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科場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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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的腳步,又何嚐停止過呢?
    而在這一年的時間裏,我一直都在等待著什麽;隻是,快要到盡頭處之時,心中的那一根弦,倒似越繃越緊了。
    由此看來,你太在意了,反而越容易沉不住氣?
    轉眼之間,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了。
    這天傍晚,返程路上,趙昭婷和小玲子來到了一條似曾相識的小路上。
    凝神片刻之後,趙昭婷心念一閃:一年零好幾個月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在這樣一個深秋的傍晚,我似乎是“回到”了這條小路上。是啊,它隻是一條寂靜的小路,多年以來,就這樣靜靜地守候在這兒,目睹著塵世間的生離死別、悲歡離合、禍福榮辱。
    有些人隻是路過,卻再也沒有回來。而我呢,機緣湊巧之下,再次重臨舊地。而對於這條小路來說,如果它還會言語的話,自然會說一聲:“趙姑娘,你,你回來了?”
    是啊,我是“回來”了。
    此時此刻,如果不是“回”到這兒,我又能夠到哪裏去呢?
    一個多月之前的那個夜晚,小玲子跟我說起她的遭遇。
    其實,對於我來說,當時,我隻是希望,既然閑著無事,就說點往事吧?要不然,那麽漫長的時光,又該如何打發呢?
    其實,當時我不曾想到,小玲子曾經經曆過那麽多不堪回首的過往!
    當然,對於她來說,那些事情,時間久了,就像那大缸裏的一把鹽,雨水浸泡久了,也就慢慢地稀釋了。於是,她也就慢慢地釋懷了。
    我一時也幫不了她什麽,就隻能暫時寬慰她幾句。
    隻是,城南小河邊的那個夜晚,當時我也不曾想到,再過幾天,那樣的一件煩心事,會不期而至。
    那一天的夜晚,生父趙仲儒這樣說道:“昭婷啊,你,你是在等著海韜的消息吧?”
    我點了點頭:“是啊,等了這麽久,都沒有一點音訊……”
    皺了皺眉頭之後,他這樣說道:“這科考上的事情,確實沒那麽簡單。”
    我心裏暗自有氣:趙仲儒啊趙仲儒,你也是參加過科考的人了,那其中的滋味,你親身經曆過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既然是這樣,一年多以前,你為何還執意要讓徐海韜去參加科考呢?而且,當時你的那番話,並沒有半點可商量的餘地!
    “此時此刻,對於海韜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心煩意亂之際,我這樣不著邊際地說著。
    他沒有立即接話,而是用杯蓋輕輕劃著杯口,似乎在尋思著什麽。
    再過了一會兒,隻聽他這樣說道:“昭婷啊,想跟你說一件事情?”
    “哦,什麽事情呢?”我不動聲色地回應著。
    “嗯,是這樣的。再過幾天,本省巡撫大人請客,為父,為父想帶你一起去……”他慢吞吞地說道。
    “爹,昭婷隻是一介民女,如何,如何敢到巡撫府上拋頭露麵呢?”我下意識地推辭著。
    “嗯,是這樣的:這巡撫大人嘛,對於我們趙家的大姑娘,也算是略有所聞的了。因此呢,就想借著這個機會,見你一麵。”他這樣解釋道。
    我暗自尋思道:你趙仲儒是商界大亨,所結交之人,自然是非富即貴。因此,你成為巡撫大人的座上賓,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隻是,在一群場麵中人那兒,我又算什麽呢?
    “我,我嘛,又不是賢名見於經傳的列女之類的人物,因此,這一麵,不見也罷……”我依然不想輕易買賬。
    “哦,還有一個原因,這巡撫大人,有一個侄子,對於那些卓然獨立的新女性,一向都是極為仰慕的。昭婷啊,這些日子,你,你也沒有別的事情,不如就去走一趟,多見識幾個人也好……”他用征詢的語氣,這樣說道。
    閉了一下眼睛之後,我這樣回答道:“爹,這件事情,昭婷已然知悉。嗯,就先說到這兒吧。”
    我的這句話,真可謂是不置可否。其實,我隻是說,這件事情,我隻是知曉而已。至於去不去,到時再說。
    他多半也體會到了這一層意思,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之後,這樣說道:“昭婷啊,可要,可要想清楚啊!”
