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要到那座山上看一下了。
    如果能夠“相看兩不厭”，那是再好不過的了。隻是，這一刻，徐海韜並不在我身邊；那麽，那座敬亭山，會不會也曾經留下他的足跡呢？
    “小玲子，那敬亭山，你聽說過吧？”趙昭婷這樣問道。
    小玲子隻是撲哧一笑：“說真的，對於這敬亭山，我也沒有多少印象。隻不過，這段時間裏，時常聽趙姑娘說起，用那句話來說，就是，聽得耳朵都快要起繭了……”
    趙昭婷隱隱地體會到，對方的意思，其實更多的還是，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眼下多的是時間，既然想起了，最好還是專門去一趟，一睹為快。
    “好吧，此行的目的地，就是敬亭山！”趙昭婷下了決心。
    此後的好幾天時間裏，兩人曉行夜宿，前往敬亭山。
    對於最終的目的地，趙昭婷倒不是很在意。之所以選擇慢走前往，卻是抱了萬分之一的希望：如果一路上慢慢地走著，恰好對麵也有人走過來。如果有那麽一個瞬間，迎麵而來的就是那徐海韜，那是何等的驚喜啊！
    當然，想是可以這樣想，隻不過，這一路上，迎麵而來的，盡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趙昭婷眼力再好，也沒能夠見到自己所設想的“奇跡”。
    漸漸臨近敬亭山之際，趙昭婷就這樣自我解嘲道：正所謂“有緣千裏來相會”，從金陵城到這敬亭山，也就是數百裏地。由於不到一千裏，一時沒能見到徐海韜，也不足為奇……
    這天傍晚，兩人來到了離敬亭山隻有兩三裏地的一個小集鎮。
    商議一番之後，兩人決定，先找個小客店歇息一宿，明天上午再去登山。
    這天夜裏，盡管說好了要及早休息，不過，趙昭婷依然難免幾分激動：上一次是去探尋烏衣巷，這一次卻是尋訪敬亭山。從表麵上看，烏衣巷就在金陵城裏，探尋起來，也不用多費勁。不過，如果不是記得“烏衣巷口夕陽斜”這樣的詩句，我倒是一時沒想到非去不可的了。
    至於這明天即將要去攀登的敬亭山，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也隻是因為，李太白在那兒留下“相看兩不厭，隻有敬亭山”這樣的詩句。
    這，應該也算是一種“慕名而來”吧？
    李白人稱“詩仙”，他所吟詠過的名山大川，自然值得我輩前往探尋一番。要不然，這天底下，大山土嶺多的是，你如何確定踏訪的次序呢？
    當然，我和小玲子此次前來，還有另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目的，那就是，找尋徐海韜的蹤跡。
    隻是，到目前為止，這個目的，尚未達到。遺憾、失落之類的感受，自然是有的。隻不過，我也可以這樣說，我盡力了，沒能夠達到目的，隻是因為老天不成全而已。
    好幾個月之前，就在那金陵城的南牆，我睜大了眼睛，也沒能夠從那“金榜”上看到徐海韜的名字。設想一下，如果此前去看榜，也是在那南牆，那麽，徐海韜會不會有“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感慨呢？
    當然，從生活的真實來看，他就算是不想“回頭”，也是身不由己了！因為，隨著朝廷的一紙詔書，科考最終戛然而止！而徐海韜呢，無論如何，也隻能是另尋他途、另謀出路了。
    其實，另外的出路，總是會有的。隻是，這些天，他一直都沒有露麵，這樣一來，他最真實的想法是什麽，我也就無從知曉了。這個家夥，脾氣倒是很倔的，就像一頭牛一樣，怎麽也拉不回！
    跟“不撞南牆不回頭”連在一起的，就是那一句“不到黃河心不死”了。如此說來，到目前為止，離那黃河岸邊，至少還有好幾百裏的路程吧？在這種情況之下，我有必要就此“死心”嗎？
    這樣看來，倔脾氣也自有其好處，不宜全盤否認。就比如說，一個人去挖井，挖了好幾米，不見水，就想著要放棄，或者是另找地方。問題是，如果另外一個人接著挖，再挖了幾米，還真的見到地下水噴湧而出。那麽，那個中途放棄的人，又作何感想呢？
