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雪山詩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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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59我在滇緬成為亞洲之王!
    木靖問道“格律幾何?”
    闞禎兆笑道“如此開闊雄渾之大山之上,自然無須拘束,五言七言絕句辭賦皆可”
    又看向張七,“在座的都是我雲南有名的士子,且都有詩詞才情,既然來了,便須人人皆要留下墨寶”
    張七知道他是準備戲弄自己,也隻是傻笑了一下。
    半晌,便有人率先站了起來,高吟了一首五言律詩,眾人都拍手叫好。
    接著便接二連三有人站起來吟誦,一個個搖頭晃腦的,似乎眼下並不是亂世,而是升平時節,期間曾雪麟也吟了一首,雖然很是一般,不過看在他大明正經士子份上都是拍手叫好。
    壓軸的來了,那闞禎兆吟了一首清平樂,雖然張七不太懂詩詞,但也覺得冠蓋眾人。
    木靖似乎手都拍爛了,見到眾人都看向他,正要站起來高吟一首,餘光瞥到了張七,便道“張小哥尚未發表高作呢”
    眾人都看向張七,之前,見到張七雖然長相不俗,但那一雙骨節嶙峋,虎口處厚厚一層老繭,表麵粗糙灰黑的大手便知道他是一個如假包換的武夫,便都微笑著看向他,那笑意顯然不是善意,分明是準備看笑話的。
    張七故作慌亂站了起來。
    之前,在腦海裏轉了一圈後,他準備將史湘雲那首吟雪的詩拿出來,不過見到在如此山河破碎的情形下這些人竟然還有吟風弄月的心境,還對自己這個“武夫”明顯瞧不上的情形後這心裏頓時也有了氣。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寶琴的“西江月”最適合眼下這場景,何況那其中也有一個“雪”字。
    便挺直了身形,三兩步走到了亭子邊上,望著滿目的雪景大聲吟唱起來。
    “漢苑零星有限,隋堤點綴無窮。三春事業付東風,明月梅花一夢。幾處落紅庭院,誰家香雪簾櫳?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離人恨重!”
    表麵上看不太應景,但在座的都是士子,還都是大明的士子,自然明白“漢苑”、“隋堤”、“事業”、“東風”、“夢”、“落紅”、“香雪”、“江南江北”蘊含的味道,頓時都怔住了。
    半晌,還是那木靖反應快,他笑道“張兄這首不算,其中雖有個雪字,但並不應景,來來來,再來一首”
    在座的最驚詫的顯然是曾雪麟了,他隻聽張九說過張七隻是在孩兒營時讀了三年書,沒想到竟然能做出這樣絕妙的西江月。
    依著張七以往的脾氣,此時顯然會拂袖而去的,不過一想到自己的“大計”,隻得又走了回來,回來時還看了看遠處的木屋。
    便將邢蚰煙的那首吟紅梅拿了出來,不過改了幾個字。
    “桃未芳菲杏未紅,衝寒先已笑東風。魂飛玉龍春難辨,霞隔滇池夢未通。綠萼添妝融寶炬,縞仙扶醉跨殘虹。看來豈是尋常色,濃淡由他冰雪中。”
    說完便拉起曾雪麟,又對木靖說道“世子,我等可以離開了了吧”
    木靖此時還沉浸在那句“魂飛玉龍春難辨,霞隔滇池夢未通”中呢,聽了趕緊回過神來,“張兄何苦如此著急,剛才是我等怠慢了,何不品嚐過新茶,吃過我木府特製的糕點後再走”
    曾雪麟心裏一動,他說道“實際上張兄並不是我大明參將那麽簡單,讓他作為我的副使實在是太委屈了”
    “他的真實身份是我大明靖邊伯,四川行都司指揮同知,不滿諸位,前不久我大明在磨盤山設伏,大敗清狗,張兄厥功甚偉,還曾親手射殺了清狗名王多尼”
    眾人一聽都是大驚失色。
    “奉晉王之令前往建昌城時,又隻帶著五百騎便大破清狗川陝總督李國英部,並俘獲了李國英那廝,原本是想在四川大展拳腳的,聽聞晉王在大理小挫之後,甚為擔憂,便帶著四川明軍準備借道麗江返回大理”
    這下眾人不是大驚失色了,臉上都不約而同浮現出了複雜的神色,這些人顯然都是名門世家之後,否則也不會有機會來到麗江避難,在他們眼裏,隻要我大清徹底擊敗了明軍便重新選擇新主人,這對他們來說毫無芥蒂。
    木靖的臉上也顯出了莫名的神色,張七倒是大大咧咧坐下喝了一杯茶,又吃了幾塊糕點,然後站了起來向木靖拱了拱手。
    “世子,時候不早了,在下營裏還有些軍務,就不打擾了”
    木靖隻得點點頭,“張兄慢走”
    又對木屋喊了一聲,“老三出來!”
