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女主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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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關前程,自應謹慎。
    “原來,就是做你們這一行的,也是無錢寸步難行了?”趙昭婷忍不住這樣打趣道。
    “這金錢嘛,也就是財富,”徐海韜這樣說道,“隻要能夠給人們帶來幸福、自由、尊嚴與快樂,也就沒必要把它視為洪水猛獸吧?”
    趙昭婷淡淡一笑:“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就是這個意思了。”
    “是啊,我們所做的這一切,說到底,也是為了讓更多的人,過上富足安寧的日子……”
    多說了幾次之後,對於徐海韜、牟煜明等人的思想和行為,趙昭婷也就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數十天之後,一個秋雨敲窗、涼意襲人的夜晚。
    趙昭婷枯坐在窗前,靜靜地諦聽著那雨水滴落屋簷下的聲音:前些天所發生的幾件事情,讓我對這時局大勢,會不會有更深一步的了解和感受呢?就在前天夜裏,徐海韜跟我說起,光複會有一位頭領,名叫徐錫麟的,經過好幾年時間的籌備,要準備起義了。那一天,他先是在安慶槍殺安徽巡撫恩銘,接著率領巡警學堂學生攻占軍械所,後失敗被俘,英勇就義。徐海韜用低沉的語氣,簡單地講述了一下徐錫麟的事跡之後,接著就這樣說道:“我們,我們又一次,失敗了……”
    那一瞬間,我分明也能夠感受到,那陣陣涼意,就像針尖一般,就徑直襲向自己心間。
    “沉住氣,不要氣餒,還有,還有第二次……”我這樣安慰著他。
    其實,我也很清楚,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裏,也是沒底兒的。是啊,一個延續了兩百多年的專 製王朝,要說家底,總還是會有一點的。因此,你不能不重視它。雖說那些“一蹴而就”“畢其功於一役”的想法,是不現實的。然而,我們還是熱切地盼望著,不同於以往的嶄新的時代,那些仁人誌士們所描繪著的民國,能夠早一天到來。
    每一次起義,每一次抗爭的背後,都有著許許多多年輕人不屈的麵容。他們用自己的青春、鮮血與生命,召喚著時代的浪潮。如果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他們會選擇退出嗎?不,不會的。因為,他們都是一些一往無前、義無反顧的仁人誌士。說後悔,何嚐不是對他們的褻 瀆呢?
    隻是,就算是到了現在,真正理解他們的人,又有多少呢?
    而徐海韜跟我說起的另一個義士,就是秋瑾了!
    原本,我一直也覺得,這些盛衰興亡、江山社稷,都是大老爺們的事情。現如今,我總算再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在民主共和這一類事情上,也有著“巾幗不讓須眉”之時。對於秋瑾的人生經曆和心路曆程,每多一點了解,我就會多出許多感慨來。
    原本的大家閨秀,接下來的夫貴妻榮,這一切,在許多人看來,不是順理成章的嗎?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貴婦人,在目睹了官場的種種腐敗與不堪之後,想到了出民水火,為此,她不惜衝破家庭的束縛,漂洋過海,前往東瀛。也就是在那兒,她遇到了徐錫麟。
    秋瑾,自稱鑒湖女俠。對於這一點,是不是要細細思量一番呢?
    名門閨秀,博覽群書,看過幾部俠義小說,不足為奇。隻是,她所自稱的“俠”,顯然有別於鋤強扶弱、行俠仗義這樣一個相對狹小的範圍。她所說的“俠”,應該已經上升到“為國為民”這樣一個高度了吧?
