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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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在衙門當差!
    到醫院宣布處理決定的依舊還是張隊長和那個民警,隻不過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笑眯眯的客氣得很,似乎不是來處理梁國成而是來看望傷員的。
    當時嚴玉成聽了我敘說的情況,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立即抓起電話接通了公安局,直接找到局長顏鬆柏,詢問案情。因為嚴玉成和老爸曾經親自到台山區醫院了解過情況,顏鬆柏很關注這個案子的進展,對案情了解得比較清楚,基本和我說的情況一致。
    “既然是初犯,我看還是應該給人家改過自新的機會,不能一棍子打死。而且那個梁國成家裏的情況,也確實值得同情。我建議公安機關謹慎處理。”
    嚴玉成一席話說得中規中矩,沒有絲毫偏袒之意。但顏鬆柏自然是心領神會。
    我站起來看著嚴玉成,眼裏露出明顯的欽佩之意,豎起大拇指。
    “臭小子,你倒成我的上級了!”
    嚴玉成笑罵一句,將我趕出了辦公室。
    有了嚴玉成的親口指示,張隊長的態度轉變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我原本是不想再來人民醫院——聽不得人家說感謝的話。卻架不住梁科長生拉硬拽,他是真正的武把式,我可不敢和他較量拳腳功夫。
    他還是不放心。倒不是懷疑我撒謊,隻是有些擔心嚴玉成的指示到公安局執行時變味。有我在場,萬一事情有變,也能及時想辦法補救。
    其實這個擔心實在是多餘,這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案子,嚴主任親自關照,顏局長焉敢怠慢?
    “……鑒於梁國成認識態度較好。又是初犯。向陽縣公安局決定對梁國成予以治安拘留七天……梁國成同誌。你對這個處理有什麽意見嗎?”
    梁國成茫然地看看張隊長。又看看梁科長。不知道治安拘留是個什麽意思。
    梁科長長長舒了口氣。對梁國成點點頭。向張隊長道“張隊長。你看。他地腿還沒好呢……”
    張隊長笑道“梁科長。你就放心吧。顏局長交待了。治安拘留可以暫緩執行。等老梁地腿傷好利索了再說。”
    “謝謝。謝謝!”
    梁科長大喜。這個不多話地人也不禁一連說了好些感謝地話。
    梁國成見梁科長這個樣子,也知道事情基本過去了,消瘦的臉上露出極其歡暢的笑意,隻是仍有點不放心地問了一句“那,部隊那頭……”
    張科長笑眯眯地道“放心,這個顏局長也有交待……梁科,真有你的,為這個事嚴主任、柳主任都親自給咱們顏局長打過電話。柳主任還特別交待,不能把這事捅到部隊去。說那是他的老部隊,可不要給咱們向陽縣抹黑,哈哈,給縣裏抹黑的事情咱們當然不會做了……”
    在張隊長想來,這自然都是梁科長的功勞。倒沒想到老梁一個保衛科長,那麽吃香,在縣裏一二把手麵前都說得上話。看梁科長的眼神裏,便多了幾分敬畏。
    梁科長就有些尷尬,他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有點慌亂地瞧我一眼,那是求援的意思了。我忍住笑,背過身去。梁科長無奈,隻得硬起頭皮敷衍幾句,將張隊長打發走了。
    “國強,真是多虧了你啊……”
    梁科長更是尷尬,連連搖手,說道“國成哥,這可不是我的功勞,這是……”
    我轉過身來,豎起中指壓到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師父,你要是說一句感謝的話,那就不當我是你的徒弟了,我馬上就走!”
    梁科長無奈地笑了一下,搖搖頭,果然不再說。
    公安局如此結案,問題也並未全部解決。巨額的醫藥費,依舊像一座大山般沉重地壓在梁國成一家頭上。隻是這個事情,梁國成無論如何是不肯再麻煩梁科長的。
    梁科長有心幫忙,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也不好多說什麽。
    第四天早上,我去“利民維修部”,在縣革委大院門口意外地碰到了梁巧。她一直站在門口向裏張望,顯見得來了好久,隻是不敢進門。
    “巧兒姐姐,怎麽是你?”
