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最為關鍵的一步，如今已然到來。
    趙昭婷暗自尋思道：如果此時再拖泥帶水的話，肯定不利於以後的舉事。隻是，如果有著後顧之憂，恐怕也不利於下一步的行動……
    “昭婷，徐兄弟，”趙仲儒的聲音響起了，“你們，你們還是忙正事去吧，我這兒沒事的……”
    趙昭婷轉頭看時，隻見趙仲儒踱著步子，走到這側廳裏。
    她依然有點不放心，顫聲道：“爹，我的意思是，萬一那總督的手下，心懷叵測……”
    “哈哈哈，”趙仲儒朗聲一笑，“到時候，那位總督大人，忙自己的事都還來不及，怎麽會想到趙某這樣的一個小商人呢？”
    “凡事，凡事還是小心為妙，有備無患嘛！”徐海韜加了這樣一句。
    “是啊，爹，還是要有所準備……”趙昭婷出言謹慎。
    正在這時，趙昭靈也過來了，隻聽她這樣說道：“昭婷姐姐，徐大哥，你們放心去吧，這兒，這兒有我呢！”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支手槍。
    一見之下，趙昭婷又驚又喜：真想不到，我的這個昭靈妹子，連手槍都準備好了。正所謂“有備無患”，有著這樣的“虎女”，就算真有什麽衝突，爹也不至於吃大虧的……
    “好吧，家裏的事情，你，你就多擔待些……”趙昭婷這樣說道。
    “放心吧，那總督大人，一向也是欺軟怕硬的。”趙昭靈接過話語。
    正說著，王氏也過來了。
    環視一番之後，王氏這樣說道：“昭婷啊，當初，你養父所做的那一切，和我們目前所做的這一切，都是一樣的！因此，無論如何，我們都要精誠團結、齊心協力，把事情做好……”
    趙昭婷不由得心裏暗自稱歎道：這幾年，姨娘一直都是深居簡出的。真想不到，對於局勢，她會有著如此深刻的了解和理解！她如此深明大義，到了這種時候，如果我們依然處理不好小家和整個興複大業的關係，那真是要無地自容了。
    也就在這一刻，聽王氏這樣一說，整個側廳裏的人，一時都沉靜下來了：是啊，在這風雲激蕩的日子裏，又有什麽地方是絕對安全的呢？既然是這樣，大家所能夠做到的，也隻是盡力而為，以求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無愧於這個時代。至於一路上的風險、意外，就隻能淡然處之了……
    於是，沉靜片刻之後，側廳裏的人，經過一番商議，達成了一致：趙昭婷和徐海韜依然按計劃外出，為起事作最後的準備。留在趙家大宅院的人，也做好防身自衛的準備，如果沒有很緊急的事情，盡量不要外出。與此同時，還要注意加強與巡撫一方的聯係。
    商議已定，稍事休息，再做了一番準備之後，徐海韜和趙昭婷，就按計劃外出了。
    為了縮小目標，先是徐海韜外出半個時辰之後，趙昭婷這才借著夜幕的掩護，潛行在前往烏衣巷的小路上。
    走出片刻之後，趙昭婷暗自思忖著：目前，巡撫手下的新軍，已然在開往城外的路上，因此，對於徐海韜來說，當務之急，就是如何趕上隊伍。這一路上，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有所耽誤的。是啊，在此緊要關頭，我們盟會的骨幹，就成了整支新軍的主心骨，無論如何，全省和金陵城的光複大業，都需要仰仗這樣的一支隊伍。因此，對於徐海韜來說，真可謂是任重而道遠了。
    至於我嘛，主要的任務，則是如何潛出城外去，跟前來接應的援軍匯合，為將來的攻取金陵城做準備。這樣的一件事情，要想順利完成，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哦，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小玲子和牟煜明一直都留在武昌一帶。現如今，武漢三鎮早已經光複，整個湖北省也全在民國的旗幟之下了。如果湖北的新軍要開過來增援，那麽，小玲子和牟煜明，應該也在其中吧？再怎麽說，他們熟門熟路的，借此機會，也該回金陵城看看了。
