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染少師劍:有友西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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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紋蓮花樓!
“行行行,你們愛窩裏反我不介意,被劫牢的事我沒興趣,我隻想知道阿泰鎮後山的血案你們管不管?李蓮花不見了,你們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不在乎早說,我馬上就走。”施文絕也陰森森的道,“至於你們中間誰是角麗譙的內奸,時日一久,自然要露出狐狸尾巴,百川院好大名聲,標榜江湖正義,到時候你們統統自裁以謝罪江湖吧!”他站起身來揮揮衣袖便要走。
“且慢!”紀漢佛說話擲地有聲,“李樓主的事,百川院絕不會坐視不理。”他一字一字的道,“能暗算李樓主的人,世上沒有幾個,並不難找。”
“並不難找?並不難找?”施文絕冷笑,“我已經在這裏坐了三天了,三天時間你連一根頭發也沒有給找出來,還好意思自吹自擂?三天功夫,就算是被扔去喂狗,也早就被啃得屍骨無存了!”
“江鶉。”紀漢佛站起身來,低沉的道,“我們到蓼園去。”
蓼園便是雲彼丘所住的小院子,不過數丈方圓,非常狹小,其中兩間小屋,其中都堆滿了書。白江鶉一聽紀漢佛要親自找上門去,已知老大動了真怒,此事再無轉圜,他認定了便是雲彼丘,這世上其他人再說也是無用,當下噤若寒蟬,一群人跟著紀漢佛往蓼園走去。
蓼園之中一向寂靜,地上雜亂的生長著許多藥草,那都是清源山天然所生,偏在雲彼丘房外生長旺盛。那些藥草四季依季節花開花落,雲彼丘從不修剪,也不讓別人修剪,野草生得頹廢,顏色黯淡,便如主人一樣。
眾人踩進蓼園,園中樹木甚多,撲麵一陣清涼之氣,蟲鳴之聲響亮,地方雖小,卻是僻靜。蟲鳴之中隱隱約約夾雜著有人咳嗽之聲,那一聲又一聲無力的咳嗽,仿若那咳嗽的人一時三刻便要死了一般。
施文絕首先忍耐不住,“雲彼丘好大名氣,原來是個癆子。”
紀漢佛一言不發,那咳嗽之聲他就當作沒聽見一般,大步走到屋前,也不見他作勢,但見兩扇大門驀地打開,其中書卷之氣撲麵而來。施文絕便看見屋裏到處都是書,少說也有千冊之多,東一堆、西一摞,看著亂七八糟,卻竟是擺著陣勢,隻是這陣勢擺開來,屋裏便沒了落腳之地,既沒有桌子、也放不下椅子,除了亂七八糟的書堆,隻剩一張簡陋的木床。
那咳嗽得仿佛便要死了一般的人正伏在床上不住的咳,即使紀漢佛破門而入他也沒太大反應,“咳咳……咳咳咳……”咳得雖然急促,卻越來越是有氣無力,漸漸地根本連氣都喘不過來一般。
紀漢佛眉頭一皺,伸指點了那人背後七處穴道。
七處穴道一點,體內便有暖流帶動真氣運轉,那人緩了口氣,終於有力氣爬了起來,倚在床上看著闖入房中的一群人。
這人鬢上花白,容顏憔悴,卻依稀可見當年俊美儀容,正是當年名震江湖的“美諸葛”雲彼丘。
“你怎麽了?”白江鶉終是比較心軟,雲彼丘當年重傷之後一直不好,但他武功底子深厚,倒也從來沒見咳成這樣。門外一名童子怯生生的道,“三……三院主……四院主他……他好幾天不肯吃東西了,藥也不喝,一直……一直就關在房裏。”
紀漢佛森然看著他,“你這是什麽意思?”
雲彼丘又咳了幾聲,靜靜的看著屋裏大家一雙雙的鞋子,他連紀漢佛都不看,“一百八十八牢的地圖,是從我屋裏不見的。”
紀漢佛道,“當年那份地圖我們各持一塊,它究竟是如何一起到了你房裏的?”