    隻聽得嘎吱一聲,木屋房門打開了,木榽不僅出來了,還出來了兩個女人。
    兩個女人都是十八九歲的模樣,一個是典型雲南本地人模樣,身材微豐,倒有些後世電視劇裏寶釵的味道。
    另一人則宛若弱柳扶風,倒是有些林黛玉的模樣,不過顯然比電視劇裏的黛玉更驚豔一些。
    木靖介紹道“這位是舍妹木清,這位是我麗江府有名的女詞人,雪娥,她是舍妹的學伴”
    “學伴?”,張七頓時心裏一動,“想要打動木清,就必須從這位前瘦馬雪娥下手”
    不過他裝得目不斜視,似乎對兩女並未放在心上,渾不似那些士子,一個個眼睛都直勾勾地盯住兩人。
    “告辭了”
    張七正欲邁步,身後傳來了一陣清脆的女聲。
    轉過來一看,果然是那雪娥。
    “雪姑娘有何見教?”
    雪娥到底是做過瘦馬的,雖然依舊是眾目睽睽,還是落落大方。
    “張公子,剛才你吟唱的兩首詩詞妾身已經全部記下了,能否在留下一首,詩詞皆可”
    張七自然不會推脫,他問道“自然可以,不過雪姑娘總得給我一個主旨才行”
    雪娥此時倒是有些羞澀了,“公子看著辦吧,請跟我來”
    張七跟著他來到木屋,隻見裏麵有一張大桌子,上麵鋪滿了各色紙張,但隻有兩張寫了字,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那兩首。
    後世的他雖然對於詩詞一途一竅不通,但對於書法還是有些心得的,無他,因為他的頂頭上司就好這個,為了投其所好便也強逼著自己練了幾年。
    這一世的張七也會寫字,但比後世的張麒顯然差多了,勉強會寫字而已。
    此時眾人也都圍了上來,張七倒是絲毫不懼,取水、研墨、蘸墨,然後一首“葬花吟”便一揮而就。
    雪娥與木清看了許久,看得出來兩人眼裏都噙滿了淚水,那些士子雖然有些不以為然,但看到自己仰慕之人如此,隻得都跟著與有戚戚焉。
    張七、曾雪麟離開了木屋,在木榽的陪伴下朝山下走去,剛剛走到半山腰,後麵飛來一馬,隻見是剛才參與詩會中的一人,與其他人比較起來,此人顯得寒酸一些,人家都是大馬輕裘,隻有他是一身棉衣,雖然也很幹淨整潔,但終究是落了下乘。
    “在下李雪峰,麗江本土士子,還是最近一屆科考的進士”
    “李兄這是”
    李雪峰問道“張兄剛才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張七點點頭,“千真萬確,如今李國英還在我軍中,李兄若是不相信可隨在下一瞧”
    李雪峰搖搖頭,“我相信張兄,這麽一位滿腹辭藻且都是有感而發之人絕對不會作假的”
    “哦?那其他人呢?”
    李雪峰也尷尬地一笑,“不瞞兩位,我考中進士後便進了禮部做事,大軍撤退後我沒有跟著,而是跑回了麗江老家,由於我是麗江永曆朝唯一一名進士,世子大人便但凡有事都將我叫上,我也不得不應酬一番”
    “你在木府做幕僚?”
    “嗯”
    “那今後?”
    “我想清楚了,決定跟著張兄從軍”
    “真的?”
    “如假包換,反正我家裏也隻有我一人,身無牽掛,對了,大小姐請張兄抵達麗江後到城裏一敘,世子也同意了”
    張七點點頭,“既然是這樣,那麽等到了麗江之後李兄再做打算,還有幾日,沒準李兄的想法又變了”
    李雪峰正要說什麽,張七又說道“你雖然隻有你一個人,但府上肯定還有產業,還有仆人,何況還有木府,都要一一掰扯清楚”
    李雪峰點點頭,“那好,等到了麗江我再去軍中找張兄”
    有了木靖的話,大軍在保山州歇息一晚後便順利地向麗江進發了。
    兩日後大軍抵達了麗江,此時估計木靖、木清、雪娥等人早就先一步回來了,木靖親自帶人押著三十輛大車出來勞軍,又請馮雙禮、張七、曾雪麟入城一敘。
    張七的事自然被曾雪麟在營裏傳開了,雖然大多數人都不相信,但馮雙禮卻相信,他說道“我大西軍進入雲南後,孩兒營的待遇不知好了多少,當時秦王都是請的名儒為其教授課程,老七有這番成就也是有的”
    有了張七這個鋪墊,馮雙禮也是高高興興跟著進城了,他還帶上了自己同樣精通琴棋書畫的王妃。
    來到麗江城後,木懿出麵設宴款待了一下就不見了,接下來都是木靖、木清在接待,這一次,張七將賀九真也帶上了,當下木靖接待馮雙禮、張七、曾雪麟。木清接待王妃、賀九真,倒是將占地五十畝的木府好好逛了一下。
    後來他才知道王妃見過他那首“葬花吟”後也暗自垂淚了一個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