    我有些意外的驚喜。
    梁巧展顏一笑,快步過來,將幾個雞蛋塞進我手頭,紅著臉說了聲“謝謝”,然後飛也似的轉身跑掉了。我愣愣地看著手裏幾個兀自溫熱的雞蛋,心裏極其感動。
    那時的鄉民就是如此可愛,隻要你幫過她,她總是會記得你的,千方百計,竭盡所能來報答你。這幾個雞蛋,想來是自家母雞下的,原本可以換幾個錢,給她爸爸交醫藥費,或者補充一點營養,她卻在縣革委門前徘徊良久,硬塞進了我手裏。
    “爹,都怪我沒用……”
    梁家大丫坐在病床前,傷心垂淚。
    梁國成搖搖頭,難過地道“爹不怪你,是爹委屈你了。”
    梁國成的愛人卻有些氣急“他們也忒沒良心,還說是親家,這個樣子了都不肯幫一把……”
    “唉,你就別怪孩子了,她也夠難的,人家家裏頭,也沒有栽搖錢樹。”
    我來看望梁國成,正好在門外聽到這麽幾句,想來是梁國成的醫藥費,那位做供銷社主任的親家不肯幫忙。這也難怪,兒媳婦已經買到手,肚子都翹起老大了,完全沒有必要再往這黑窟窿裏扔錢。
    梁國成說得對,誰家也沒有栽搖錢樹。
    “梁師傅,好點了沒有?”
    我走進來,將一個竹籃放下,裏麵裝了些雞蛋、麵條和兩斤豬肉。因為梁國成抽煙,還買了條火炬煙。
    “啊呀,是柳……柳……”
    這個稱呼可真難住了梁國成,直呼柳俊自然不成,叫柳少爺亦不合規矩,稱“小俊”又顯得托大,而稱呼柳主任更是僭越,因此“柳”了好一陣子也沒“柳”出個名堂來。
    “梁師傅,你就叫我小俊好了。”
    “那怎麽成?”
    “有什麽不成的?我是梁叔叔的徒弟,你是他的堂哥,說起來也就是我的長輩。”
    “這可真不敢當,柳主任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樣……”
    梁國成的愛人見我提這麽一大籃子東西,更是過意不去。
    “哎呀,還帶這麽多東西來,可怎麽當得起呀?”
    “沒事沒事,我就是來看看。”
    “哎呀呀,國成兄弟,你在這裏呀,讓我好找……”
    正說話間,一個尖銳的女聲響起,旋即如同旋風般刮進一個人來,嘴裏一迭聲地嚷嚷。
    “國成兄弟,他嬸子,大喜事啊……”
    好端端的,突然殺進這麽一位,非但是我,滿屋子病人、陪護都目瞪口呆。定神細看,才瞧明白是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婦女,滿臉油光,顴骨高聳,嘴唇薄薄,一見就知道是那種極其能言會道的角色。
    一見到她,梁國成臉色大變,勉強笑道“桂花嫂,什麽大喜事啊?”
    梁國成的愛人卻有點心虛地撇過頭去。
    “哎呀,國成兄弟,你不是要給巧兒尋個婆家嗎?這事能成啊!”
    我頓時一陣眩暈!
    梁巧?婆家?這都哪跟哪呀!
    梁國成更是臉色鐵青。
    “誰說的?誰我我家巧兒要找婆家?”
    桂花嫂甚是不解,扭頭對梁國成愛人說道“他嬸子,不是你前兩天跟我說的嗎?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這麽好的人家。”
    梁國成逼視著老婆,壓著嗓子問“是你?”
    他愛人僵硬著脖子點了點頭“他爹,家裏實在是沒辦法了……”
    梁國成就是一陣沮喪,賭氣道“我不住院了,死了幹淨。”
    著就伸出雙手去搬那條打著石膏吊起來的左腿。
    他愛人嚇了一跳,忙起身按住他,淚水湧了出來,嗚咽道“你死了,咱爹娘怎麽辦?經緯和巧兒怎麽辦?我怎麽辦?”
    梁國成雙手僵在那裏,作聲不得。
    桂花嫂倒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物,笑著打圓場“瞧你們倆,什麽死呀活的,跟你們說,嫂子我這次真給巧兒找到一戶好人家。你們先聽我說嘛。”
    也不等梁國成夫婦有何言語,當即說道起來。
    卻原來男方竟然是九裏鋪公社的一個老光棍,據桂花嫂說不到三十歲。我冷眼旁觀,心知媒婆的話就如同後世房地產開發商的廣告信不得,在臭水溝旁邊建棟房子,愣給說成“尊貴水岸生活”。桂花嫂閃爍其辭,這男的縱算沒滿四十,怕也差不離。
    這個光棍平日裏不務正業,屠牛宰狗,做些“投機倒把”的生意,打牌賭博,花樣翻新,手頭倒也積蓄了幾個錢。隻要梁家應承這門親事,立馬就掏四百彩禮錢孝敬老嶽父。
    這麽一個遊手好閑的老光棍,就是農村說的“二流子”,而且是個老二流子,人厭鬼憎的家夥,到桂花嫂口裏居然變成了難得一見的好人家。
    “這人好本事,會賺錢,無父無母,一點負擔都沒有。巧兒嫁過去,可享福了。關鍵是,他能夠馬上拿出四百塊錢來……”
    “別說了!”梁國成聲音低沉,額頭上青筋暴漲,盯著桂花嫂一字一句地道“我絕不答應!”