    她與徐錫麟商量好的,分別在浙、皖兩省,同時舉事,遙相呼應。隻是,由於暴露了目標,徐錫麟隻能倉促起義了。盡管刺殺了安徽巡撫恩銘,卻依然沒能夠扭轉敗局。這樣一來,孤掌難鳴的秋瑾,也不幸被捕入獄。紹興知府貴福深夜提審,她隻是寫下“秋風秋雨愁煞人”這幾個字,作為應答。再過幾天,秋瑾於軒亭口就義,年僅三十二歲……
    如此說來,這“秋風秋雨愁煞人”,就是她的絕筆了。
    “秋風秋雨”這四個字,從字麵上看,也不算太難懂,那麽,關鍵就在於“愁煞人”三個字,該如何理解了?秋瑾忠於自己的信仰,寧死不屈,因此,那一個“愁”字,就不應該理解為個人方麵的憂愁。既然是這樣,這一個“愁”字,應該就是憂國憂民這一類意思了。如今的古國神州,風雨如晦,黎民百姓身處水深火熱之中,秋瑾為此事而憂愁,那才是她“女俠”人格的真實寫照。
    徐錫麟和秋瑾的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如果隻是一個故事,或許,尚不足以使我如此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這樣的故事,其實並未真正遠去,畢竟,我們這些活人,所即將要麵對的,依然是那風雨如磐的歲月。
    “俗子胸襟誰識我?英雄末路當磨折。莽紅塵何處覓知音?青衫濕!”盡管身為女中豪傑,秋瑾也還是希望別人能夠了解、理解自己的。於是,她才會發出“俗子胸襟誰識我”的感慨。
    或許,當時她也不曾想到,那一句“英雄末路當磨折”一句,竟然會在數年之後,一語成讖。其實,“末路”一詞,常常是和“窮途”連在一起的,常常帶著某種悲情的色彩,具有某種悲劇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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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丈紅塵之中,“何處覓知音”?這是秋瑾的感慨,或許,也是不少仁人誌士的真實感受吧?因為,很多時候,他們並不為世人所理解,甚至,還會受到其中某些人的毀謗與汙蔑。
    不過,這又如何呢?
    曆史的塵埃,總有消散之時,到了那種時候,那些是非曲直、忠奸善惡,自會有一個較為公平的評價。所謂“公道自在人心”,就包含著這樣一層意思。再說,如果隻是為了等著別人的一個好口碑而為人處世,又有多少意思呢?你做得再好,付出再多,就真的能夠討得所有人的歡心與首肯嗎?再說,在這樣一個風雨如晦的時代裏,你為一類人出頭、做主,肯定就會得罪另一類人。
    秋瑾,一代女俠,就這樣匆匆地走了,消失在人們的視野裏。
    如果真能夠選擇,能夠與她見上一麵,再跟她說上幾句話,那麽,在這樣的一個夜晚,我的這些思緒,也就不會如此紛擾了吧?
    從秋瑾的故事裏,我真正所想的,究竟會是什麽呢?
    人們所聽到的每一個故事,會是平白無故地嗎?
    就算是無意之中聽到,你如果對那個故事不感興趣。那麽,你就不想往下聽了。就算是勉強聽下去,很快也就會淡忘的。而那些能夠打動你內心的故事,就算隻是聽了個一鱗半爪,以後的日子裏,你也會想方設法,時時留意,以窺全豹。
    由此看來,我們喜歡聽故事,就包含著這樣一個原因,那就是,希望能夠從別人的故事裏,找到自己的影子;或者說,這個故事,會對自己有所觸動、啟迪,或是心生感慨什麽的。那些故事,確實不是白聽的。而你所聽到的故事,似乎會與你,有著某種不解之緣。
    離開京口北固亭之後,我和徐海韜,也就算是踏上征途了吧?我們所要做的那些事情,是不會見容於當道的。那些日子裏,我慢慢也就想清楚了:對於這件事情,徐海韜並不曾刻意想我灌輸什麽大道理,非要我如何如何的。看來,他是這樣想的,這種要掉腦袋的事情,確實是勉強不來的。換一句話說,除非當事人有那樣的覺悟,心甘情願,否則,都將是毫無意義的。也就是說,這一刻,在決定自身命運的這件事情上,別人是無法替你做出選擇的。
    人在歧途,又該如何呢?
