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染少師劍:有友西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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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祥紋蓮花樓!
    數日之後。
    清晨。
    晨曦之光映照在阿泰鎮後山半壁山崖上,山崖頂上便是那片青竹林,因為山勢陡峭,故而距離阿泰鎮雖然很近,卻是人跡罕至。
    今日人跡罕至的地方來了個青衣黑麵的書生,這書生騎著一頭山羊,顛著顛著就上了山崖,也不知他怎的沒從山羊背上掉下來。
    山羊上了山頂,書生嗅著那滿山吹來的竹香,很是愜意的搖晃了幾下腦袋,隨後霹靂雷霆般的一聲大吼,“騙子!我來也!”
    滿山蕭然,空餘回音。
    黑麵書生抓了抓頭皮,這倒是奇怪也哉,李蓮花雖然是溫吞,倒是從來沒有被他嚇得躲起來不敢見人過。運足氣再吼一聲,“騙子?李蓮花?”
    “汪汪汪——汪汪汪汪——”竹林中突然竄出一條狗來,嚇了黑麵書生一跳,定睛一看,隻是一隻渾身黃毛的土狗,不由得道,“莫非騙子承蒙我佛指點,竟入了畜生道,變成了一隻狗……”
    那隻土狗撲了上來,咬住他的褲管往裏便扯。
    好大的力氣。這黑麵書生自然而然便是“皓首窮經”施文絕了,他聽說方多病娶了公主當老婆,料想自此以後絕跡江湖,安心的當他的駙馬,特地前來看一眼李蓮花空虛無聊的表情,卻不料李蓮花竟然躲了起來。
    “汪汪汪——”地上的土狗扯著他的褲管發瘋,施文絕心中微微一凜,竹林的微風中飄來的除了飄渺的竹香,還夾雜著少許異味。
    血腥味!
    施文絕一腳踢開那土狗,自山羊背上跳下,往裏就奔。
    衝入竹林,李蓮花那棟大名鼎鼎的蓮花樓赫然在目,然而樓門大開,施文絕第一眼便看到——
    蜿蜒一地的血。
    已經幹涸的斑駁的黑血,自樓中而出,自台階蜿蜒而下,點點滴滴,最終隱沒入竹林的殘枝敗葉。
    施文絕張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血痕,“李……李蓮花?”
    樓中無人回應,四野風聲回蕩,瀟瀟作響。
    “李蓮花?”施文絕的聲音開始發顫,“騙子?”
    竹林之中,剛才威風凜凜扯他褲管的土狗站在風中,驀地竟有了一股蕭蕭易水的寒意。施文絕倒抽一口涼氣,一步一步緩緩走入樓中。
    蓮花樓廳堂中一片血跡。
    牆上濺上一抹碎血,以施文絕來看,自是認得出那是劍刃穿過人體之後順勢揮出的血點。地上斑駁的血跡,那是有人受傷後鮮血狂噴而出的痕跡,流了這麽多血,必然是受了很重的傷,也許……
    施文絕的目光落在地上一柄劍上。
    那柄劍在地上熠熠生輝,光潤筆直的劍身上不留絲毫痕跡,縱然是跌落在血泊之中也不沾半點血水。
    它的鞘在一旁。
    地上尚有被沉重的劍身撞擊的痕跡。
    施文絕的手指一寸一分的接近這柄傳說紛紜的劍,第一根手指觸及的時候,那劍身的清寒是如此的令人心神顫動。它是一柄名劍,是一位大俠的劍,是鋤強扶弱、力敵萬軍的劍,是沉入海底絲毫未改的劍……
    劍。
    是劍客之魂。
    少師劍。
    是李相夷之魂。
    但這一地的血、這一地的血……施文絕握劍的手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難道它——莫非它——
    竟然殺了李蓮花?
    是誰用這柄劍殺了李蓮花?
    是誰?
