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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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紋蓮花樓!
這人穿著一身極簡單樸素的褐色衣裳,全身濕淋淋,肩頭一個血洞,似乎曾被利器刺穿。但他致命之處在於咽喉被人捏碎,倒與那利器無關。
他的身上沒有任何東西,居然連銅錢都沒一枚。
李蓮花抬頭望了望天字樓,所有的人都在抬頭看天字樓——這人塞在水井之中,莫非是從天字樓上摔了下來?否則怎會如此?
從天字樓上掉下來,正好跌進井口,然後卡在裏麵。
真有如此剛好?
李蓮花眨了眨眼,東張西望了一番,隻見這處後院是天字樓的小花園,院內隻有水井一口以供打掃之用,地上鋪的是一層鵝卵石,四下並無異樣。
他拉了拉身邊小二的衣裳,“後堂在哪裏?”
店小二道“後堂在酒窖旁邊,那院子裏隻有柴房和酒窖,偏僻得很。”
李蓮花越發滿意,點了點頭,背著手走了。
方多病在二樓大發了一頓雷霆,胡有槐顯然是掐指算過時辰,恰好有事不在,方大少身邊盡是垂頭喪氣的店小二們在唯唯諾諾。方多病越看越是不耐,“胡有槐呢?”
“掌櫃的去報官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門外一陣喧嘩,胡有槐引著一位官服圓腰的胖子走了進來。那胖子兩眼翻天,左右各有一位粉衣女子為他打扇,一進來就甕聲悶氣地問“這是哪裏啊?”
“稟知縣大人,這裏是彩華樓,您早上才剛用了酒菜從這出去的,不記得了?”胡有槐小聲提醒。方多病從二樓下來,狐疑地上下打量這位“知縣大人”,這就是本地知縣?他奶奶的,真是腰較水缸寬一尺,油比母豬勝三斤。他心裏罵完,又喜滋滋覺得自己文采風流,讀書有術,竟作下如此佳句。
“哦,是你這兒啊。”知縣站得喘得慌,胡有槐招呼人給他抬來一張椅子,肥如母豬的知縣顫巍巍地坐了下去,那椅子咯吱一聲,所有人的心為之一懸,幸而彩華樓物具堅固,倒不曾四分五裂。
“我聽說你這兒死了人,死人呢?”知縣又抬高兩眼,望著天說話。
“死人……就在此處。”胡有槐指了指水井,“昨夜小民還曾發現一具斷手目盲的女屍,但不知和那水井中的……有否關聯,一切待大人明察。”
“一男一女,死於此地,那就是與情有關了。”知縣掐著嗓子說,“本縣看來,定是癡情男女相約殉情,選中了你這享樂之地,唉,還真是可憐啊。”
“這……”胡有槐點頭哈腰,“是是是……”
“本縣是民之青天,這殉情男女真是可憐,明兒本縣厚葬。還有什麽事嗎?”知縣大人扶著椅子扶手,便要起身,“若是無事,本縣就……”
他還沒說出“回衙門”三個字,身邊有人冷笑一聲,“真是青天,一男一女死於此地便是殉情,那樓上還有另一位女子的屍首,難道她也是殉情不成?”冷笑的自然是方多病。
“二樓還有?”知縣又坐了下來,“又是何人啊?”
“還待大人明察。”方多病涼涼地道,“草民也不知是何人。”
“她是如何死的?”知縣又問。
“被人捏碎了頸骨死的。”方多病冷冷地道,“就如水井裏殉情的那位,要捏碎自己咽喉,等死透了再把自己塞進井裏,這般殉情,倒是不易。”
知縣兩眼半睜半閉,“如你這般說來,那就不是殉情了。既然二樓的女子和水井中的男子都死於咽喉之傷,那便是他們互相鬥毆,失手將對方殺死。這般意外,本縣也是十分惋惜。”
方多病為之氣結。這兩人難道會是互相掐著脖子,互把對方掐死之後,一個跑去跳井,一個回自己房裏躺著,這樣死法嗎?他和這胖子知縣語言不通,東張西望一番,卻不見了李蓮花的影子,不免大怒。
“既然這三人乃是互相鬥毆,意外而死,本縣就……”知縣大人“回衙門”三字又尚未說出口,又有人微笑道“知縣大人,請留步。”
知縣一雙細眼一直翻眼望天,這下好不容易往下瞄了一眼,隻見拖著一包偌大布包,施施然從後院走來的灰衣人容色文雅,倒也不是很生氣,掐聲掐氣地問“什麽事啊?”
“大人,彩華樓內有寶。”李蓮花用力將身後拖著的那袋東西扯到院內眾人麵前。
“哦?什麽寶?”知縣聽到“有寶”,一雙細眼微略睜了睜,似乎酒也醒了醒,“從實招來。”
李蓮花正在努力把那袋東西擺正,一邊道“大人可曾聽說過九瓊仙境?”
“聽說過。”知縣又眯起了眼睛,“那是傳說之物,和彩華樓的寶何幹?”
“因為九瓊仙境的秘密,那藏寶圖的答案,現就在彩華樓內。”李蓮花施施然回答。
“可有證據?”知縣不動聲色,那雙細眼眯得更細了。
“有。”李蓮花慢慢撕開他辛苦拖來的這團東西——這團東西人人都知是什麽,方多病看得都變了臉色,不知為何李蓮花要把這東西拖來——這就是大前天發現的那具被斷手挖眼的女屍啊!
屍體暴露在外,知縣倒也冷靜,並不驚慌失措,“這具女屍,如何能證明‘九瓊仙境’之所在?”李蓮花微笑道“這具屍體,就是證明彩華樓有寶的最佳證據。”
眾人皺眉,方多病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隻見李蓮花伸手向他,一個字,“刀。”
刀?方多病手邊無刀,順手從陪同知縣大人來查案的衙役腰上拔了一柄,揮手擲了過去。白晃晃的刀光掠過半空,那衙役大吃一驚,嚇得臉色慘白。李蓮花伸手接刀卻是渾若無事,一刀向那女屍的裙子劃去。
嗤的一聲,裙子被從中割開,方多病嚇了一跳,暗忖死蓮花果然戀屍成癖,連死女人的裙子都要剝下來……卻見李蓮花將手中刀一拋,身邊人一片驚呼,方多病定睛一看,忍不住咦了一聲。
地上那具穿著裙子挽著發髻、被斷去雙手、挖了眼睛又挖了雙乳的“女子”居然不是女子。
他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