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食狩村: 鬼影憧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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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祥紋蓮花樓!
    那地下暗格之中,仍舊貼滿符咒,火折子擲下之後立即起火,然而駭人的不是起火的符咒,而是這地下暗格並非大家所想象的是一條暗道,而隻是一個僅容一人的狹窄密室,密室中一具幹屍仰天而坐,手臂腳趾都已幹燥貼在骨上,卻未腐爛,幹屍無頭,那頸上的傷口層層片片,竟似有什麽力大無窮的事物一把將他的頭拽了下來。
    方多病張大了嘴巴,“他……他……”陸劍池亦是吃了一驚,“怎會如此?”李蓮花輕咳一聲,“有人把他的頭拽了下來,你看那些撕裂的口子,好大的力氣。”方多病牙齒打戰,“什麽人有這樣的力氣?誰可以穿過木板拽掉他的頭?”陸劍池凝視那無頭幹屍,“這具屍體似乎有些奇怪。”那幹屍衣裳整齊,雖然落滿灰塵,卻並未有多少血跡,斷頭之處撕裂的形狀清清楚楚,陸劍池沉吟道,“好像是……死後斷頭。”李蓮花道,“死後斷頭……哎呀,死後斷頭胸口怎會如此一片一片像撕破的紙片一樣?”陸劍池被他一言提醒,恍然大悟,“對了,他不是死後斷頭,他是死後化為幹屍之後,才被人拽下頭顱,所以斷口處猶如碎紙。但是誰把一具無頭幹屍藏在這裏?他究竟是誰?”李蓮花道,“說不定他和樓下那女子一樣,受不了這裏的惡鬼,所以藏在這裏自殺了事,而山上氣候幹燥,要是他服毒自殺,而服下的毒藥能令屍體不腐,變成幹屍也是順理成章、理所當然。”方多病搖頭道,“胡說、胡說!你怎知他服毒自殺?自殺有千萬種,難道他不能上吊、不能跳河、不能拿刀子刎頸、不能絕食餓死、也不能吞老鼠惡心死?”李蓮花幹笑一聲,“這個……”陸劍池在那幹屍身上一摸,沉吟道,“身上無傷,但就算一個人已經變成幹屍,要把他的頭從身上這般拽下來,也要相當的腕力,是誰把他的頭拽下來,為何身體仍然留在密室裏?他又是如何進來、怎麽出去的?”
    “莫非……真的是鬼?”方多病喃喃的道,“走吧,這裏陰風陣陣——嗯?”話說到一半,方多病霍然轉身,看向身旁剛才被他打破的窗戶。陸劍池跟著看去,窗外一片漆黑,月光已偏,枯樹影下,光線越發幽暗,外麵什麽都沒有。方多病依稀覺得剛才眼角瞟到了一件什麽東西在窗口一晃,但究竟是什麽東西他卻說不上來。李蓮花走到窗口,目注地上,本以為地上應當隻有三人的腳印,結果走廊塵土雖厚,所留腳印卻是七零八落,新舊皆有,竟宛若夜夜都有人在走廊奔波,根本辨認不出方才是否有人經過。
    “快走快走,這裏太不吉利。”方多病催道,“快些將房間看完,好早早回去睡覺。”
    三人自房間窗戶翻出,隔壁三間房間均是桌翻椅倒,牆上地上四處濺滿黑色汙跡,若是血跡,必是經過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但並無屍體留下。幾人下了樓,繞至地下左邊四房,第一、第二間房空空如也,第一個房間堆滿了空酒壇子,第二個房間地上也有床鋪桌椅的痕跡,卻不見床鋪桌椅,地上棄著一大堆布縵綾羅,卻似是原先的被褥和床縵。
    夜黑星黯,似有若無的光線照在每一扇緊閉的房門上,那本是平靜的木色都宛若正在無聲無息的扭曲、盤旋,人影映在牆上,比之往日平添七分詭異之氣,落足之聲越走越輕,越走越是恍惚,有時竟懷疑起究竟誰才是這客棧裏的鬼來,如他們這般夜行,和鬼又有什麽區別?正在異樣的安靜之中,陸劍池推開第三房間的房門,“嗒”的一聲,一件東西自門上跌落,幾乎落在陸劍池鞋上。三人心中一跳,方多病哎呀一聲叫了起來,“手、斷手!”