    是誰……
    施文絕心驚膽戰,肝膽俱裂。
    不過數日,百川院、四顧門、少林峨眉武當等江湖中幫派都已得到消息吉祥紋蓮花樓樓主李蓮花遭人暗算失蹤,原因不詳。
    小青峰上,傅衡陽接到消息已有二日,他並不是第一個得到消息的人,但也不算太慢。李蓮花此人雖然是四顧門醫師,卻甚少留在四顧門中,近來四顧門與魚龍牛馬幫衝突頻繁,此人也未曾現身,遠離風波之外。經過龍王棺一事傅衡陽已知此人聰明運氣兼而有之,絕非尋常人物,此時卻聽說他遭人暗算失蹤,生死不明,心頭便有一股說不出的古怪。
    能暗算得了李蓮花的人,究竟是什麽人物?
    與此同時,百川院中。
    施文絕正在喝茶。
    他自然不是不愛喝茶,但此時再絕妙的茶喝進他嘴裏都沒有什麽滋味。
    他已在百川院中坐了三天。
    紀漢佛就坐在他旁邊,白江鶉在屋裏不住的走來走去,石水盤膝坐在屋角,也不知是在打坐、或是在領悟什麽絕世武功。
    屋內寂靜無聲,雖然坐著許多人,卻都是陰沉著臉色,一言不發。
    過了大半個時辰,施文絕終於喝完了他那一杯茶,咳嗽一聲說了句話。
    他說“還沒有消息?”
    白江鶉輕功了得,走路無聲無息,聞言不答,又在屋裏轉了個圈,才道,“沒有。”
    施文絕道,“諾大百川院,江湖中赫赫有名,人心所向,善惡所依,居然連個活人都找不到……”白江鶉涼涼的道,“你怎知還是活人?阿泰鎮那我看過了,就憑那一地鮮血隻怕人就活不了,要是他被人剁碎了拿去喂狗,即便有三十個百川院也找不出個活人來。”施文絕也不生氣,倒了第二杯茶當烈酒一般猛灌,也不怕燙死。
    “江鶉。”紀漢佛沉寂許久,緩緩開口,說的卻不是李蓮花的事,“今天早晨,角麗譙又派人破了第七牢。”白江鶉那轉圈轉得越發快了,直看得人頭昏眼花,過了一會,他道,“第七牢在雲顛崖下……”
    天下第七牢在雲顛崖下,雲顛崖位於縱橫九嶽最高峰縱雲峰上,縱雲峰最高處稱為雲顛崖,其下萬丈深淵,第七牢就在那懸崖峭壁之上。這等地點,如無地圖,不是熟知路徑之人,絕不可能找到。
    佛彼白石四人之中,必有人泄露了地圖。
    紀漢佛閉目而坐,白江鶉顯是心煩意亂,石水抱著他的青雀鞭陰森森坐在一旁,這第七牢一破,莫說百川院,江湖皆知“佛彼白石”四人之中必然有人泄露地圖,至於究竟是有意泄露,或是無意為之,那就隻能任人評說了。一時間江湖中關於“佛彼白石”四人與角麗譙的豔史橫流,那古往今來才子佳人生死情仇因愛生恨甚至於人妖相戀的許多故事四處流傳,人人津津樂道,篇篇精彩絕倫。
    “江鶉。”紀漢佛睜開眼睛,語氣很平靜,“叫彼丘過來。”
    “老大——”白江鶉猛地轉過身來,“我不信、我還是不信!雖然……雖然……我就是不信!”
    “叫彼丘過來。”紀漢佛聲音低沉,無喜無怒。
    “肥鵝。”石水陰沉沉的道,“十二年前你也不信。”
    白江鶉張口結舌,過了好一會兒,惡狠狠的道,“我不信一個人十二年前背叛過一次,十二年後還能再來一次。”
    “難道不是因為他背叛過一次,所以才能理所當然的再背叛一次?”石水陰森森的道,“當年我要殺人,說要饒了他的可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