    其實,對於強加於己的做法和事情,我也是難以接受的。當初,生父為了自己的麵子,硬是要徐海韜參加科舉考試。當時,就坐在一旁的我,對於父親,非常反感。其後的事實也證明了,我父親的決定,是沒有多大意義的。既然是這樣,在內心深處,其實,我也不希望徐海韜說出什麽話語來,非要我如何如何的。是這樣的,想清楚之後,我會審時度勢,做出相應的決定的。
    是啊,當時我父親也說到,這參加科考的期限,是五年。五年之後,徐海韜如果依然沒能在科場上有所作為的話,就可以回到鑫輝號。在那兒,會有一個優渥的職位,在等著他的。
    這科考,是朝廷方麵作出決定,要終止的。因此,這五年的期限,也就沒有實際意義了。徐海韜完全可以這樣說:不是我不想參加,而是,這科考本身就已經不存在了,又叫我如何去應試呢?
    這,這可不是狡辯,而是活生生的現實。
    而且,我父親作為工商界大亨,自然也懂得誠信經營的道理。因此,隻要徐海韜願意回來,依然是虛位以待的。
    那麽,徐海韜為什麽不為所動了呢?
    或許,他有點心高氣傲。他覺得,自己考不上了,就去找一個職位,以此糊口。這一切,就有點像是,在接受別人的施舍?這種心理,或許會有一點吧?不過,另一個原因就在於,經過了這件事情,對於我的生父,徐海韜是有點不以為然的了。
    也就是說,在他的心裏,已經留下了陰影。作為“同事”,一想到自己是和趙仲儒在一起幹活兒,他就會覺得有點不自在。甚至,還會擔心,要真出了點什麽事情隻怕也不好收場。
    當然,這也隻是他的想法了。在自己的商號裏,如果徐海韜真願意“屈就”的話,我父親應該會很寬容的。就算有某些差池,也會是對事不對人。再說,無論如何,他還會考慮到我的感受吧?
    因此,要說回鑫輝號,是完全不成問題的。
    問題是,一年半載之內,作為當事人,徐海韜根本就不想回去啊!
    在這種時候,就算我出言相勸,也不會有多大作用的。除非,他的腦子,能夠轉過彎來。至於我生父,作為鑫輝號的老板,顧及到自己的身份和麵子,自然也不便於直陳其事。是啊,我父親至少還可以這樣說,徐兄弟啊,你要在小號謀個差事,至少也得上門走一趟吧?要不然,對於本號裏的其他同仁,我又該如何交差呢?
    由此看來,我父親確實是可以做出某些讓步,不過,這些讓步,依然是有底線的。為此,就看徐海韜怎樣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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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大哥的想法,其實也是頗為耐人尋味的。現如今,是有機會回到鑫輝號了。隻不過,他卻是不想再回去了。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既然已經上了巡撫官衙的黑名單,他再拋頭露麵的話,豈不是自投羅網?再說,對於我的父親,他還是怨氣未消。於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想就此妥協。至少,一年半載之內,他還不想回去。
    想想也是,他為什麽要跟我說起徐錫麟和秋瑾的故事呢?他的意思,應該就是,他也要做那樣的仁人誌士?巧合的是,那位義士,也姓徐。按照一些人的說法,也就是他的本家了。
    而對於我來說,在聽完這個故事之後,又該何去何從呢?這樣一個夜晚,對於這一切,是該好好尋思一番的了。從此前透露出來的一些細枝末節來看,我的養父趙誌興,其實也是一個這樣的義士。以前,我也曾經想著,如何才能夠為養父討回公道。此刻想來,事情卻沒那麽簡單了吧?那夥盜賊,他們的背後,是官衙。也就是說,我的那些行動,就是要站在官衙的對立麵。而他們的勢力,不難想象。
    徐海韜跟我說起徐錫麟、秋瑾的故事,此前,他也曾耗費了不少時間,去調查和我養父相關的事情。他所做的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麽呢?顯而易見,他已經站在了官衙的對立麵。或者說,他與官衙,勢同水火。或許,也正是想到了,前路吉凶莫測,他也就有點遲疑了,主要就是,我的事情,依然由我作主。而他呢,依然在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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