    掉在地上的東西,是一隻撕裂的斷手,和之前黑色汙點和幹枯的死屍不同,這隻斷手尚未腐爛,傷口處血肉模糊,乃真是活生生扯斷。陸劍池心中一寒,驀然抬頭,隻見門框上一片血汙,這隻手在門框上牢牢摳出了四個窟窿,若不是他這一推,這斷手還摳在門上。李蓮花踏入門中,隻見門內血跡斑斑,地上就如被什麽東西擦過,一片濃鬱的血液擦痕,點點淩亂的血點,片片撕裂的布塊,悚然駭人。方多病一隻腳踩在門口,另一隻腳尚未打定主意是不是要踩進去,見了房內的情景,駭然變色,這一回他是真的變了顏色,絕非作偽,“這……這是……”李蓮花半蹲下身,手按在地,緩緩翻過手來,手上無血,那斷手雖然未腐,但地上的血跡已幹,方多病緩過一口氣來,失聲道,“這和我小時候老爹帶我去打獵看到的猛獸吃人的痕跡差不多,那野豹子……”他驀地停住,沒說下去,陸劍池忍不住問道,“野豹子如何?”方多病呆了半晌,“那野豹子叼了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在樹下吃了,那大樹下……都是被蹭來蹭去的血痕,我記得什麽狐狸、野狼什麽的都在那塊地方徘徊,許許多多的烏鴉落在那附近,景象真是……真是……”
    “或許這客棧裏的‘鬼’,就是一頭吃人的野獸。”李蓮花對著地上的血痕看了許久,轉目再看房中僅剩的少許東西,不過兩個包裹,幾件衣裳,半晌緩緩的道,“這絕非遊戲,這斷手的主人既然能在門框上摳出四道指印,顯然是武林中人,指上功夫不弱,連這種人都不及閃避,運勁的手掌竟被扯斷,可見那東西的危險。”陸劍池聽他如此說,再也忍耐不住,“李兄見識不凡,為李蓮花之友,果然是非凡人物。”李蓮花聽他由衷恭維,聽過便算,漫不經心“啊”了一聲,“我想這客棧裏死人的事可能延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不是同時死光死絕。”陸劍池道,“不錯,方才那房間裏的幹屍,必定已經死去很久,而這隻斷手離體的時間隻怕不超過四五日。”李蓮花道,“這隻斷手說明那‘鬼’還在殺人,而你我進來客棧這許久,隻怕……”他歎了口氣,“已是落入鬼眼許久了,如果它一直都在殺人,你我自然也不能幸免。”方多病毛骨悚然,“它好像可以穿牆殺人,而且無聲無息,力大無窮就算武功蓋世也奈何不了它,我們怎麽辦?”
    “逃之夭夭,明天再來。”李蓮花道,“我怕鬼,我還怕死。”他這句話說出來方多病平時必定嗤之以鼻,此時卻是深得他心,欣然讚成,陸劍池也是同意,當下三人自房間裏退出,原路返回往客棧大門而去。
    “你們有沒聽過一個故事?”李蓮花忽道,“一個男人和另一個男人半夜去了一家店喝酒,喝了半天,店掌櫃說起唐太宗前些日子賜死楊玉環,那兩個男人笑話他,說那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喝完酒出來,第二天那個男人發現根本沒有那家店,昨天他們去喝酒的地方是一片廢墟。”方多病呸了一聲,“陳腔濫調,那又如何?不過半夜見鬼而已。”李蓮花道,“然後那個男人非常害怕,急忙去找另一個男人,結果去到他家,到處找不到他,他隻得回頭往昨天來的路上找,找啊找,突然看見一群人圍在昨夜他們走過的那條偏僻小徑,他探頭去看,地上躺著的腦袋被打穿一個洞的死人,正是昨天和他喝酒的朋友,旁邊的人說這人是昨天黃昏被強盜砸死的。”陸劍池微微一曬,不以為意,方多病問道“後來呢?”李蓮花道,“然後那路人又說,前麵還有一人死得更加淒慘,頭都被強盜用刀砍了。那男人趕到前麵去看,隻見那斷頭的死人,正是他自己。”方多病“哎呀”一聲,怒目瞪著李蓮花,還沒有從鬼屋出來,這人就故意說鬼故事嚇人,“你想說我們三個都是鬼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