    嗯，不要輕言放棄，畢竟，我們也隻是剛剛到了敬亭山附近……
    如此浮想聯翩，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趙昭婷才倦極而眠。
    次日上午，梳洗罷，用過早飯之後，兩人再準備了些幹糧淨水，就向敬亭山方向走去了。
    臨行前，兩人還下意識地按了按腰間，確認匕首就在那兒，才放了心。
    原來，將近兩年之前，在金陵城外遇襲，趙昭婷就深知道上險惡。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因此，此次外出，帶匕首防身，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這敬亭山，原名昭亭山，屬黃山支脈，東西綿延十餘裏，有大小山峰六十餘座，主峰海拔達三百多米。若論絕對高度，誠然不能與華山、衡山、泰山等名山相爭雄，不過，由於方圓數十裏之內，地勢較為平緩，因此，在山腳下向上眺望，望著那雲霧繚繞的山頂，那“茲上亙百裏，合杳與雲齊”的秀麗風光，依然會讓遊客神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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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山腳下眺望片刻之後，趙昭婷和小玲子，看準方向，沿著東南一側的山路，拾級而上。
    時值暮春，陽光絢麗，不過，尚未到火辣灼人的地步，兩人年輕力壯，走起山路來，也不算太吃力。
    半個多時辰之後，兩人抬頭望時，隻見山頂上一座閣樓翼然其上。
    趙昭婷暗自尋思道：自古以來，在這敬亭山吟詩作賦之人，自是不少。不過，若論名氣，多半當首推詩仙李白。遙想當年，李白登頂之後，才留下“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閑”的千古名句。
    這樣一來，當地後人在李白登臨處，建造一座樓閣，一則可以紀念一下這位一代詩仙，二則可以讓遊客在那兒憑吊、觀賞一番，也免了日曬雨淋之苦，真可謂一舉兩得。人說這敬亭山是江南詩山，當不至於浪得虛名。不管怎樣，既然到了這兒，就算隻能感慨幾句，不成文理，那最高峰，倒是一定要駐足一番的了……
    說起此次行程，我隱隱覺得，也有著順利的一麵？
    要說順利，自然就是，這一路上，不曾遇到什麽崎嶇風險，走起路來，自己也還受得了。
    這一切，要怎麽說呢？
    我所能夠想起的故事，所能夠記起的心思，多半是有某種“由頭”的：就比如說，是一兩句詩。是啊，就有那麽一次，我見到了李白的詩句，還下意識地停了下來。那一瞬間，我就覺得，“隻有敬亭山”那幾個字，似乎隱藏著什麽秘密。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會想著，要留意一下這“敬亭山”。以後呢，這樣的幾個字，就有點像一個結，纏繞在我心間了。
    巧合的是，這“敬亭山”，原名“昭亭山”！單從字音上看，跟我的名字，倒是一模一樣的了。誠然，這世上的大多數人，對此也隻是付之一笑。在他們看來，某些巧合，總是會有的。因此，大可一笑了之。
    然而，世事的真相與玄機，究竟會是在哪兒呢？或者說，為什麽那麽多的人，一輩子總是隨波逐流，總是那樣庸庸碌碌、無所作為呢？
    天數，時運，運氣……這種說法，總給人以某種玄而又玄的感覺。於是，我開始這樣想了，人們所習以為常的，輕易就能夠想到的，屢見不鮮的，就不要人雲亦雲了。相反，某些獨特的體驗，倒是彌足珍貴的。換句話說，若想安身立命，或是有所作為，另辟蹊徑，才是更為重要的。於是，在目前這種情勢之下，我才想起這次敬亭山之行。
    上一次到烏衣巷去，其實也是有點收獲的：至少，我見到了那孫公子和雪兒姑娘。而這樣的兩個人，並不是你想看就能見到的。
    由此說來，這是不是在預示著什麽呢？