    “嗯,這件事情,我記著。”我不鹹不淡的回應道。
    次日午後,確認他已經到外麵忙事情之後,我就帶上這小玲子,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溜到外麵去了。
    而且,接下來的三十多天時間裏,我一直都沒有再踏進趙家大院。
    走出趙家大院之際,我就這樣想著:生父所說的到巡撫那兒做客的事情,會不會是暗藏著某種玄機呢?
    是啊,雖說還沒有正式放榜,然而,憑著你趙仲儒的名望與手腕,對於那榜上的名單,知悉個八九不離十,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如果不是這樣,去見巡撫的侄子雲雲,又從何說起呢?
    趙仲儒啊趙仲儒,當初,你為了那遙不可及的科舉夢,硬是脅迫徐海韜去參加科考。到了現在,如果不是得知海韜沒什麽希望了,你怎麽會想起讓我去見巡撫的侄子呢?你的如意算盤多半就是,和巡撫攀上姻親之後,你的科舉夢,也算是變相地實現了一大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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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這一刻,我的這種想法,還隻是某種猜測而已。然而,事到如今,再枯守在這趙家大院裏,又有多少意義呢?
    一年多之前,我和徐海韜少不經事,任由你擺布。
    一年多以後,我如果依然是逆來順受,聽憑你安排,跟著你到巡撫那兒,何嚐就不是重蹈覆轍呢?
    這次出行,或許我也改變不了什麽,不過,也算是朝著那自尊自立,走出了重要的一步了。
    趙家有的是錢,我拿著一點盤纏出行,也不是什麽大事情吧?
    到外麵走走看看,散一下心,也是一件好事情。再怎麽說,也能夠自由地呼吸一下外麵的空氣。
    於是,我和小玲子,先是回了一趟小集鎮旁邊的老家。
    據那些鄉鄰所說,那些時日,徐海韜確實是回到村裏埋頭攻讀了,而且,也提前好幾天,到金陵城應考了。隻不過,最近這一段時間,卻是一直不見蹤影。也就是說,那些鄉鄰,並沒有再見到徐海韜。
    就這樣,我和小玲子,撲了個空。
    在村子裏守了幾天之後,徐海韜依然是連個影子都不見!無奈之下,我和小玲子隻好想著要先返回金陵城了。
    那麽,這些天,徐海韜究竟會是在哪兒呢?
    放榜的日期,越來越近了,如果他是回到城裏看榜,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隻是,到了城裏之後,他為何就不能再擠出一點時間,找到趙家大院,先去看一看我呢?
    這樣的事情,究竟又意味著什麽呢?
    如果從我生父的角度來說,他是不是知曉某些內情呢?
    那些學政、主考官什麽的,就算有一部分人是外地來的,隻是,到了省城之後,少不了要跟巡撫打交道吧?這樣一來,憑著自己跟巡撫的交情,我生父自然就要打聽一下徐海韜的情況了。要說閱卷,自然是密封著的,隻是,閱完之後,要確定等級、名次什麽的,自然就要拆開來,看一下考生的名字了。要不然,榜上的那些名字,又從何而來呢?