雲彼丘回答得很幹脆,“今年元宵,百川院上下喝酒大醉那日,我偷的。”
紀漢佛臉上喜怒不形於色,“哦?”
雲彼丘又咳了一聲,“還有……阿泰鎮吉祥紋蓮花樓裏……李蓮花……”
此言一出,屋裏眾人的臉色情不自禁都變了,佛彼白石中有人與角麗譙勾結,此事大家疑心已久,雲彼丘自認其事,眾人並不奇怪,倒是他居然說到了李蓮花身上,卻讓人吃驚不已。施文絕失聲道,“李蓮花?”
“李蓮花是我殺的。”雲彼丘淡淡的道。
施文絕張口結舌,駭然看著他。紀漢佛如此沉穩也幾乎沉不住氣,沉聲喝道,“他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他?屍體呢?”
“我與他無冤無仇,”雲彼丘輕輕的道,“我也不知為何要殺他,或許我早已瘋了。”他說這話,神色居然很鎮靜,倒是半點不像發瘋的樣子。
“屍體呢?”紀漢佛終是沉不住氣,厲聲喝道,“屍體呢?”
“屍體?”雲彼丘笑了笑,“我將他的屍體……送給了角麗譙。”他喃喃的道,“你不知道角麗譙一直都很想要他的屍體麽?李蓮花的屍體,是送角麗譙最好的禮物。”
“錚”的一聲,石水拔劍而出,他善用長鞭,那柄劍掛在腰上很久,一直不曾出鞘。上一次出鞘,便是十二年前一劍要殺雲彼丘,事隔十二年,此劍再次出鞘,居然還是要殺雲彼丘。
眼見石水拔劍,雲彼丘閉目待死,倒是神色越發鎮定,平靜異常。
“且慢。”
就在石水一劍將出的時候,白江鶉突然道,“這事或許另有隱情,我始終不信彼丘做得出這種事,我相信這十二年他是真心悔悟,何況他泄露一百八十八牢的地圖、殺害李蓮花等等,對他自己毫無好處……”
“肥鵝,他對角麗譙一往情深,那妖女的好處,就是他的好處。”石水陰測測的道,“為了那妖女,他背叛門主拋棄兄弟,死都不怕,區區一張地圖和一條人命算得上什麽?”
白江鶉連連搖頭,“不對!不對!這事有可疑,老大。”他對紀漢佛瞪了一眼,“能否饒他十日不死?反正彼丘病成這樣,讓他逃也逃不了多遠,地圖泄露乃是大事,如果百川院內還有其他內奸,彼丘隻是代人受過,一旦一劍殺了他,豈非滅了口?”
紀漢佛頷首,淡淡的看著雲彼丘,“嗯。”他緩緩的道,語氣沉穩凝重,“這件事一日不水落石出,你便一日死不了,百川院不是濫殺之地,你也非枉死之人。”
雲彼丘怔怔的聽著,那原本清醒的眼神漸漸顯得迷惑,突然又咳了起來。
“老大。”石水殺氣騰騰,卻很聽紀漢佛的話,紀漢佛既然說不殺,他還劍入鞘,突然道,“他受了傷。”
紀漢佛伸出手掌,按在雲彼丘頂心百會穴,真氣一探,微現詫異之色。白江鶉揮袖扇著風,一旁看著,施文絕卻很好奇,“他受了傷?”
“三經紊亂,九穴不通。”紀漢佛略有驚訝,“好重的內傷。”
屋中幾人麵麵相覷,雲彼丘多年來自閉門中,幾乎足不出戶,卻是何時、在哪裏受了這麽重的傷?
打傷他的人是誰?
紀漢佛凝視著雲彼丘,這是他多年的兄弟,也是他多年的仇人。
這張憔悴的麵孔之下,究竟隱藏著什麽秘密?
他在隱瞞什麽?
為誰隱瞞?
雲彼丘坐在床上隻是咳嗽和喘息,眾目睽睽,他閉上眼睛隻作不見,仿佛此時此刻,即使石水劍下留人,他也根本不存繼續活下去的指望和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