    病房裏的其他病人、家屬這幾天下來,也大致了解了梁家的情況,很是同情,不再因為他是“賊牯子”而有所歧視。這時候就有人幫腔。
    “是啊,這哪成呢?人家小姑娘今年才十四五歲……”
    “就是,造孽呢……”
    桂花嫂見犯了眾怒,也不怯場,笑著說道“啊呀,國成兄弟,你不答應難道還有誰能按著你答應?我也就是看你眼下有些作難,想要幫你一把。”
    “多謝好意。不要說左腿斷了,就是兩條腿都斷了,我也絕不賣女兒……我已經對不起少蘭了……”
    梁國成說著,眼淚又下來了。
    梁家大丫更是哭出聲來。大約少蘭是她的名字。
    父女倆這一哭,引得大家心裏都酸酸的,幾個陪護的大媽大嬸,更是抹開了眼淚。
    “三十四床,繳費!”
    一名胖大護士雄赳赳進來,語調鏗鏘地吼了一嗓子,直吼得梁家夫婦父女膽顫心驚,臉色大變。這名護士之雄壯,著實叫人歎為觀止。先賢王小波先生,在他的大作裏記述過小學時的一位老師,說是渾身瓜果蔬菜,胸部像西瓜,屁股像南瓜。這位護士,正好生動地詮釋了小波先生的描述。
    “醫師,要……要交多少……”
    梁國成和他愛人都沒有吭聲,倒是梁巧怯怯地問了一句。
    “兩百。”
    “啊,那麽多?”
    梁巧輕輕驚呼一聲。
    胖大護士鄙夷地掃視一眼,聳了聳胸前的兩個大西瓜,昂首挺胸走了出去,臨走撂下一句話“再不繳費,明天就停藥。”
    病房裏忽然變得十分寂靜。大家臉色都很難看,唯獨桂花嫂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梁巧低頭沉思一會,秀美的小臉上露出決然神色,對桂花嫂說道“嬸,我答應。”
    梁國成臉色大變。
    “我不答應。”
    桂花嫂滿臉笑容,尚未答話,一個清脆的童聲突然響起。
    不用說,這時冒出來做仗馬之鳴的正是區區在下柳俊先生了。
    桂花嫂愕然,隨即露出鄙夷之色,撇撇嘴,揮手說道“誰家的孩子,在這裏胡亂說話?你懂得什麽?去去,一邊玩兒去。”
    這還是她見我衣著光鮮,以為是病房裏某個病人的小孩,這才沒有厲聲嗬斥。
    我冷淡地看她一眼,說道“誰家的孩子,你管不著。這裏沒你的事了,你走吧。”
    “喲,小孩,口氣挺大的。你爸是嚴玉成還是柳晉才?”
    桂花嫂冷嘲熱諷,倒難為她跑江湖的媒婆政治覺悟這麽高,一下子就將新任的兩名主任都抬了出來。這也從側麵證明一件事,開展“大宣傳大討論”之後,嚴玉成和老爸的威信空前高漲起來,至少已經很成功地在民間消除了前任王本清鄭興雲的影響。至於要消除幹部中間的影響,怕是還要段時間。
    “你猜對了,我爸就是柳晉才。”
    第一次來的時候,梁科長已經介紹過我的身份,也沒必要刻意隱瞞。
    桂花嫂就是一滯,眼神裏疑問夾雜著敬畏。
    “桂花嫂,小……小俊真是柳主任的兒子。我的事情,柳主任幫了大忙。”
    梁國成適時插話。
    桂花嫂立即滿臉堆笑“喲,真是柳主任家的少爺,老婆子這可是看走眼了,罪過罪過……”
    我雅不願與這種人多所糾纏,扭頭對梁國成道“梁師傅,你的醫藥費問題,我爸已經找七一煤礦的張礦長談過,應該有希望解決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