    因此,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閱卷之後,一些頭麵人物,是知曉內情的。特別是,在某些名次上,相關人員還得聚集在一起,再協商、斟酌一番,一致通過之後,才決定放榜。
    這一切,未必就隻是我一廂情願的猜測和臆想。
    畢竟,這些人中舉之後,還要到京城裏去,參加次年的殿試。不妨試想一下,到了京城,這些舉人要是再鬧出什麽事情來,除了自身倒黴,當時的學政、主考官什麽的,也要受到牽連的。因此,放榜之前的把關,也是必不可少的,也是要格外慎重的。
    在一般人看來,巡撫所管的,隻要是民事方麵,對於科考,似乎不甚關注。其實,考慮到有可能出現的那些風險,學政和主考官,也是要征詢一下巡撫的意見的。畢竟,對於本省籍的考生,巡撫還是較為熟悉的。就算是不太熟悉,他也可以命令手下,調閱一下這些考生的檔案。因此,放榜之前的這些事情,不會那麽簡單的。
    坊間一直流傳著這樣幾件軼事,其一就是,某一年殿試,單從文章的角度,一位文姓考生當獨占鼇頭。然而,寫榜之時,老佛爺開口了,當年,文天祥中了狀元,結果呢,南宋很快就滅亡了。因此,這名次嘛,還得再斟酌一番。那些閱卷者揣測一番之後,不敢拂逆老佛爺的意思,就把那位文姓考生弄成榜眼還是探花去了。反正,由於有“前車之覆”,姓文的考生,不管你水平有多高,都是不能再當狀元的了。
    另有一件軼事,說是某個考生叫萬名瓊什麽的,要放榜之際,有人就開始唱名了,聖上一聽之下,皺起了眉頭:萬民窮?這,這不是在譏諷朕治理無方嗎?
    於是,這位考生的名次,直線往下掉。
    對於這樣的一件事情,我們這些局外人,又該說些什麽呢?
    在南方,“瓊”的讀音,更接近於“勤”;然而,在北方官話之中,卻是和“窮苦”的“窮”一樣了。那位考生,文章本身沒問題,卻栽在姓名上,真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這兩個小故事,仔細想來,其實倒不怎麽嚴重:因為,這兩名考生,隻是沒能獲得較好的名次,單從科考的角度,也還是出人頭地,得遂所願了。這樣的一些故事,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也無傷大雅吧?
    然而,如果某為考生,他的科考文章,出現了某些問題,那又如何呢?這樣的一件事情,才是相關各方最為頭疼的事情了。
    某位考生,文章不錯,隻是,如果無意之中觸犯了時代的某些忌諱,那麽,他還能夠榜上有名嗎?
    從考官的角度來說,如果文章水平高,理應上榜。隻是,萬一以後追查起來,上峰見到這樣的文章,豈不要說當時的主考人員失職瀆職了?此外,如果再“有幸”,這位考生到了京城,殿試上再寫出類似的文章來,那又如何呢?龍顏大怒之餘,當年的主考人員被一鍋端,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吧?上麵的理由,就是,你們這些人,白吃飯的嗎,怎麽把這樣的考生送到京城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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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為慎重起見,這樣的考生,多半就過不了本省這一關。
    我的生父趙仲儒,對於徐海韜的情況,一直都有點語焉不詳的。
    到了這種時候,可不能再那麽天真、幼稚了。
    以我生父的名望地位,他對內情有所了解,應該不足為奇吧?要不然,那一句叫我去跟巡撫的侄兒見一麵的話語,又從何說起呢?
    不難想象,這一次,徐海韜的前景,似乎並不樂觀?這樣一來,對於他,我生父不抱什麽希望了,就想著讓我“另擇高枝”?
    隻是,如果隻是寂寂無名,生父甚至都不會去打聽相關的情況吧?因此,極有可能就是這樣的:單從文章的角度,徐海韜還是相當不錯的。隻是,在行文之中,出現了某些問題,於是,就有可能被刷下來。原本,我生父也想著要力爭一下的,隻是,官場中人,更為看中的,是自己頭上的烏紗帽。因此,力爭無果之後,我生父“退而求其次”,就想起另外的道路來了。那巡撫的侄兒,自然是他所心儀的了。至少,這種人不會像徐海韜那樣,隻是一介草民。
    還有,徐海韜目前的行跡,也令人不安啊!
    從人之常情來看,中舉與否,都不會影響到他來見我一麵吧?
    既然他遲遲不曾露麵,自然就是有著某種想法的了。
    其實,考不上,那也沒什麽吧?當初所定下的,不是五年之約嗎?這一次不行,不是還有下一次嗎?如此說來,徐海韜內心真實的想法,至今為止,一直都是一個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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