不求到我們頭上。”
裴月牙眼中閃過一絲惡毒的光芒:“她最在乎什麽?除了她那個寶貝兒子,就是她肚子裏的孩子和她‘神醫’的名聲……如果我們從這方麵下手呢?”
戰霆驍沉默了片刻,聲音壓得更低:“……小心點,計劃必須周密。霍聿城不是吃素的,一旦被他抓到把柄,我們都得完蛋。”
“我知道。”裴月牙咬牙切齒,“這次,我一定要做得天衣無縫!”
暴風雨前的寧靜,往往最是壓抑。
裴予汐的預產期越來越近,她的行動也越發不便,容易疲憊。霍聿城幾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應酬,盡可能在家陪著她。天天也變得格外乖巧,常常像個小大人一樣,摸著媽媽的肚子跟弟弟妹妹說話。
家裏彌漫著溫馨而期待的氣氛。
但裴予汐心裏那絲不安卻始終縈繞不散。她太了解裴月牙那種人了,睚眥必報,絕不可能就這麽認輸。她就像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突然竄出來咬人一口。
這天,裴俊逸又來了,這次他臉色有些凝重,手裏沒拿醫書,也沒帶湯盅。
“師傅,有件事……我覺得有點奇怪,想來跟您說說。”
“什麽事?”裴予汐正在插花,頭也沒抬。
“最近堂裏接連接診了好幾個病人,症狀都很類似,都是突發性的劇烈腹痛、嘔吐,伴有輕微發熱。看起來像是急性的腸胃炎或者食物中毒,但用了常規的藥物治療,效果都不太好,病情反複,拖拖拉拉總不見好。”裴俊逸皺著眉說道。
他知道師傅已經懷孕了,可是他這段時間忙下來,的確也認識到了自己能力上的不足。
這種疑難雜症憑著自己是無法解決的。
裴俊逸的心裏是又內疚又羞愧。
裴予汐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幾個?具體什麽情況?查過飲食來源嗎?”
“大概有五六個了,彼此之間好像沒什麽關聯。飲食都查過,沒發現共同的有問題食物。”裴俊逸湊近了些,低聲道,“奇怪的是,我偷偷去看過兩個病人,他們的脈象……有點不對勁,不像是普通的外邪入侵,倒像是……像是某種輕微的毒物刺激,但又很隱晦,難以捕捉。”
“毒物?”裴予汐的心猛地一沉,立刻聯想到了上次的事件。她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裴俊逸,“你的意思是?”
“我……我不敢確定。”裴俊逸有些猶豫,“但太巧合了不是嗎?而且這種手法,有點像……上次那種,但劑量輕了很多,不致命,就是折騰人,拖病程。”
裴予汐的臉色沉了下來。
如果裴俊逸的猜測是真的,那這手段就太陰損了!
用這種難以察覺的輕微毒物製造小規模的“疑難雜症”,既不容易被抓住證據,又能慢慢消耗神醫堂的聲譽——看,你們連個小小的腸胃炎都治不好?
更重要的是,這些病例分散出現,不會立刻引起大規模恐慌,但久而久之,就會讓人對神醫堂的醫術產生懷疑。
而目前,裴月牙“休假”,堂內事務由幾位長老代理。
如果這個時候神醫堂聲譽持續受損,那麽……
所影響到的,就不是裴月牙的聲譽了,而是整個神醫堂。
而下一任的堂主很有可能就是裴俊逸。
這樣的事情無疑就是會讓裴俊逸的升遷之路無比的困難。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點就是,這會直接動搖到神醫堂上下祖輩打下來的所有根基。
裴予汐的心跳驟然加速。
她幾乎可以肯定,這又是裴月牙和戰霆驍的手筆!
他們不敢再直接針對她,就開始迂回地打擊神醫堂,製造混亂,然後或許是想趁機把責任推給目前主持事務的長老們,為自己日後複出鋪路?
或者,還有更深的目的?
不管怎麽樣,裴月牙這樣的行為,非常的可恨!
裴予汐根本無法想象,裴月牙究竟是以怎麽樣的心理,才會想到來毀掉裴家祖祖輩輩多年打拚下來的心血。
太過於極端歹毒了!
裴予汐深深吸了一口氣,最終吐出一口濁氣來。
“師傅,我們現在怎麽辦?”裴俊逸有些焦急地問,“要不要告訴長老們?”
“告訴長老們,你有證據嗎?”裴予汐反問他,“就憑你的猜測和那點難以捕捉的脈象?打草驚蛇不說,還會被反咬一口,說你危言聳聽,擾亂堂內秩序。”
裴俊逸噎住了,是啊,他沒證據。
裴予汐放下手中的花,扶著腰慢慢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明媚的陽光,心裏卻一片冰涼。
樹欲靜而風不止。
她隻想平安生下孩子,為什麽總有人不肯放過她,甚至要牽連無辜的病人和整個神醫堂?
她可以不管神醫堂的閑事,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病人被當做鬥爭的工具,受無妄之災!
這分明是陽謀,逼著她出麵。
可是偏偏,她根本沒辦法不接茬兒。
因為神醫堂對她來說,並不隻是神醫堂這麽簡單。
裴予汐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眼神已經變得冷靜而堅定。
“裴俊逸。”
“在,師傅!”
“你悄悄回去,想辦法收集那幾個病人的詳細資料,包括他們發病時間、症狀變化、用藥記錄,還有……盡可能拿到他們的血液或嘔吐物樣本,小心一點,別讓人發現。”裴予汐冷靜地吩咐道,“另外,最近堂裏有什麽陌生麵孔,或者有什麽人行為異常,也多留意一下。”
裴俊逸眼睛一亮:“師傅,您要出手了?”
裴予汐摸了摸肚子,感受著裏麵小生命的活力,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們不就是想逼我出來嗎?如他們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