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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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不管怎麽說,嫻妃也算是庶母,又撫養過永璜,讓她見見伊拉裏氏,也算麵子上過得去。”

    弘曆皺眉看著雕琢的窗沿,那個通風報信的人實在可惡。

    貴妃鬧騰一場就算了,如懿那邊本來能敷衍過去,現在也鬧騰一場。

    曦月撇了撇嘴,知道帝王這會兒不開心,幹脆也收回了話頭,讓茉心來上杯茶,順道問了一句,皇上不要今晚留下。

    輾轉來去,弘曆也沒了再回養心殿休息的想法,幹脆留在了鹹福宮,隻是喚了一聲進忠,讓進忠過來更衣伺候。

    曦月放下東西,本來想過去,卻被弘曆攔了,讓她也寬衣就寢,事情讓下人做就是。

    進忠勾了勾唇角,一臉乖覺上前。

    平時這種事情,可是隻有禦前大太監可以接手的。

    皇上這是起了疑心,或者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想重用李玉。

    但這事兒沒攤開在明麵上,不知道皇帝怎麽想的。

    進忠在心裏打著算盤,想著要不要把這件事兒再推一把,手上已經熟練地換好了衣服。

    皇帝也是真困了,囑咐了兩句,明天再讓伊拉裏氏入宮,便和貴妃就寢去了;幾個人陸陸續續退出去,隻留下守夜的茉心。

    *

    進忠關上門出去,卻看見李玉正在外頭;身上繁複的衣服在夜色下有些失去了光彩,隻有白色的拂塵,尚且彰顯著他大太監的身份。

    這會兒四下裏無人,進忠上去,半是討好半是試探喊了一聲師傅;李玉側身看著他,突然伸手,在進忠臉上扇了一巴掌。

    “你越來越出息了,進忠。”

    進忠裝作一臉無辜的表情,捂著臉倒是有些我見猶憐,夜色下他的眼睛甚至閃著晶瑩的光。

    “師傅這是何意。”

    李玉冷笑一聲,上前一步走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壓低了怒火:

    “能讓皇上知道來龍去脈,事情始末的,不是你還是誰。”

    “你翅膀硬了,倒是敢背刺你師傅了。”

    進忠心裏樂嗬,臉上卻仍然無辜的很,他直接給李玉跪下,抬起頭十分誠懇地扯謊:

    “師傅,徒弟實在不明白您在說什麽,皇上一時興起,召徒弟去伺候;您不是常說帝王心性,時而有變,也是常理嗎。”

    進忠抿抿嘴,壓了嘴上的笑意繼續道:

    “再說,徒弟實在不知道,什麽叫背叛了師傅,師傅有事,也從來不會瞞著徒弟,徒弟怎敢背叛。”

    李玉居高臨下看著進忠,思來想去,給嫻妃通風報信這事兒,進忠的確不好說,是不是知道;更不好說是不是進忠報信給皇上。

    自己的確是有些心急了。

    “罷了,你起來吧,是為師錯怪你了。”

    李玉伸手,把跪在地上的進忠扶起來,進忠捂著自己的臉,有些委屈看著李玉;看得他也有些愧疚,歎氣沒再說什麽。

    他心裏有些不安,皇帝從來不會晾著禦前大太監,更不會說晾著了,不給個準信和下文,這是個不好的預兆。

    進忠上下掃了李玉一眼,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一個更有意思的念頭慢慢攀附而上,一轉眼珠,就是一個壞水。

    “師傅,明兒伊拉裏格格又要進宮了,您看……您要不跟著一起去長春宮?”

    進忠這話說的很隱晦,配上他本就俊朗的眉目,顯得更是無辜和好意。

    李玉有些心動,畢竟惢心就在長春宮,且惢心去了長春宮後,和李玉再也沒有之前走得近了。

    皇後治理後宮,規矩嚴苛卻也井井有條,這也是惢心忙碌的緣由。

    “嗯,我知道了,你去守夜吧。”

    李玉轉身就走,進忠站在原地,臉上的笑容慢慢收回,唇瓣抿成一個天生微笑的弧線,在夜色下像是狩獵的狐狸。

    他意味深長的眼睛掃視在李玉的背影上,像是一股惡意,意猶未盡舔舐著李玉的影子。

    真心?最不值錢的東西,我倒要看看,你李玉在真心和前途之間如何抉擇。

    進忠冷哼一聲,慢慢踱步回了鹹福宮廊下;如果李玉選了真心,那就成全他;如果選了前途,那就……

    *

    第二日,伊拉裏·瀾錦再次入宮,這一次,小丫頭穩重了很多,想必是嬤嬤已經好生教導過了。

    而她身邊不僅跟著卷雨,還跟著一個老成的宮女,甚至還有她的額娘,一起跟在身邊。

    今兒算是正式覲見,不像昨天親戚話家常,因此必須由夫人帶著女兒一起進宮。

    而今兒一早,純妃和嫻妃就已經候著了。

    過了片刻,琅嬅和皇帝也一起過來了,踩著時間一起來的,還有伊拉裏氏與曦月。

    所有人一起迎出宮,在鍾粹宮正殿門口向皇帝請安;弘曆揮手,讓人都起來。

    曦月第一次見伊拉裏氏,很是好奇,站在原地就開始打量起這個還沒長開的小丫頭。

    “好了,貴妃,一會兒有的是時間相處,先進來吧。”

    琅嬅叮囑了一句,幾個人都輕笑起來,互相請著進了鍾粹宮;分著高低主次一一落座,弘曆又開始把玩他的扳指。今兒要是順利的話,永璜的福晉就要敲定了,算是終身大事的塵埃落定。