    當然，這城外援軍的事情，一時還是說不準的。在目前這種情況之下，我們還是應該立足於本地，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臨行之前，徐海韜一再叮囑，緊要關頭，要學會臨機處置，不可太過於拘泥。事情的輕重緩急，一定要心裏有數，不可眉毛胡子一把抓……隻是，話是這樣說，那麽，當務之急，我又先從哪兒做起呢？
    嗯，還是先去了解一下和塗力塗頭領相關的一些情況，然後，再到那烏衣巷走一趟……
    說起來，既然都到了這一步，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這，這倒不是我薄情寡義。而是，既然身處這個時代，隻要頭腦稍稍清醒一點的人，都會有自己的想法，都會有所打算的。
    嗯，先從我父親說起吧。此前，我隻覺得，他隻是一個商人、實業家，對於天下大勢，未必就有多深的了解。然而，到了這一刻，我還會這樣想嗎？他對於局勢的洞察，未必就在我和徐海韜之下啊！好幾年之前，他就想著，要把自己的前景，跟官衙連在一起了。於是，他就成了巡撫府上的座上賓。最近一兩年，他跟巡撫走得更近了。那一次，巡撫派來接洽的，正是塗力塗頭領。既然他已經跟塗力打個照麵，那麽，對於巡撫的那番心思，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然而，他為什麽還會欣然接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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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在這件事情上，他跟巡撫還是很默契的。是啊，雙方都是心照不宣的了。換句話說，那一刻，就相當於把皮球踢給了我和徐海韜。他很想由此而知曉，我們盟會成員，對於此事，到底是什麽樣的態度。是啊，那一次，如果我們隻想著個人恩怨，那麽，他和巡撫那邊，肯定是心有微詞的。也會就此認為，我方的格局，尚不夠大。好在，我們經受住了那次考驗。試想一下，如果那一次我們過不了關，接下來在策反新軍方麵，肯定不會像如今的那麽順利。
    也就是從這樣一件事情上，就不難想象，這位趙大亨，絕非那種鼠目寸光之輩！他心中所想的，是自己的鑫輝號如何才能夠長久下去。為此，他也在嚐試，也在觀望，也在投注。至少，從目前的情形來看，他的選擇，他的所作所為，還是經得起考驗的。
    也正因是這樣，當舉事之期迫在眉睫之際，他並不是那種倉皇失措的樣子。也就是說，對於前景和未來，他還是仔細掂量過的。大致想來，巡撫為了自己的出路，至少在個人安全方麵，也會對他做出某種承諾！當然，作為他的女兒，我為他的安危著想，也自有道理。至少，也算是某種提醒吧？否則的話，我會心有不安的，我會過意不去的。
    甚至，我也低估了姨娘。
    在這幾年的時間裏，我習慣於這樣想，自從我養父過世之後，我姨娘就變得心灰意冷了。確實，給人的感覺就是，她整天除了吃齋念佛，就是深居簡出了。然而，就算是這樣，她依然在關注著局勢的發展，而且，對於未來，也有著自己的想法。總的來說，盡管她不便於拋頭露麵，不過，對於局勢的了解，也還是值得肯定的。至少，在情感方麵，她是站在我們盟會這一邊的。此前，我也曾這樣想，這輩子，我虧欠得較多的，一是我的養父，另一個就是我的姨娘了。
    要說如何報答自己的養父，我的姨娘倒是異常的清醒，隻要把目前的事情做好，那就是最好的報答了！如此的襟懷，就是那些須眉男子，也未必就及得上吧？甚至，對於自己能夠有這樣的姨娘，我也深感欣慰與自豪！畢竟，在這塵世間，不少的人，受製於自身的閱曆，目光與見識，還是顯得有點短淺。也正因為是這樣，我姨娘的所想所為，才顯得尤為可貴！由此一來，我也就沒有多少後顧之憂了。