    從此前的一年多來看，在大的方麵，我過得並不如意。這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為了那個什麽科舉，徐海韜白白虛擲了一年多的時光。一無所獲也就罷了，科考結束之後，他甚至都要躲著我，避而不見。
    於是，既然等不到他，那麽，能不能夠到外麵去，萬一不期而遇呢？記得，有那麽一個說法，叫做“否極泰來”。但願，輪到我的時候，這樣的一種說法，依然是有用的，依然生效。
    昨天夜裏，那樣的一件事情，我又大致過了一遍。當時，我就覺得，以天地之大，人海茫茫，要想輕易地找到徐海韜，著實不容易啊！
    既然那麽渺茫的，我還到這兒來幹什麽呢？
    原來，每個人的心裏，還有這麽一層心思：越是艱難，越是渺茫的，就越值得一試！
    怎麽說呢？正因為這件事情過於複雜、艱難，你才格外冷靜，不抱那麽大的希望，而是以某種類似於“勝固欣然，敗亦可喜”的心態，說不定反而能夠收到奇效。
    是啊，臨事之時，沒必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用平常心就好。
    這一趟，就算是一無所獲，也不會是白走的。畢竟，這一次，我是有意識地到另外一個省份去。而且，隻是因為幾句詩。在此之前，這是難以想象的。從最初的那個暮春雨夜開始，這樣的一條路，究竟會有多長呢？要說長度，一時也是說不清楚的。
    又或者說，這樣的一條路，究竟會有多遠呢？
    其實，一眼就能夠望到盡頭的路，並沒有多大意思。至少，對於人來說，也沒有多少吸引力。記得，陸遊就有那樣兩句詩，說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啊，那首詩，詩題叫什麽“遊山西村”，隻是，好幾百年以來，讀過這首詩的人，為數也不少了。隻是，那“山西村”到底是怎樣的，還有幾個人記得呢？相反，倒是寫途中的這兩句，一直膾炙人口，為人們所稱道。對於這一情形，當初，陸遊未必就能夠預想到吧？
    由此看來，一眼看不到頭，也自有其妙處。那就是，它能夠吸引力，不斷地往前走，往下走。
    現如今的這個上午，我和小玲子，就這樣走著。我們的目標，也還是明確的。當然，這樣的一個目標，隻是自己視線所及的。這樣一來，你就會覺得，自己還有有事情做的。走起路來，還是有方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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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沒出省，這種感受，能夠體會得到嗎？不能，顯然是不能的。因此，這腳下的每一步，都將自有其意義。哦，或許，徐海韜也會這樣想，在外麵的時間久了，一旦返回，又沒有多少值得一提的事情！既然是這樣，倒不如豁出去，到外麵闖蕩一番，三年五載之後，能夠滿載而歸也未必。是啊，像他這樣心高氣傲之人，是不想讓人小瞧的。
    此前，徐海韜徐大哥，可曾有過多少兒女情長的表現？
    是啊，在這件事情上，他一向都是較為木訥的。這樣一來，科舉不成，他多半就會想著，借此機會，到外麵闖蕩一番，那也是很正常的吧？世人所說的“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應該包含著這方麵的意思吧？想想也是，無拘無束之時，不到外麵走走，更要等到什麽時候呢？
    當然，徐大哥如果真的這樣想，也真的這樣做了，也是無可厚非的吧？隻是，這個家夥，心思較為粗糙，很少會從別人的角度，設身處地地為別人想一下。就比如說，你想著多到外麵遊逛，那也是應該的，沒問題的。隻是，這麽長的一段時間裏，你總該跟我說一聲，或者是，跟我打個招呼吧。我，我們的徐大哥，頭腦還是簡單了些……
    這樣想著，她下意識地望了一旁的小玲子一眼。
    小玲子用袖子拭了一把汗，臉上卻是笑意盈盈。那意思，分明就是：趙姑娘啊，要說登山嘛，我小玲子可沒有怕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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