    因此弘曆難免有些緊張,他不確定這個未來的兒媳是不是最好的,也不確定永璜能不能琴瑟和鳴,更怕自己錯點鴛鴦譜害了永璜。

    想來當年,先帝和太後也是懷著這樣的心情給他指婚的吧。

    所謂養兒方知父母恩,弘曆在這一刻才能完全體會。

    “前兒臣妾和伊拉裏格格聊了幾句,覺得很不錯,到底是家裏教養有方。”

    琅嬅率先開口,臉上也是洋溢著笑意,看了一眼皇帝,又看了一眼貴妃,悄悄點點頭。

    曦月明白,琅嬅出品必屬精品的道理,於是也像模像樣的問了幾句。

    譬如讀了什麽書,會些什麽樂器,在哪兒長大,家裏可有帶出去玩過。

    瀾錦不好意思回答,便由伊拉裏夫人帶笑一一回了,皇帝突然眼神帶笑,問了一句:

    “還讀過四書五經?”

    如懿的眼神立刻看向皇上,又看向瀾錦,直接插話,笑的倒是像一朵燦爛的菊花。

    “這倒是奇了,從來不見女子讀四書五經的。”

    純妃嘴角抽了抽,琅嬅也有些無語,曦月更是壓著脾氣瞪了如懿一眼;這話貶低的意思未免太明顯了。

    “四書五經要讀,詩詞戲文也是要看的,臣婦家中對子女教養還算嚴苛,因此瀾錦也讀了不少書。”

    伊拉裏夫人周全地回了話,弘曆點點頭,對這個嶽母周全地態度倒是滿意。

    誰知如懿又上趕著做主人,好像在哪兒都能自來熟,臭顯擺她為數不多的文化素養一樣。

    “這倒是好,四書五經畢竟是男子讀的,女兒家讀多了,難免心思多,倒不如看看詩詞戲文,本宮記得有一出《牆頭馬上》極好……”

    “嫻妃。”

    琅嬅仍然語氣溫和,然而誰都聽得出來,已經是壓著怒火了;弘曆也有些麵色不善,曦月更是即將暴起一樣。

    純妃四下看了一圈,趕緊打圓場:

    “是呢是呢,讀書都是最要緊的,格格近日上京,平日是養在外頭?”

    伊拉裏夫人迅速接話,但也稍稍歎氣,嗔怪的目光悄悄掃了一眼女兒;然而還是被有女兒的琅嬅看在眼裏。

    她不動聲色笑了笑,估計瀾錦這孩子和璟瑟合得來。

    “這孩子從小有野趣,讀了些田園詩,就嚷著要去莊子裏住,一來二去,臣婦也由著她了。”

    殿裏的人紛紛笑起來,一個富有野趣的孩子,必然活潑開朗,這是極好的;孩子嘛,性子還是不要太沉靜的好。

    如懿瞪大眼睛,看著瀾錦和伊拉裏夫人,又問了一句:

    “那去莊子裏,豈不是不怎麽學規矩了,女兒家最要緊的就是體麵。”

    這下殿裏都是沉悶的死寂了,琅嬅臉上已經有忍無可忍的不耐,純妃也是一臉不解和無語。

    怎麽三言兩語盡找她母家遠親的不是,這和上趕著打自己的臉有什麽區別。

    而曦月更是自始至終都黑著臉,這會兒已經快要爆發;弘曆也趕緊發話,讓如懿先出去。

    然而如懿卻不肯,她的大眼睛看著皇上,說話時還能撅著嘴;琅嬅有些淺淺的疑惑:她的嘴不發麻的嗎?

    正在氣氛尷尬的時候,瀾錦突然站起來,規規矩矩起身,規規矩矩跪在當中,整個行為動作相當流暢。

    尤其是行禮時,頭上的流蘇步搖,身上遠天藍的衣裙都穩穩當當,像是歐鷺劃過靜靜的碧水,泛起一絲平靜的漣漪。

    “回皇上,回各位娘娘,臣女雖讀了詩書,向往田園,多數住在莊子裏,可臣女也讀四書五經,更讀女則女訓,知曉什麽是規矩體統。”

    她稍稍抬頭,既沒有直視天子天顏,卻也渾身不卑不亢;弘曆舒展了眉頭,聽這個小丫頭繼續說話。

    “況且,臣女家中規矩極嚴,每每臣女歸家,便要再學一次規矩,稍有不慎,額娘就會打臣女板子。”

    殿裏有些隱隱的笑聲,坐在殿裏的娘娘們都知道,女子學規矩有多嚴苛,這笑的又是自己,但又是無奈。

    “哦?戒尺打手板,說實話,朕也被師傅和諳達責罰過,便是太後,也是打過朕手板的。”

    弘曆笑吟吟的,小丫頭童言無忌,倒是讓他心生好感,甚至想要拍板定下;而坐著的妃嬪聽了這話也都知曉,此事已經落定。

    “誰說不是呢,臣妾幼時,在家中學規矩,也是挨過板子的,可見,伊拉裏格格家中規矩甚嚴。”

    這話直接堵回了如懿的話頭,她屬於又菜又愛玩,這會兒明顯懟不過,抗不過時局,隻能乖乖閉嘴。

    “好了,朕也乏了,改日再進宮吧。”

    弘曆帶著笑,讓人好生送出去這對母女。

    等到進忠進來,告知一聲人已經走了,弘曆臉上的笑容頓時煙消雲散,目光定格在一臉無辜的如懿身上。

    “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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