    另一個人，就是我的妹子趙昭靈了。以前，我總是覺得，自己的這個妹子，作為一個富家千金，從小就養尊處優，隻怕沒什麽看得上眼的真本事。然而，在她掏出手槍的那一瞬間，還真正是震撼了我！我的這個妹子啊，其心智之成熟、老到，隻怕不亞於那些江湖老手！是啊，有些事情，她不光是想想說說而已，為了自己，為了這個大宅院的安危，她甚至連手槍都準備好了。對此，我甚至都要自愧不如。
    由此想來，在目前這種情勢之下，我不必顧慮太多，我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當然，能夠做到這一步，也和我此前的布局和努力，密不可分。打個比方說，幾年之前，我們栽下一顆小樹苗，幾年之後，這可小樹苗，也長得有一人高了。按照目前這種情勢，這樣的一棵小樹苗，即將要麵對暴風驟雨的考驗。然而，對於這樣的小樹苗，我們也不必過於擔心：既然這樣的考驗，遲早都是會到來的，那麽，現如今，就應該昂起頭來，從容應對這一切。
    此時此刻，走在這樣的一條路上，我也深知，前麵的路，極為艱難、漫長。甚至，會有流血犧牲的考驗。然而，到了這一步，除了麵對，我們還能再想什麽呢？在這樣的一個夜晚，麵對著那些即將到來的一切，確實也沒什麽好說的。
    現如今，走在這前往烏衣巷的小路上。盡管，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太大的動靜，隻是，這一切，或許還隻是表象。打個比方說，那些暗流湧動，一時半會兒之間，我們是看不見，看不清，甚至也是感受不到的……
    “是啊，塗頭領長於刑偵、密探，有他相助，潛出城外，應該不成什麽問題吧……”她喃喃低語道。
    拿定主意之後，趙昭婷辨明路徑，向先前與塗力塗頭領約好的接頭之地，緩緩地走去。
    剛走出一盞茶功夫，突然聽到這樣一個聲音：“塗力塗頭領，如此磨磨蹭蹭的，什麽時候才能到總督府啊？”
    這聲音雖然不大，卻依然像驚雷一般，炸響在她心靈的上空。
    一聽之下，趙昭婷的心頭，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這，這分明就是那車夫的聲音啊！這麽多年過去了，總算又聽到這聲音了！我很清楚，這車夫屬於總督手下，跟塗頭領是同行，做的也就是密探之類的事情。不過，聽這語氣，塗頭領已經被總督府盯上了，而且，這一刻，這車夫所扮演的，就是一個監督者、押解者的角色！如果這塗頭領變節，後果不堪設想啊！這車夫，如此盛氣淩人，趾高氣揚的，自然就是因為，總督就是他的後台，而且，對於塗頭領，他還占了先機……
    “馬，馬先生，”隻聽那塗頭領這樣說道，“這幾天，做兄弟的，不小心受了點風寒，這一路上，就老是打噴嚏的……”說著，還真的“哈七”了一聲。
    “塗頭領，少來這一套！”那被稱為“馬先生”的“車夫”嗬斥道，“像你這樣的人，打幾個噴嚏，弄幾聲嗬欠，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馬先生，”隻聽那塗頭領訕笑道，“要說打噴嚏，就是一般人，做起來也不難吧？隻是，做兄弟的，目前這喉嚨口，直癢癢的，要想不咳幾下，都是不可能的了……”
    “如此說來，倒是馬某站著說話不腰疼了？”那馬先生的語氣，變得不耐煩起來了。
    “誤會，誤會了！”隻聽塗頭領接過話語，“塗某的意思是，此處，此處離那烏衣巷，也不遠了。我們，我們就到那巷子裏看看，如果真有什麽傷風感冒的藥物，就帶上一些……”
    聽到這兒，趙昭婷心頭一震：此時此刻，我也正想著要到烏衣巷去，畢竟，和孫公子、雪兒姐姐相關的事情，也是要過問一下的！嗯，就看這位馬先生，給不給塗頭領這個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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